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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长安夜(三)

杨烟点点头,便见那侍女转身引路,杨烟只好跟在她身后向楼上走去。

他这才发现,整幢楼中并没有特别大的厅堂,全是隔开的一间间花厅,里面最多三四人,且每一间房都布置不同,更显得主人别具匠心。

那个刚才怔住杨烟的年轻人就坐在窗边,他的胳膊此时没有搭在窗户上,而是用右手握着自己眼前的那杯酒,正在用目光看墙壁上写着的一行诗,杨烟也顺着此人的目光去看,那两句诗写的是:“远山亦青青,举杯当惜惜。”

却见这个人看见杨烟走进来,站起身向杨烟笑道:“我面前的酒叫幽渚,西北难见,想必公子也没有多喝过。”说时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向杨烟递去。

杨烟接过了这杯酒,望着面前的这个玉一般的男子道:“阁下是此间主人么?”

这个玉一般的男子向杨烟伸手示意请坐,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看着杨烟略显局促的喝着手中的幽渚,笑道:“在下姓谢,单名一个宸字,江左人士,这间丹丘楼正是我在长安的产业,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杨烟放下酒杯,向这个谢宸拱手道:“在下杨烟。”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再说话,所以只说了这四个字便停了嘴。

谢宸随意摩挲着手中的酒杯,道:“杨公子不是长安人吧。”

杨烟忘了谢宸一眼,道:“在下还是第一次来到长安,从未见过这般的景色,见笑了。”

谢宸淡淡一笑,并不接杨烟的这句话,拿眼去看自己手中的酒杯,半晌道:“昔年名士陆机有塘上行一诗,其中一句‘江蓠生幽渚,微芳不足宣’便是这个酒名的来历了。此酒清雅的很,不似西北常见的汾酒那般甘苦,应该颇合杨公子胃口。”

杨烟并没有刻意去品尝这杯酒,事实上他根本就不会品尝酒的优劣,等到谢宸说完了这句话,他才后悔自己方才没有好好品味这杯酒的味道,一时只得向谢宸歉意的一笑。

谢宸倒是毫不在意,他望着杨烟开口道:“江南之地,菜肴也不同于长安,代表的地方大约有泸州、金陵、扬州等几个地方,味道多半清鲜,咸中稍甜,注重本味。似醉鱼、酱鸭、醉蟹之类,还有清蒸鲟鱼、四腮鲈鱼等江鲜,都是江南一带的经典之作。”

杨烟哪里听到过这样的谈论,望着谢宸的气质,不由对那个江南之地生出了许多向往之情。便见谢宸边说这些话,薄薄的门扇已被慢慢推开,一些侍女端着许多菜肴进得屋内,放在桌上,随即退出,杨烟见过许多大排场的宴席,然而看见这些菜,却还是着实被惊艳了一把。

却见谢宸已拿起一双竹箸递给杨烟,继续笑道:“时辰差不多了,杨公子不妨先来欣赏音乐。”

谢宸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清越的琵琶声不知从何处传了出来。

这声琵琶响的并不突兀,似乎能让别人感觉到它的前奏一般,“咚”的一声。杨烟不喜欢琵琶,他不喜欢琵琶的声音,更愿意听听古琴,然而不知为何,今夜的这个琵琶第一声响起的时候,杨烟便感觉到便如同有一根绳子慢慢绑住了自己的心,而后极缓慢的向下拉扯一般,虽然不痛,但是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

琵琶就响了两三声,便听见有一个不算柔弱甜美的女子在慢慢的唱。

“怎奈黎明不懂哀伤,双人成单。

谁能忘记那段时光,离别容易再见难。

风,吹不动沧桑。

雨,轻弹在眼眶。

这世界,还有谁温暖。

我在远方,盼到心慌,山海苍茫,触景情伤。

我在远方,相思更漏短,泪湿白衣裳。

我在远方,花落心残,生亦何欢,死也难安。

我在远方,伤心倚栏杆,等到人断肠。

你在远方。”(摘自远方歌词,作者注)

确切的说,这个时候,杨烟心里没有什么波澜,他只是静静的听完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嗓音所唱的这首乐曲,初时心里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人用一双柔软而又柔软的手轻轻抚慰着自己的胸膛,安静的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止息了,但是偏偏感觉从未如同此刻这般活着。像是他以前的十几年都完全白白浪费了一般。

谢宸颇有趣的盯着杨烟脸上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的表情,满面笑意的夹了口菜吃了下去,并不作声。

那首歌唱完之后,琵琶声便也消失不见,杨烟却还没有回味过来,手里的酒杯,酒杯中的酒依然被他悬在半空。整幅画面像是凝固了一般。

好长的时间,杨烟仍然震惊于这首歌。

突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哦?谢兄弟,来长安也不通知愚兄一声,好让愚兄做个东啊。”

杨烟和谢宸一时向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这间花厅的门方才并没有关严实,此刻被这个身着道袍,高冠耸立的人拉开了,他身后还垂手侍立着一个侍女,想必此人是来此间喝酒,无意中透过半开的门望见了谢宸,故而有此一问。

杨烟方才震惊于那歌声,此刻转眼望见此人,心中猛地又是一震,这人倒还真是阴魂不散,哪里都能见到,而且竟然还于此间主人认识,难道又是此人的计策么?

袁天罡脸上笑的从容不迫,望着谢宸,说完了那句话,见谢宸和杨烟转头看自己,他连忙又向杨烟拱手道:“杨小兄弟,原来你也来到长安了,自洛阳一别,这些时日可过得好啊?”

场中的气氛颇为微妙,半晌,忽听谢宸从容一笑,回答道:“哈哈哈,袁兄客气了,袁兄近日不是有贵客上门么,小弟见袁兄勤于经营,便想着不来打扰袁兄,却没想到在此地见到袁兄了。”

袁天罡没有再看杨烟,只是向谢宸笑道:“谢兄弟此言差矣,若是谢兄弟捎话过来,袁某人必定会陪谢兄弟先喝上两杯的,又何必去管其他俗客。”

谢宸笑着站起身走了两步将袁天罡让进屋内,笑着接口道:“袁兄,小弟不过只是个甩手掌柜,有事没事就回来坐坐,就不用为我而耽搁生意了。”

说话间他已将袁天罡让在桌子上,自己坐回位子,却见袁天罡已向杨烟拱手道:“杨小兄弟,你如何也来长安了?”

杨烟见袁天罡一脸笑意,自己在洛阳被骗的怒气便也发不出来,他本是个不善言语的人,又不想失了礼数,在这种尴尬气氛下只能向袁天罡拱手回道:“来长安有事要办。”

袁天罡向他点点头,便向谢宸道:“谢兄,你又是如何与杨小兄弟走在一起的?”

谢宸举杯邀酒,答道:“我见楼下有倦客观望,心中兴起,邀来一叙罢了,倒是袁兄,怕是头一次来我的酒楼做客吧,可谓是巧的很了。”

袁天罡方才自维宴楼见到对面乌衣闪动,心知不对,别过李靖之后愈想心内愈发感到好奇,便循着方才乌衣闪过的路线一路而来,果然见到杨烟的身影,远远的见到杨烟走进这座丹丘楼,思索了半晌也便跟了进来,想不到此地竟是谢宸的产业,他脑中不由想起了当日与谢宸在洛阳酒楼上的对话。

“袁兄放心,是否上应天命,我去看看便知,若是他没有应天的命运,那我再回来与袁兄对桌品酒也未尝不可。”

袁天罡面色虽然从容,内心中却担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