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夕阳渐渐沉下去,两岸的浪也越来越大。我问旁边的张起灵:“爷爷要我来寻你,你知道我爷爷的下落?”
张起灵当时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不知道!”
我有点儿生气:“不知道爷爷为什么留书信要我来寻你?”
张起灵依旧答道:“不知道!”那个漫不经心,他忽然弯腰用掌心接住了一个落下的水滴,看着那水滴在掌心中滴流滴流的转,他就自个儿出神。
我正怀疑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呢?身后忽然一个声音道:“想知道你爷爷在哪?我可以告诉你!”
身后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走了上来,看打扮也是习武的,背上还扛了一杆我在爷爷那儿也瞧过的那个我忘记叫什么名字的枪!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没什么要紧,可在他身后还跟了二三十号跟他一样背着枪看起来气势汹汹的男子。这些人就岑差不齐了,年轻胖瘦都有,可没一个看起来是吃软饭的。
当然,我还看到那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手中捏着一张字条,那是爷爷留给我要我来找张起灵的字条,看样子他去过爷爷家,顺藤摸瓜找到这儿来。
张起灵转身看那男子,那男子嘿嘿一笑:“小子,还识得我吗?”
张起灵淡然道:“认识!”
那男子哼了一声:“你小子!你知不知道这十年来可让我好找。你留的什么狗屁地址,我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地方,他娘的人去楼空,连个鬼影都没有!”
张起灵好像根本没听他说话,直截了当的打断道:“你挖开了!”
那男子一顿,刚开始应该没反应过来挖开什么。随即怒喝道:“挖你妈的!你说下面有汉朝古墓,我挖了他大半年,什么墓没找到,还坍塌压死好几个人。引得附近当兵的都来调查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最后终于弄出只黑色铁蝎子,他娘的最后还被阿坤那老不死的给骗走了!”
男子转头瞪向我!
我上前一步怒道:“你是谁?凭什么骂我爷爷!”
张起灵道:“他叫马平川!”
我怒哼:“马平川是谁!不认识!”
那马平川大怒,转过抢来指着我:“你他娘还真跟你爷爷一路货色。当年我借给那老不死的人力物力枪支,跟着他一起下地,说好了如果他帮我挖出宝贝来,我就将蝎子给他。最后死了那么多人,就挖出个青铜铃铛。那老不死说这铃铛很值钱,我还找人看了,说确实好东西,就把那蝎子给了他。谁知那老不死忒奸诈,不但得了蝎子,还趁机把铃铛给调了包。等我拿着铃铛再去找人看时,才知道这是假的跟上次那个不一样了。你说你爷爷这老不死该死不该死!”
爷爷的骗术我从小就知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带着我去街上行骗,有时候还会教我怎样陪他一起演戏。爷爷骗人的最高境界就是骗了人家的东西,还能将被骗人说的心服口服。我从儿童时期就对爷爷的这个技能充满崇拜。我并不觉得骗人有什么不好,因为爷爷给我灌输过一条准则:坏人可以骗,坏人的东西也可以偷!
爷爷的骗术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的风水学说,剩下的就是偷梁换柱。前一个我没学会,后一项我应该已是炉火纯青。因为我就曾经利用爷爷教给我的法子骗了爷爷一次。即使我不知道当时是不是真的骗过了爷爷。那是在一个集市上,我偷了一个打扮非常漂亮的女人的钱包,故意给她看到。她果然大喊大叫,抓着我说我偷她东西,扬起手来就要打我。当时爷爷急忙赶过来救场,接过钱包趁乱给塞回了女人的兜里,然后问女人真的确定我偷钱包,钱包放在哪里被我偷得?
当时场上围了很多瞧热闹的人,女人就气势汹汹的去摸口袋,还说着就是塞在这个口袋里被偷的,结果一摸钱包从口袋摸出来,登时有点哑口无言。爷爷就哈哈笑着打圆场。等到我们从人群中挤出来时,爷爷并没有斥责我,而是叹气我的手法为什么没长进。我就嘿嘿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古玉镯子道:“这个怎样,货色不错吧!”
我当时瞧得爷爷眼睛中有一刹的惊讶,随即在我脑门上点了一下:“真是个邪丫头!”
这是唯一一次我认为我骗过了爷爷的把戏。其实我本来打的主意就是那镯子,但镯子戴在手上不好偷啊,所以先偷钱包吸引注意力,借着拥挤打闹,镯子就轻而易举的从那女人手上摘下来了。
马平川说着,声音忽然变了,带着几分得意,微笑道:“不过这次你爷爷那老东西可是栽了。估计这会儿应该死在下面了!”他的枪杆点了点地面,我忽然瞧到他身后一个年轻人手里提着的铁笼子,笼子里面关了一只大胡子雕——那是爷爷的大胡子雕,爷爷跟这只雕从来形影不离,除非遇到大麻烦,才会放它出来报信求救。
马平川也转头瞧那只雕,用枪杆戳了戳笼子,转头看我道:“怎么,还认识吧!”他不急不慢的转身,在旁边的一个石头上坐了下来,枪杆支着地面,从怀中摸出一片带血的布条,哗啦一下展开道:“这就是你爷爷那老不死传出来的消息——小邪,跟张一起,按地图走!”
他瞧向旁边的张起灵:“说的是你吧,张家的小哥!”
张起灵目光紧紧盯着那布条下面的地图瞧。地图看起来像某种古老的动物的皮,我们跟马平川间隔了大约一米的距离,站在我的角度很容易就看到地图上隐隐约约的线条和图画,只不过地图上沾了鲜血,血迹要比藏在地图上的画面更明显。求救的布条应该是跟地图一起绑在大胡子雕的腿上被爷爷放出来求救,只是不巧被马平川截获。
马平川道:“想知道怎么回事?”他停顿了一下,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那岸边的礁石正好给他当了一个天然的靠椅。
只听他接道:“这个事情他娘的也有半年了!半年前,有道上的朋友传言你爷爷寻了个油斗,据说是战国的诸侯墓,只是风险太大,这老东西不敢一个人下去,就在道上召集人手。这可是天下第一奇观,这老东西他妈的也不怕军阀盯上。但以他的地位,消息肯定假不了。那些不知道墓的位置又想浑水摸鱼弄些油水的人,就纷纷跑去找他。这老东西贼得很,我不计前嫌找了他三次,就给我弄了两次假替身,最后达成协议,我给他出钱,他带着我一起下地。结果他娘的这老东西又摆了我一道,在我眼皮底下将人手和枪支全调了出去,自个儿带着人下了地。你说这老东西,真他娘的该死!”
张起灵眉目似乎轻轻皱了一下。
马平川继续道:“不过,我也要谢谢他。这老东西,死在地下活该!只要地图在我这里就行,还有你们两个!你想救你爷爷?”
马平川抬头看向我:“你知道现在道上都有多少人在找他!你如果想救你爷爷,最好就趁现在所有的人还没研究明白究竟怎么回事时,先下手为强!我会跟着你们一起,别给我耍什么花招,你爷爷的命,就在你手上,懂吧!”
马平川站起来做了个收队的姿势!旁边的张起灵低头凝视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我跟上马平川要求他放了爷爷的大胡子雕,马平川不肯,怕大胡子雕自个儿飞回去给爷爷报信。在人力悬殊的情况下,我不敢贸然行动,听到大胡子雕在身后的笼子里乱叫,就转过头去瞧它。
提着笼子的那年轻人将笼子在岸边的石头上磕了一下:“叫什么!”
我呼喝:“你干嘛摔它!”
那年轻人轻笑两声,大胡子雕似乎意识到我救不了它,向着我哀鸣了两声,乖乖的趴下身子。
那年轻人晃了晃笼子:“这才是好雕!”说着大步跟上马平川。
我心中生气,多半还是气我自己!在我的记忆力,这只大胡子雕是跟着我一起长大的,我从小看着爷爷怎样调教,怎样给它指令,怎样在它的叫声中得到答案。有时候爷爷也要我跟着学,可我那时候不知怎么非常害怕这只雕,总是不肯跟它接触,后来长大了不怕了,想着学习,可是不管怎么学都学不会,这只雕反而有些不太搭理我了。
爷爷每次看到我都是摇头,他的我目光会卷着一份感叹和惋惜,很长时间都将我叹的莫名其妙。因为在我以前的记忆里,爷爷每次看到我都是喜笑颜开,非常高兴。
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我们在山里转了五天,终于来到一处古庙附近。这座庙建在四面环山的凹陷处,整座庙宇都被郁郁葱葱的松柏遮挡,偶尔树梢处露出一角黑砖,看起来年代久远。这种深山里怎么会有一处古庙,更加奇怪的是寺庙里竟然还有人,几个光头和尚正在寺门外懒洋洋的坐着,此刻太阳刚刚升起,穿过枝丫照在他们身上,看起来非常惬意。
“怎么还有和尚?”马平川道:“这深山老林,他娘的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