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天命的真相:刘邦帝王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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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蒯通的这个开场白颇有战国舌辩之士的遗风,一听就知道属于“纵横家”之流。徐公听了不解其意,便问道:“公为何吊我?”

蒯通说:“秦法苛酷,足下任范令十余年,曾杀人之父,孤人之子,断人之足,黥(在脸上刺字)人之首,此类事件数不胜数。然而,范阳的那些慈父孝子们之所以没有将利刃刺入足下的胸膛,是因为畏惧秦法严酷的缘故。可是,眼下天下大乱,秦法无力施行,他们很快将会以复仇的利刃刺杀足下!况且,就算这些人不来杀您,现在天下反秦,武信君兵临城下,范阳城必定大乱,城内的少年们也会趁机杀掉足下而自任城守!这就是我来吊亡足下的原因。”

徐公听后惊出一身冷汗,急切问道:“那您为何又要贺我呢?”

蒯通自信地说道:“足下可马上派我为使去见武信君,我定能使您转危为安,这便又是可贺之处。”徐公见蒯通说得胸有成竹,想想眼下别无办法,只好打发他去游说武臣。

蒯通来到二路军中拜见武臣,开门见山地谈了自己对二路军攻打范阳的看法:“足下大军每到一处,必然是通过流血厮杀来取胜略地,攻破城池然后入城,我个人认为这不是上策。将军若听从蒯通之计,可不攻而得城,不战而略地,只需一篇檄文,便可平定千里。不知将军愿意否?”

武臣将信将疑地问:“天下竟有这等好事?且把你的计策说与我听听。”

蒯通说:“比如说将军眼下正欲攻打的范阳吧,范令徐公现正在整顿兵马,欲死守城池。然而,贪生怕死、留恋富贵乃是人之本性,我猜想,徐公本欲投降将军,但又因为自己是秦朝官吏,害怕将军会以对待过去所下城池的方式,将秦吏士卒统统诛杀,所以才拚死守城。而且,据我观察,范阳城内的那些少年也有杀范令而自任城守之意。将军为何不在此间做个顺水人情,授予徐公印绶,令其继续为范阳令呢?如此一来,范令必感念将军的恩德以城献君,少年们也不敢再杀范令。如此,将军兵不血刃即可入城。然后,再让徐公乘坐华丽的车驾往来于燕赵的郡县。沿途郡县的秦吏士卒见后必定会说‘这是范阳令先投降的好处啊!’,接下来,燕赵秦吏必定会闻风来降。如此,将军可不战而得燕赵之地。这就是我所谓的‘一檄而定千里’之意。”

武臣听后大喜,连忙依从蒯通之计,使其携范阳令印绶以授徐公。以后之事果如蒯通所言——燕赵诸郡县秦吏听说后此事后纷纷归降,武臣不战而得城池三十余座。

等到二路军进入邯郸之后,张耳、陈馀先是打探到陈胜后来派出的大将周文已率军打入关中,驻扎在咸阳城郊外的戏地;接着又听到某些起义军将领为陈胜攻城略地,反过来却因他人的谗言而被陈胜诛杀的传闻;最后再联想起当初陈胜不采纳二人“缓称王”的进言,以及此次出征不以为将而以为校尉之事,两人不由得心生怨恨。于是,极力挑拨武臣与陈胜之间的关系,进言武臣在赵地称王。

张耳、陈馀说服武信君武臣称王的理由有三:其一,周文已经入关,武信君的二路军在灭秦的过程中不可能建立头功;其二,武信君以三千士卒连下数十座城池,平定赵地,现独居河北,不称王难以镇抚;其三:陈胜妒贤忌能,喜听谗言,武信君眼下已构成功高震主之势,若称王则可以据地自保,若不称王则将坐以待毙。

武臣反复考量,觉得张、陈二人言之有理,遂在邯郸自立为赵王,同时封立陈馀为大将军,张耳为右丞相,邵骚为左丞相,并派人前往陈县通报陈胜。至此,张耳、陈馀总算向陈胜报了心中的积怨,并悄然为各自今后的王霸事业营建了一个高起点的平台。

韩广依葫芦画瓢称燕王

坐镇陈县的陈胜闻听武臣自立为赵王,气得怒发冲冠,正欲下令诛杀武臣全家及其族人,并发兵攻打武臣。上柱国蔡赐劝谏道:“大王,此事万万不可!现秦国未灭,若斩武臣家族,犹如再添一秦,使张楚两面受敌。不如暂且默认这个现实,派人贺之,以安其心,同时令其引兵西进,助周文攻秦。等灭秦之后,再秋后算帐不迟!”

陈胜冷静一想,是这个道理!便按照蔡赐的计策一面遣使者往贺,一面将武臣家族尽数软禁在国都,并封立张耳之子张敖为成都君。

张楚使者捎来了陈胜的贺书及诏书,令武臣发兵西进入关,以助周文。张耳、陈馀二人向武臣进言说:“大王称王于赵,并非张楚所乐意之事。陈王之所以派使来贺,不过是缓兵之计,意在全力灭秦。张楚灭秦,必加兵于赵。大王不可西进,应北收燕、代,南略河内(今河南黄河以北地区),以扩大自己的领土。如此,赵国南据大河之险,北有燕代之地,张楚即使灭掉秦国,也一定不敢轻易来攻赵国。若张楚战胜不了秦国,则必然倚重赵国,赵国便可乘机纵横于天下。”武臣觉得二人所言有理,于是厚赏张楚使者,打发他们回去向陈胜复命,并谎称马上发兵西进,往助周文。

张楚使者走后,武臣依计让西进部队按兵不动,却另派部将韩广率军攻略燕地(今北京附近);派秦国降将李良攻略常山(今河北元氏县西北);派部将张黡攻略上党(今山西长治以北地区)。武臣打着如意算盘,却没料到自己的部将韩广在攻下燕地之后,学着主子的样儿,依葫芦画瓢,也自立为王。

韩广率军北上略燕,一路所向披靡,沿途城池望风归顺,燕地遂定。平定燕地之后,韩广萌生了效仿武臣据燕称王之意,但忧虑老母在赵,恐赵王武臣残害其母,一时犹疑不决。部下劝慰道:“当今诸侯中楚王陈胜最强,他尚不敢加害赵王武臣之母。如今,赵西忧强秦,南忧张楚,其无力控制于我们,又怎敢残害将军家属?”一番话说得韩广疑虑顿消,于是,堂而皇之地自立为燕王。

远在邯郸的赵王武臣闻报韩广称王燕地的消息,气得欲诛韩广家族。张耳、陈馀认为,杀掉韩广家属于事无补,莫如学陈胜样子,做个顺水人情给韩广,将其老母妻儿送还燕地,然后再伺机攻燕。赵王别无他法,只得采纳了这个建议,派人送走了韩广家属。

事情虽然已作处理,但心胸狭窄的武臣对于韩广自立为王一事,始终耿耿于怀。于是,在送还韩广家属之后不久,他便亲率大军来到燕赵边境,准备攻打燕国,由此便闹出了一个荒唐可笑的事件。

燕王韩广闻赵兵欲犯边境,急忙增兵防范。赵王武臣见燕国已有准备,有心罢兵,却又于心不甘,忽生异想,欲只身前往燕地摸摸情况。为了避免随行的张耳、陈馀等人阻拦,他微服便装,只带着数名随从向燕境走去。

武臣刚进入燕境,就被巡查的燕卒拿住。燕卒中有人认识武臣,遂将其押回燕都,交由燕将发落。燕将大喜,一面将武臣收监下狱,一面派人向张耳、陈馀捎话,让赵国拿一半土地来交换赵王。

赵国的土地原本就不大,若再割让一半给燕国,那还像个什么国家!赵国先后派去十余批使者与燕将谈判,结果都被杀掉。正当张耳、陈馀等人一筹莫展之际,赵国的一位无名小卒替他们解决了这个难题。

这位无名小卒是军营中的一介伙夫,素来默默无闻。他见赵王被燕将所囚,张耳、邵骚、陈馀等人无计可施,便向宿舍中的室友夸口说:“我有办法将赵王救回来!”室友们讥笑道:“赵国十余批使者都死在了燕地,你有什么本事能够救回大王?!”

伙夫并不分辩,只是私下改换装束,悄悄混入燕境。刚入燕地,就被燕卒拿住。伙夫毫无惧色,对燕卒说:“你们不得无礼,我有要事禀告你家将军!”燕卒不知其来头,便依言带他去见将军。见了燕将,伙夫开口就问:“将军可知我为何事而来?”燕将冷笑道:“你来自赵地,想必是替赵王做说客吧!”伙夫没有直接回答燕将的话,反倒再问:“将军可知张耳、陈馀的志向?”燕将说:“此二人欲救赵王。”

伙夫听后冷笑起来。燕将很奇怪,问道:“你为何发笑,难道我所说有误?”伙夫说:“将军有所不知,武臣、张耳、陈馀三人同时率军略赵,兵不血刃便得赵地数十座城池。此三人皆有称王之心,但时机未到,只得先推武臣为赵王。如今,燕囚赵王,这对张、陈而言,乃天赐良机。此间,他们遣使救王只是做个样子给世人看看而已,其真实心愿是希望燕杀赵王。倘如此,二人便可平分赵地,各自为王。然后,以燕杀赵王的不义之罪,传檄天下,攻打燕国。试想,一个赵国就能够打下燕国,倘以两位贤王再加上其他诸侯,灭燕更是容易!诚望将军速报燕王明察。”

燕将听其所言,觉得有理,于是在请示燕王韩广后,决定放归武臣,用以制约张耳、陈馀,使其二人的意图不能得逞。武臣凭借伙夫之智勇,得以毫发无损地回到了赵国。可见危难关头,往往是小人物解决大问题,此所谓“高贵者最愚蠢,卑贱者最聪明”。

从这件事情来的解决来看,人与人交道,永远都是从自己的利害角度去考虑问题,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一点,古今皆然。

赵王武臣被杀始末

赵王武臣返回邯郸,这时,秦朝降将李良已平定常山,武臣令他再去攻略太原。李良领命,行至井陉关时,守关秦将玩了一个花招:将一封诈称秦二世的书信交给李良,欲劝说李良重新回到秦军阵营。

李良打开书信,只见其中写道:“良曾经效命于朕,得到重用。今若能反赵归秦,赦良之罪,并重用之。”李良识破其诈,不为所动。但井径关有秦军重兵把守,自度难以攻克,便令大军在关前扎营,自己带着随从返回邯郸,向赵王武臣请求增加援军。不料,李良此行竟然意外地发生了一件大事。

李良一行刚走到国都邯郸郊外,迎面驶来一队人马:百余名骑从组成的卫队,前呼后拥地簇拥着一辆銮舆,左右彩旗环绕,一派王者气概。李良以为是赵王出巡,慌忙伏地行礼,口称:“臣李良见驾!”

銮舆那边传出的却是一个女人声音:“令他免礼!”李良心中惊讶,抬头看时,銮舆已从眼前驶过,上面端坐的是一位妇人。

李良问身边的属官:“此乃何人?”属官回答:“乃赵王胞姊。”

李良闻言,羞惭莫名,大怒道:“王姊怎敢如此无礼!”一名属官趁机进言说:“将军,今天下大乱,群雄四起,凡才能超群者皆可以称尊。连赵王的出身也在将军之下,其姊一介女流,遇见将军却不下车,如此狂妄,实在该杀!”

这位秦朝降将李良,原为时势所迫投降起义军,前番又刚得到秦朝的书信,其中虽然有诈,但其反秦心志却已动摇。如今听属官这么一讲,便断然下定决心反赵,下令属下追上王姊,不由分说,将其斩杀。

客观地说,这位王姊死得有些冤枉,她平素喜欢出游饮酒,此次外饮归来已有醉意,无意失礼而遭致杀生之祸,并殃及了王弟武臣的社稷。

李良杀死王姊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赵王尚不知晓之机,率领手下军队冲进邯郸,闯入王宫,杀死了赵王武臣及邵骚等臣属,占领赵都邯郸。张耳、陈馀二人耳目众多,闻讯较早,得以逃脱。

张耳、陈馀在逃出邯郸之后,四处收纳赵兵散卒,得数万之众。这时,有人建议说:“赵王武臣已灭,二位眼下处于十字路口,若自立为王则名不正言不顺,唯有扶立故赵国王室后裔,以道义宣示天下,方可成就功业。”

二人觉得此言有理,于是,访得赵国王室后裔赵歇,扶立他为赵王,暂住于信都,张耳任丞相,陈馀任大将军。不久之后,李良率兵攻打赵歇,被陈馀击败。李良率残兵投奔秦将章邯,赵国君臣还都邯郸,重新延续赵祚。

对于武臣之死,这里评点几句:武臣作为陈胜的乡党及部将,背信弃义自立为赵王,首开起义军将领擅自称王之先河,其王位尚未焐热,即被属下所杀。武臣被杀,恐怕有人会说这是报应。可是,我们联想一下葛婴被杀事件,可以设想,即使武臣不背弃陈胜,他也未必能够得到善终。生活在那个王纲解纽、唯利是图年代的人们,他们该何去何从?真是费煞思量!

周市扶立魏公子咎为魏王

早在武臣等将这边发生变故之时,陈胜麾下的将领——魏人周市奉命率领一支部队北略魏地,一路过关斩将,很快也收复了原魏国的大片土地。见魏地已定,其属下将领便效仿张耳、陈馀等人,欲推举周市为魏王。

周市是个富有心计的人,他不愿当出头的椽子而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便对大家说:“天下昏乱,忠臣乃见。如今天下共同反秦,我们身在魏地,理应扶立原魏国王室后裔,如此才算忠义。”于是,在周市的操纵下,众人推举故魏国公子咎(“咎”是人名)为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