隔日,正当秦雪漪领着同样被囚禁在凤藻宫的甄儿在湖边嬉闹时,一道白影避过侍卫的眼线,條然地从秦雪漪的面前跃过,一把抓住了嬉闹中的甄儿。秦雪漪手中一空,慌张地朝着人影移动的方向飞奔过去。不一会儿,移动中的白影忽然停留在一座假山的后面,挣扎中的甄儿机灵地在紧抓着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连奔带跳地冲到追来的秦雪漪怀中,小脸儿一阵白一阵青,“母后!”
“甄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秦雪漪惶恐不安地问道,顾不得去看那背对着他们立在假山前的男子,上上下下地查视了慕容甄的小身子,一股熟悉的恐惧在心头盘旋着。
慕容甄看着秦雪漪那方寸大乱的样子,低喝了一声劝慰道,“母后,甄儿没有事,那个人没有伤害甄儿。”
沿着慕容甄小手指向的位置,秦雪漪敛下慌乱的心,狐疑地直视着那个熟悉的背影,低头在甄儿的耳边耳语了几句,推搡着让甄儿自个儿先行离开。
慕容甄溜转了眸子瞧了瞧秦雪漪又瞧了瞧白衣男子,而后满带着担忧不清不愿地被秦雪漪喝令离开。白衣人听着身后走远的脚步声,魅笑地转过身,“表妹,别来无恙?”
秦雪漪咬牙切齿地瞪了眼前笑声阴沉的秦漓瑱,抓紧着袖口,冷声冷气地嗤笑道,“雪漪本是无恙,但是被宫主这么一吓,到不知会生出什么病痛来!”
“哦?”秦漓瑱挑了眉角,从衣襟里拿出一颗晶莹的药丸,飘移到秦雪漪的身前,凑近了她的脸颊,将药丸递到她的嘴边,强制性地塞进了她的口中。秦雪漪困难地吞下药丸,拍着胸脯疑惑不解地看着一脸谄笑的秦漓瑱,“你给我吃什么?”
秦漓瑱仰天一笑,一手搭在她的肩头上,讪笑地哼了哼,“放心吧,这是鬼医研制出来抑制你体内毒素的药丸,不需要再喝那些苦涩的药汁来维系你的性命,但是……”秦漓瑱忽然拉下脸,严肃地蹙着眉头,“一颗药丸只能保你一个月不会病发,若是不及时服下第二颗药丸,可能会一时毙命!”
秦雪漪不为所动,反正吃着那些药汁也无法保她平安,这药丸还省了她每天吃药的痛苦,只是甄儿还小,若是她离开了,谁来保护他,慕容廷会容得下他在这个世上威胁着他的皇位和性命吗?
秦漓瑱看着不言不语的秦雪漪,以为她不信任自己所说的话,暗了眸色,不轻不重地丢了一个型儿给她,“鬼医目前只研制了五颗丹药,若是没了往后你依然还是要靠着那些药汁。”
秦雪漪冷笑着抬起头,盈盈的秋波在眼中无名地荡漾着,清淡地念道,“宫主来凤藻宫不但是为了替雪漪送药吧!”
秦漓瑱赞赏地递了她一个眼神,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秦雪漪,你可以记得当初你答应过本宫主的事儿,如今过去五年,慕容展已经离开人世,新帝登基已有数月,是否已经查到墨画的下落?”
清风摇动着秦雪漪的额前的刘海,划过她娇嫩的脸颊,秦雪漪淡淡地提了嘴角,“墨画是否与上官镕恺有关?”
秦漓瑱惊愕地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微眯起眸子,“你怎么知道这事?”
秦雪漪轻哼了鼻子,忽而想起那时候在伏羲山庄的别院地牢里那个黑暗中的人递给她的手绢。原本以为只是慕容廷夺得皇位的信物,可是连秦漓瑱这个江湖人物也对此物恋恋不忘,只怕不会是皇家的秘密那么简单。可是为什么二哥会和这幅墨画扯上了关系,还将墨画画在手绢上递给她,要她给上官镕谟?秦雪漪百思不得其解,上官镕谟如今虽贵为镇国大将军,但是对慕容廷仍有二心。是落到他的手中后果不是是福是祸,至于秦漓瑱,一江湖人物,若是邪魔之物必将引起一阵动荡。
“秦雪漪!”秦漓瑱愠怒地吼了一声,嗜血的眸子直逼着秦雪漪愣愣的目光,一把揪住她的衣襟。
秦雪漪回过神,娇媚一笑,拨开秦漓牵制的手,耸了耸肩头,“宫主放心,秦雪漪答应的事怎么会忘记,何况宫主手上不是还握有秦雪漪最致命的身份吗?”
“你记得就最好!”秦漓瑱半信半疑地放开手,深深地揪了秦雪漪一眼才跃然与花丛中,静悄悄地消失于守卫森严的凤藻宫。
深夜,初秋的凉风袭过重兵围守的凤藻宫,秦雪漪哄完了慕容甄睡觉后,独自一人披着单薄的披风徜徉在长满木槿的花园,冰凉的夜风拂过脸上的每一寸肌肤。
金漆的殿门,几个侍卫齐刷刷地弯下身子,恭敬地跪在地面上,一身明黄的慕容廷一手搁置在身后,墨黑的浓眉直挺着,悠然地屏退了身边的太监,若有所失地凝视着木槿丛里的孤寂背影,心條然一阵空落,拽着拳头冷声冷气地踱步到秦雪漪的身后,迟疑道,“秦雪漪,你是想用绝食和朕抗议吗?”
秦雪漪转过身,掩着一边的嘴角媚笑,“皇上,臣妾绝食皇上会心疼吗?”
“你!”慕容廷一时哑口无言,堵着一口闷气别过头。
秦雪漪怡然自得地越过慕容廷,慵懒地找了一张冰凉的石凳子坐下,抬头,水波盈盈地端视着缄默不语的慕容廷,“皇上,臣妾一人死倒是不足惜,但是要凤藻宫的所有宫女太监陪着臣妾殉葬怕是会折了皇上的福,臣妾于心不忍。”
慕容廷鄙夷地白了秦雪漪一记,倒是会把这些人头债算到他的头上,“秦雪漪,你有话就直说,在朕面前你不需要拐弯抹角。”
秦雪漪眸子一亮,扫了一眼身边的石凳子,温婉地做了个‘请’字,慕容廷不理,威严地挺立在月光之下,看也不看秦雪漪那琉璃般的笑容,怕自己会莫名地心慌大乱。柔白的月光打在慕容廷的侧脸上,初秋的夜风已有了凉意,仿佛那一夜在山庄的别门等着偷偷下山的上官槿夕,焦躁而忧心。慕容廷不解地握紧了手掌,不明白对着秦雪漪时为什么总有那种荡漾起伏的心情,就像往昔每一次看着上官槿夕那样,疼惜而惆怅。
“皇上。”秦雪漪敛下娇笑,严肃而谨慎地唤道,慕容廷动了动手臂,依旧背对着她。秦雪漪叹息着带过一丝冷笑,迎着凉风,缓缓地开口,“皇上囚禁着上官镕恺是不是因为墨画一事?”
慕容廷惊愕地转过身,冷眸直对秦雪漪,阴狠道,“你怎么会知道?”心沉了一沉,狐疑地微眯起眸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事,还要护着上官镕恺?”
秦雪漪拽进手绢,僵直了背脊,隐忍着心中的澎湃,面无波澜地回道,“臣妾不就是皇上的皇后,睿亲王爷的独生女儿秦雪漪,皇上这记性怎么越来越差了?”
“是吗?”慕容廷隐忍着怒火,咬着牙根吐了几个词儿,“秦雪漪,若说女大十八变,你这变化不是太大了吗?小时候的你可是乖巧内敛的小丫头,怎么一场婚变之后就成了满腹心机的毒辣女子了?”
一时,凤藻宫的后院一片寂静,只听得见凉风萧瑟的吹过,秦雪漪一手摆在石桌上,从容淡定地咧开嘴,“皇上都说是小时候,试问皇上和雪漪相处又有多久?又有多亲密无间?”
慕容廷黯然地敛了浓眉,晃悠悠地朝前迈了一步,忽悠了一句,“也对,小时候的皇后跟慕容展可亲了,左一句表哥,又一句表哥,对朕这位表哥也只是大皇子地叫唤!”
秦雪漪哑然,对真正的秦雪漪小时候的事知道的倒是少之又少,何况是在这些私底下的叫唤,“大皇子就是大皇子,雪漪怎么敢随意乱叫,要是惹恼了未来的太子储君,雪漪岂不是人头不保了?”
慕容廷不语,转了眸子,把话题移到上官镕恺的事上,“皇后突然提到上官镕恺,不知道是所谓何事?”
“皇上,臣妾想要和皇上做一笔交易。”秦雪漪似笑非笑地说道,平静无波的眼睛看不出什么端倪儿,橙红色的凤袍罩在单薄的身子骨上,随风飘袂,摇摇欲醉,让人怜心不已。
“什么交易?”慕容廷慢条斯理地问道,故意将她囚禁在这凤藻宫这么多天,半部不踏进这儿就是看着她到底会弄出什么把戏。
秦雪漪用玉指轻敲着石桌,一字一顿地说道,“皇上,你不过是想要墨画,臣妾会将生下的半块手绢交给皇上,至于上官镕恺,只要他忘记了墨画即便漓宫的人寻到他也无济于事。”
“哦?你有什么办法让上官镕恺忘记墨画?”慕容廷好奇地问道,比起囚禁上官镕恺,让他没了这记忆倒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一来可以减轻对槿夕的愧疚,二来又可以堤防漓宫的人有一天找到上官镕恺将墨画泄露出去。
秦雪漪知道慕容廷已经默许了自己的建议,紧抿着嘴角严肃地要求,“除了放过上官镕恺,皇上必须赐给甄儿一块免死金牌,保甄儿一辈子的安危!”
“秦雪漪,不要得寸进尺,朕凭什么要答应这事!”慕容廷勃然大怒,一个四岁的娃儿毫无功勋就赐免死金牌,底下的臣子又会作何感想,母后那儿也不好交代,而且日后若是慕容甄伺机报复寻仇,那不是给了他天大的机会?
“皇上,臣妾保证甄儿一定不会做伤害皇上的事!”秦雪漪似是猜到慕容廷心中所想,急切地保证道,眼中燃着灼灼的焰火,“除非皇上要杀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