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蜂坊的一名小厮,看着擦得噌亮的甲板,他心满意足的将抹布挂在木桶旁,弯腰拿起水桶间,突然,一阵微风扑来,紧接着一双脚仿佛是从天而降般,直接落在他辛苦擦拭一上午,还未风干的甲板上。
小厮一愣,仰头看去不由眉头大皱,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相貌普通的女子突然出现在他前方。
小厮本想质问对方为何弄脏他辛苦擦拭的甲板,可忽见普通女子突然退后半步,抬起双臂,不等小厮回过神,一道火红身影当头落下,直接被高大女子包个满怀,下一刻,一名妆容妖艳至极的美人儿便出现在小厮面前,只见她随意理了理衣裙,扫了一眼船楼上后,低下头时瞧见小厮膛目结舌的盯着她,不由得俏脸一红,略带羞涩的冲他嫣然一笑,这一瞬间,小厮彻底呆住了!
一种他无法形容的震撼撞击心头,眼前的女子不仅是妖艳到了绝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高挑而洒脱,随意却不失矜持,举止一动间,仿若浑然天成,毫无做作。
不知多久,当小厮完全回过神时,只见妖艳美人与另一位高大女子一同冲下了船,转眼间就只留下两道倩影。
小厮顿时感到万分失落,目光始终望着跑上岸的两女,特别是留意了那位身穿火红罗裙的妖艳美人。
突然,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厮一愣,回身便看到两个汉子,未等小厮恭敬询问,其中一人便焦急道:“可曾见到一容貌妖艳的红衣女子下船?”
小厮一愣,他眼珠子下意识就往沿岸看去,心里衡量着究竟要不要说时,他的眼神便已经把他出卖了。
“就是岸上那穿红裙的,追!”
两个大汉同时俯冲而下,来到岸上,朝着那道火红倩影狂奔而去。
沈玉嘉是一路狂奔,身心上似乎还未出戏的娇喘道:“唉吆,累死奴家了,杨妹妹啊,快把那家伙的衣服给我。”
“那小的怎么办啊?”杨茂苦着脸道。
“你就这样回去没事,而我这样回去还不得被你少夫人活撕了!”沈玉嘉娇喘连连道。
然而,杨茂却连连摇头,道:“这不好吧二公子,你本就是天生丽质,倾国倾城的大妖孽!而我呢,此时已然丑到无边无际,这要出去遇到人,还不得把他们吓死啊!”
“少废话,快拿来。”沈玉嘉下了最后通牒。
杨茂无奈啊,正想把从中年人身上扒下的衣服递给二公子,可突然他感觉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暗道不妙,不过同时他也暗叫庆幸。
“不好二公子,他们追来了,我留下垫后引开他们,您快跑!”
听到杨茂的话,沈玉嘉回头一看,果然,两个守卫正向着他们冲来,看他们的脚程,简直就是用百米冲刺来跑马拉松啊。
“那这里就交给你了,别把他们引导英胖子那里,我往城外集市跑,你不要跟过来。”
“明白!”
两人商议好,杨茂立即抱着中年人的衣服向着一个楼船里跑去,而身后的守卫瞧见两人分开,也十分默契的分开追逐,沈玉嘉回头看到居然还有一人跟着自己,不由暗骂一声,提起碍事的大红裙摆,再无顾忌冲入了市集中。
“救命啊!非礼啦!逼良为娼啊!谁能帮帮奴家……”
秋风炎日,朗朗乾坤,在汴梁城外的沿河大道上,一个身着火红罗裙的美艳女子,提着裙摆,带着一股酒香醉风,宛如被逼婚而逃的新娘,红影飘逸,娇喘悲鸣,顿时就吸引了街上无数人行人与商贩的目光。
“什么,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居然有人逼良为娼!”
“没错啊,你看那姑娘身后,的确有人在追啊!”
“他娘的,见人家漂亮,就要拉去做娼妓,这些人真是可恨啊!”
“上,废话干什么。”
“就是,姑娘放心,此人自有本公子阻挡,你且快跳!”
正所谓,女追男隔层纱,男追女隔座山啊!沈玉嘉这一声吆喝,顿时,可爱的汴梁百姓们纷纷站到他身后,为他遮风挡雨。
“奴家真是爱死你们了!”
沈玉嘉眼见此景,嘴角勾起,嫣然一笑,只是几个飞吻甩出,顿时就把不少青年的魂都给吹走了。
此刻身后的守卫顷刻间被人群包围,无论他如何解释,众人也没有容他逃脱的意思,不断的指骂他不是人等等言语……
当守卫奋力一跃,踩着人群的肩头冲出围困时,外面哪里还有妖艳女子的身影啊。
沈玉嘉一路左躲右闪,进入汴梁城后,便钻进一个巷子里,拉下系在脖子上的红丝巾顺手用来擦拭脸上汗水。
他本就体弱,这一跑足有三里路,可把他累得够呛,腹部胀痛,不过总算是甩脱了守卫。
沈玉嘉不敢在巷子里久留,否则遇到守卫那可是再难找帮手了,他休息片刻,便又把丝巾系上,遮住喉结,这才敢大摇大摆的回到大街上。
红衣裙在古时候不是没人穿,可却太少,多数都是在婚嫁时才换上的,平日里,女子多数是穿得素色,就算是烟花之地的女子为了争相斗艳才穿,平日里,出来游街时都会换一身低调的,而此刻,一身鲜红明艳的沈玉嘉算是体验了一把何为引人注目!
整整一条汴梁大道,随便一人只要扫一眼,便能清晰的捕捉到那一抹火红的影迹。
“唉,这大城市,打的可真困难啊!”
走了许久,沈玉嘉都没看到一辆拉客的马车,无奈,他只好一边走,一边寻思是否直接回家?还是先寻一处地方,弄套男装换了再回去?
当沈玉嘉走到十字街头时,突然,拐角处迎面走出一人,沈玉嘉赶紧放慢脚步,往旁边避让些须,可那人却好似没看到他,直接撞了过来。
“哎呀。”
那人轻叫一声,知道撞到了人,他赶紧退后一步,弯腰抱歉道:“实在对不住,方才小生一直在看着对面,无意冒犯姑娘,请见谅。”
这人说完,一仰头刚和沈玉嘉对视,两人齐齐一愣。
这人惊得是沈玉嘉的高挑的身姿,与妖艳容貌,还有一点眼熟的味道,而沈玉嘉惊得是,这家伙,居然是罗泾阳!
“原来还是一位绝代佳人,这小生就更加歉疚了,这样吧,前面的禄和楼茶水不错,希望姑娘能给小生赎罪的机会!”
沈玉嘉闻言,心中乐呵,但颜不表心,暗笑这罗泾阳泡妞的本事真够老套,方才沈玉嘉就发现,这家伙可是直接撞向他要避让的位置啊,现在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定然是想泡他了!
“我把你当朋友,你丫居然想上我!”
沈玉嘉暗骂一声,也不作答,他的假音虽然极近女声,但却太过娇柔,突显做作,在妓院没什么,可在这大街上闲谈,未免有些过了,而普通嗓音定会让罗泾阳听出问题,至于其它音调,没有杨茂在旁纠正,本就不是声优的沈玉嘉如何张口即来啊?
指了指自己的红唇,摆摆手间,便使得罗泾阳明白,该是佳人口不能言,也更牵动他的爱护之心,忍不住便道:“这是何等天妒红颜啊,让小姐遭受这般待遇,唉……不过小姐尽请放心,所谓相逢必是有缘,恰巧,小生认识一位名医,不论何种其难杂症在他面前皆为小病,这样吧,此地不是说话之所,小姐可否与小生到前面茶楼详谈,待小生了解小姐病情后,转述给名医,或许他有法让小姐得回妙音!”
“唉吆喂!”
沈玉嘉目中促狭之色一闪即逝,便点头应下。
罗泾阳大喜,当即便领着沈玉嘉进入茶楼,跟着店小二走到靠街道的位置坐下,沈玉嘉有心戏耍一下罗泾阳,便一直不开口,只听对面的罗兄一直在滔滔不绝。
沈玉嘉方才跑了许久,喉咙早已干渴难耐,等店小二上了茶水后,他急忙喝了好几杯,毫不矜持的洒脱样,惹得罗泾阳微微一笑道:“小姐真是风华翩翩,洒脱而不失优雅啊!小生姓罗,名泾阳,字付青,乃扬州举人,敢问姑娘贵姓?”
沈玉嘉抿嘴一笑,放下茶杯,他正要用男声调笑罗泾阳一番,可突然,身旁一黑,他好奇扭头一看,居然发现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驻足于茶楼外,正一眨不眨的凝眉注视他。
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可怕到沈玉嘉真有种劈裂大地,跳入地缝中的冲动。
而对面的罗泾阳,在看到护栏外骑马之人时,立即双眉一挑,心下一颤,他赶紧起身拱手道:“原来是颜校尉,当日龙亭一别,不知沈兄近来可好啊?”
听罗泾阳的称呼,这骑马之人,除了沈玉嘉的老婆大人颜芷绮外,她还能有谁?
颜芷绮本来也是看到了罗泾阳,才停住了片刻的目光,可这一停,她便瞬间被罗泾阳对面的女子给完全吸引了!
这未免也太面熟了,面熟到仿佛朝夕相对,可偏偏在自己记忆中,就是找不出这个女子的身影。
“原来是相公的朋友,亲身这厢冒昧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颜芷绮朝着罗泾阳拱手道。
“哦,小生罗泾阳,与沈兄算是一见如故。”
听到罗泾阳自报了名讳,颜芷绮立即将目光看向他对面的妖艳女子,淡笑道:“这位妹妹好生眼熟,不知是哪家千金呢?”
罗泾阳笑笑,也道:“是啊,方才见到她时,小生也感觉十分面熟,对了,还未请教小姐芳名?”
沈玉嘉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站起来对着两人一欠身,苦笑道:“罗兄中计矣!”
言罢,又看着颜芷绮道:“这次,我赢了!”
“啊!”
罗泾阳懵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沈玉嘉。
“罗公子莫要见怪,这是我家相公的胡闹,他常这般戏弄好友,不知多少人被骗呢。”
颜芷绮的回答让沈玉嘉格外满意,不过她的举动却让沈玉嘉很是不爽,在颜芷绮说话功夫,她突然把手伸入护栏内,一把抓住了沈玉嘉手腕,抓着沈玉嘉的手往外一拉,另一手也伸出,提着他的腰带便直接把他扔到了身后马背上。
“这下,真玩大了!”沈玉嘉不知迎接自己的是什么,但他知道,罗泾阳这厮绝对要怀疑这个世界了!
“这……”
罗泾阳正要开口,颜芷绮立即道:“我家相公得罪之处,还望罗公子莫要羞恼,告辞。”
颜芷绮干脆利落的说完,一拉马缰,便带着沈玉嘉急驰而去,留下一脸呆滞的罗泾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