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每当夜幕降临,我都会感觉到一股股忧伤和恐惧来袭,但家人的呵护和爱为我形成了一道安全屏障。这个世界又小又孤单,却又充满善意,温暖无比。我靠着这个念头度过在医院里的时光,外面的世界再一次远离了我。我的世界里有个躺在病床上与癌症恶斗的女孩,外面的世界是我充满了爱意和温暖的家。只要一想到我家中的大床空荡荡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08 一个与癌症恶斗的女孩
有些颜色不能随便搭配在一起,但我老爸根本不在乎这些。每当他又要把我送回圣母医院时,就会特意穿一件青蛙绿色的衬衫,外面再搭一件橄榄绿的外套。
爸爸无论何时何地都需要身边的三个女人为他打点服装,他就是不精通这些事情。就像大多数的父亲一样,他不喜欢逛街,对购物什么的不感兴趣。而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最近开始留胡子了,现在他的八字胡足有二十公分长,两端还往上翘着。每天睡前,他都会用两个小衣夹夹住胡子,用来定型。去参加派对时,他每次都要带着自己的宠物一起去,那是一只很拉风的鳄鱼标本,爸爸在它的四只脚上都绑了溜冰鞋,然后用一根绳子牵着它,整晚都拖着他四处走动。
大概三十年前,爸爸继承了一笔遗产,购入了这栋运河旁的老房子,没过多久就证明这是个明智的投资。为了凑齐翻修房子的钱,他找了五个朋友一起进来住。每个人都在地板瓷砖上都刻了自己的名字:我老爸——唐,雷蒙德、汉克、马克和吉特?杨,另外还有一个唐,那就是我妈妈。她是最后一个搬进来的房客,也是除了我爸爸之外唯一留下来的房客。后来苏西和我陆续出生,他们还先后养了三只猫,凯撒、虎咪和萨芽。凯撒是在幼儿园里供孩子们观察生物和自然的小农庄里出生的,父母不能为女儿们买下整个农庄,只能把它带回家来了。虎咪在我们家长到三岁,结果在门外的马路上被车辗伤,我记得它最后死于气肺。萨芽是我们家中忠实的成员之一,它已经十五岁了,日子过得惬意悠闲,自由自在。当然它现在的健康状况已经大不如前了,但是就像老人一样,它有时糊涂得可爱,跟我们一家人越来越亲密。但是一闻到路过的小牧羊犬或是来访的陌生人,它丝毫不客气,定会不分青红皂白地主动攻击对方。
我上厕所的时候,在用过的厕纸上发现了一撮脱落的阴毛。我跟爸爸说之后,我们俩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开玩笑说:“亲爱的小姐,请问,您愿意施舍一些毛发吗?”
我说:“不,我还要留着它们做假发呢。”
接到L医生的电话之后,开心地过完周末,就又要离开家了,但是我们都装作轻松的样子,爸爸穿上一身绿色,我戴上苏,还将布莱蒂装进了行李袋中,因为布莱蒂很久都没有见护工巴斯先生了。我将黛西和史黛拉留在家里作伴。一路上,车里很安静,因为又要面对医院、L医生和横纹肌肉瘤,我们都需要调整心情,来面对即将到来的新的难题。
一踏进圣母医院,头脑中的开关自动切换了模式,现在我只记得一项任务:活下去。而不懂色彩搭配的人不只我爸爸一个,圣母医院的室内设计师还不如他呢。他的设计据说是基于心理学原理,将肺科病区的主色调设定为暖黄色和正蓝色,两者搭配,遍布病区各个角落,比如黄色的窗框配蓝色的墙壁。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之前每次到K医生的诊疗室都觉得紧张不安,不仅是因为他长长的针头,更主要是这喧宾夺主的黄与蓝。还好这位设计师在装饰C6护士站时就平和了许多,这一区的主色调是淡紫和天蓝,这个搭配让我想起柔软纯真的小学时代,这样的色调恰好能安抚住院病人的情绪。
尽管每当夜幕降临,我都会感觉到一股股忧伤和恐惧来袭,但家人的呵护和爱为我形成了一道安全屏障。这个世界又小又孤单,却又充满善意,温暖无比。我靠着这个念头度过在医院里的时光,外面的世界再一次远离了我。我的世界里有个躺在病床上与癌症恶斗的女孩,外面的世界是我充满了爱意和温暖的家。只要一想到我家中的大床空荡荡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