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风尘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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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东都郎(1)

洛阳城自隋炀帝大业元年营建,城南对伊阙,北据邙山,称为东都,它将宫城、皇城布局于城之西北隅,位于洛阳地势最高之地,并形成夹城。宫城除南置皇城外,北建重城,东隔东城,西面连苑。宫城、皇城本身又都内外砌砖。皇城之南并界以洛河。宫城后面有曜仪城、圆璧城,又建东、西隔城。皇城东面有东城,其北建含嘉仓城。外郭城东北部及洛水南岸为里坊区。洛阳城的建筑规模略小于长安。含嘉仓城粮窖密集,存储来自河北、河南诸道的官粮。其戒备之坚固严密,远在京城之上。

外郭城共设八个城门。城内街道纵横相交成棋盘式布局。定鼎门大街又称天门街。洛阳城内共有一百零三坊,周围有坊墙,墙正中开门,坊内正中设十字街。缩小里坊面积,划一方三百步的里坊规格,此为洛阳故都旧制的恢复。

黄昏时候,洛阳城的炊烟已经袅袅升起,各家各户都开始忙着做饭,有几处已经点起了灯笼,许是杨广驾崩的原因,整个洛阳城总是带着一股森森的寒意,似乎预示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帝国将要渐渐土崩瓦解。

不过天下虽已大乱,洛阳城却是难得的一片平静。

南市左近便是思顺坊,此坊因为靠近南市的原因,更显得繁华无比,坊间高楼林立,落日的余晖自西边照过来,使整个思顺坊镀上了一层金粉。

坊间有一处登元楼,不大,不过两层楼而已,斑斑驳驳的瓦舍砖木看起来极有古韵,登元楼的墙壁已然破败,墙皮有一块没一块的耷拉着,几处楼梯栏杆也满是虫洞,虽然寒风冬雪之下也见不到什么活物,但这一个个细小的虫洞,总是让喝茶的人看的心中也像是蛀满了窟窿一般。

这里却是一处茶馆。

黄昏时分,客人便显得稀稀零零,整个登元楼一层还有三五个穿着灰布长袍的古稀老人在满脸懊丧的喝茶,二楼便只有靠西边窗户的一处桌子上坐着一个风尘女子。

登元楼的桌子都是以五寸厚的柏木制成,看起来厚实不已,但是即便如此贵重的桌子,店主人也不知道爱惜,桌面上也不知道多少年未曾收拾过,污垢积了厚厚的一层,虽然厚实,不过那一层厚厚的污垢让人觉得桌子很朽败,似乎也在预示着洛阳城繁华底下,早已经濒临崩溃。

桌前坐着的这名女子叫做红拂,她披着一条淡红的披风,底下穿着素白底青色折纹长裙,红拂的发髻很低矮,看起来柔顺可怜,她面容生的姣好,但是这个时候却满是焦虑的神情,她面前桌上摆的茶水早不知凉过了几遍,她只是随意玩弄着手中小小的一条红色拂尘,头抬了起来,下巴微微有些仰,眼神就透过窗户望着南边,似乎是在等人。

她本和夫君李靖一道从长安赶来,乘着王世充兵犯太原,对洛阳无暇顾及之际看望故人和替李世民办一些事情。可始终还是被王世充探知,王世充派出高手在洛阳四处寻找两人,两人见出城困难,只好在洛阳城中东躲西藏,以寻时机出城,好不容易摆脱王世充手下,李靖身上的一枚玉佩却落在了客栈中,这块玉佩乃是两人义兄虬髯客所赠,李靖不想罢休,就独自去寻找,红拂便在登元楼等候。

红拂这般等了好久,还不见李靖回来,不由心中焦虑,正自向窗外望去,突听窗外锣声大起,一时间整条街上都鸡飞狗跳,不一会,便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自南边传来,一时此起彼伏的声音叫了起来,那些声音都一齐叫道:“李密围城!”

李密围城!

红拂皱起了秀眉,这东都洛阳城本就暗流涌动,自从杨广一死,各方势力都对这里虎视眈眈。没想到却是李密最先下了口。想来是李密见王世充将身边最得力的黑鸦军派出去围攻太原,是以才乘机围住了洛阳。

关于王世充突然袭击太原,众人却也各自猜测,没有一个统一的看法,杨广没死的时候整个隋王朝就已然暗流涌动,可王世充突然进犯太原,将自己洛阳城防抛开,不知是何意图。

红拂记得李公子身边那个袁天罡曾断言:“王世充所图必定不是太原,此人鬼谋极多,明里看是进犯太原,骨子里说不定是为了……李密。”

“河北窦建德、江南杜伏威都与王世充距离甚远,我们太原虽然与王世充距离较近,但是两股势力各自制衡,王世充必然不敢直接攻打,眼下只有瓦岗李密实力最虚,王世充若有逐鹿之心,必定先图李密,用李密的兵马来壮大自己的势力,而后将其他藩王逐一剿灭,这是眼下最可行的方法——你父亲若要图谋天下,必定也是如此的韬略,可惜……”

李公子听了袁天罡的话,替自己父王出谋划策之时,便也只是让李渊按兵不动,以观其变,此刻红拂听到李密围城的消息,不由心中一怔,那个袁天罡,果然不是寻常人。

一时只听满街都是吵嚷之声,各色杂音纷纷叫喊道:“李密围城。”

街上越来越乱,百姓们听到这个消息,哪怕威胁还未到眼前,还是都将大门先紧紧闭了起来,自从杨广逃往江都避世以来,东都附近尤以李密活动最为剧烈,瓦岗寨先后攻下东都附近数个州郡,此次王世充调重兵围太原,李密必定不会安心呆在瓦岗寨,聚集瓦岗众将围攻洛阳,便也在情理之中了。

眼见大街上人心惶惶,越来越乱,李靖却还是不知去向,红拂焦虑不已,再也坐不住,站了起来急急的跺着脚。

突听楼梯处“托托托”数声连响,几个兵士持矛上了楼梯,将红拂围了起来,一个白盔将军手提长矛自楼梯口慢慢走了上来,看见红拂,分开兵士走上前去,看这将军白盔银枪,面色英武,长长的剑眉斜斜飞进了帽盔中,面容犹如刀刻斧劈,棱角分明,颌下留着一点胡茬给他平添几分沧桑感,神色间自也是落寞不已。

只见这将军持枪走来,看见红拂女,眼神左右一扫,问道:“李靖呢?”声音中竟是多了几分关切之情。

红拂初见那些兵士,神色显得慌张不已,待见到这位银枪将军,不由舒了口气,听他问话,回答道:“夫君去取东西了。”

“什么事要丢下你?”银枪将军还未说话,突听一个乖张的声音自楼梯口传了过来,红拂看时,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慢慢走上了楼梯,此人一身玄色长衫,罩着一件云纹外袍,手中提剑,那剑阔约五寸,长短不过三尺,剑鞘以青色牛皮制就,上面以篆书大大的写着两个字:“行云”。此人年纪也应该到了中年,两道胡子自上唇向两边冲出,看起来显得乖张不已,细细看时,才发觉此人眉毛竟只剩下了半条,左边眉骨处一道伤疤恰好划过眉毛,只见一道深深的伤疤上稀零的生着几根眉毛,显得凶恶不已,看的红拂心中一惊。

她知道此人,此人名叫断眉客,正是王世充手下的一员大将,一身剑术纵横中原,几无敌手,据传此人在江湖几十年,也只是在数年前曾败于罗成枪下而已,左眉骨上的那条伤疤正是拜罗成所赐,他在江湖中名头极盛,然而此人性格乖张,生性嗜杀,自从被王世充网罗而去,死在此人手底下的江湖客不知已有多少。

断眉客上得楼来,看了那银枪将军一眼,眼皮一翻,又将目光转向红拂,桀桀怪笑着道:“听闻李药师一身剑术天下无人匹敌,某正想一见,看看到底是他的剑术高明些,还是某的剑术高明。”他怪笑几声,又道,“若是李药师胜过了某,某的头颅便任由他取去,嘿嘿,若是某胜过了药师,不但他的头颅得让某来斩下,便是红拂女,也归了某才好。”

红拂眉头一皱,面色一冷,正待反唇相讥,却听那名银枪将军冷哼一声,道:“断眉,王世充要的可是活的李靖和红拂,你若是敢杀他们,先小心你自己的性命罢。”

断眉客面色一怒,猛地转头盯着银枪将军,大声道:“单雄信,某连天王老子的面子也不买,王世充比天王老子强过多少?某想杀便杀,料那王世充也管不得某,他若敢管某,某连他的头颅也一并斩下了。”

他面色一怒之下,左边眉骨肌肉牵动,扯着那道伤疤一跳一跳的更显得穷凶极恶,看的红拂倒吸一口凉气,那几个兵士更是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红拂转眼望去,只见单雄信满脸怒气,握枪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瑟瑟发抖,沉默半晌,只听他开口道:“断眉,想杀李靖和红拂,先踏着单雄信的尸体过去。”说罢将长枪一横,枪尖对着断眉客,鼻中重重哼了一声,“单某虽然武艺抵不过你,却也不是怕死之徒。”

红拂却想不到场中有这等变故,她愕然半晌,眼见单雄信与断眉客剑拔弩张,随时便要打起来,她一时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与李靖和红拂也算是至交,单雄信又是极为重义气的人,所以李靖两人在洛阳数天也多亏了他提供信息才不至于落入王世充彀中,眼见单雄信又要为了护持红拂而与王世充翻脸,红拂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单雄信,你与这两人又是什么关系,何苦护着他们?”断眉客半个眉头一皱,脸色倒也不再发怒,不知为何看起来更是阴森。

单雄信面色铁青,冷哼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说时单雄信深深吸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单某不能对不起故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