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向北
2686400000001

第1章 浩劫

这是不知山的一个小镇。这里与世隔绝。

寅时三刻,在不知山山脚下,在第一缕晨光眷顾的地方,有一棵老树。老树那粗壮的树干延伸出的枝杈也是硕大而不纤细,自下往上第三根枝杈是视野极好的地方。

在这里,一个少年,一身灰蓝布衣,静坐着,凝视着东方。此时的天还没有亮,启明星独自在天际放着寂寥的光。少年的脸上是一抹恬静,一分祥和。

“玄生哥哥!”远处的一条小径上,一个纤弱的少女着一身纱衣,纯净而不索然,小步向着老树跑来。少年闻声望去,淡淡一笑,纵身跃下老树,扶住了喘气的少女:“怎么了。跑这么急?”

闻言,少女的表情略显嗔怪:“玄生哥哥,你不会忘了吧?今天可是茗儿学事的日子,穆伯伯特意让你做茗儿的导师,嘱咐你卯时一定要带着茗儿去我爹那儿领事。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哎,等等我啊!”不等少女把话说完,穆玄生就撒腿往镇子里跑去,只朝身后的少女留下一句:“冰冰,我先回去了,今天你的事我全帮你揽下了,你就不用忙了。”

看着穆玄生跑开的背影,黎若冰笑了:帮我揽下了?那我也乐得清闲,那么茗儿那小丫头就由你全权负责了,到时候可别来求我帮你啊。想着到时候穆玄生的尴尬场面,黎若冰不由觉得心情愉悦,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慢悠悠的向镇子里走去。

黎若冰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道去了镇上最繁华的一条街道。“谷伯伯好,于阿姨好,艾叔叔好……”一路上,黎若冰不停地和这些与她擦肩而过的人打着招呼,态度极其谦和。

“冰冰!”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黎若冰转身去寻找,却没见到声音的主人。正在她仰着脖子努力寻找之时,一只宽大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黎若冰忙往前一步,向后转身,而后在来人胸口捶了一拳:“白泽哥,你吓死我了。”

白泽不在乎地笑笑:“怎么一个人在街上逛啊,今天没有事要办吗?”边说着边做思考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你家那小丫头学事的日子吧,这都辰时一刻了,你还在这儿瞎晃,小心你爹知道教训你。”

听白泽如此说,黎若冰不由又是狡黠一笑,对着白泽勾了勾手指。白泽俯下身将耳朵靠近她,旋即又像听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一般,大叫一句“什么”跳离黎若冰三尺,一只右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她,引来了路人频频侧目。

白泽额头上满是冷汗,把黎若冰拉到自己身边,尴尬的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是说,穆家那小子,把你今天的事全给揽下来了?”“今天”两字加了重音,问话里犹带着一丝不确定,紧张的等待着黎若冰的答复。黎若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抹看好戏的表情。

得到黎若冰的确定,白泽满是惊诧的脸上瞬间转为兴奋,一把拉住她就朝黎家的方向跑去。

一进黎家大门,就见黎震端坐在大堂里。黎若冰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心里有丝慌慌的感觉,随后又想起白泽哥在自己身边,爹应该不会发大脾气的。给自己壮了壮胆:“爹,玄生哥哥和茗儿去哪儿了?”

谁知,刚说完这话,黎震就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瞅了一眼黎若冰旁边的白泽,尽量压制着自己语气里的怒意:“去哪儿了?大夫那儿!”

“啊?”黎震说完便拂袖而去,留下白泽和黎若冰两人在大堂里面面相觑,又同时控制不住的笑出声来。“我本以为他可以多忍一会儿的。”黎若冰摇摇头作叹息状。“行了,这次玩笑有点过火了,去大夫那儿看看他吧。”“嗯,走吧!”

“一百年了,各位有什么要说的?”不知山深处的一个山洞里,六位老人围坐在一起,坐在首位的老人如此发问,声音里布满了岁月的沧桑与无尽的萧索。

“族长,昨夜的星象乃大凶之兆,确实显示不知山将遭遇一场浩劫,看来预言所说非虚啊!”族长对面的一位老者如此回答。

“话是如此,我们应该讨论的是解救之法,总不能在这深山里等死吧!”族长左边一位老者说。

“可是预言并没有留下破解之法,我们即使想做什么只怕也是无能为力啊。恐怕这是上天要亡我斯亚一族了。”族长右边二位老者说。

闻听此言,族长对面那位老者再次开口:“其实,昨夜北方的星象显示有一线生机,只是那星光很淡,想必这生机很难寻得。且那星光落在穆家房顶,想来这生机定是与那穆家有关。”

“老三,上次你推荐的下一任族长继承人是不是也姓穆?”听了那老者的话,族长转向他右边一人问道。“是穆家长子穆玄生,因此人出生之时暴雨骤停,狂风忽止,故起名玄生。且此人十岁那年便是镇子上年青一代里第一狩猎好手,熟知镇里的大小事务,办事井井有条。”族长右边一人回道。

“嗯,”族长沉思片刻,转头对他左边二人说道,“老四,通知穆慑,让穆玄生未时过来一趟。”

那位被称为老四的老者拿出纸笔写了一张纸条,后将纸条卷起捆好塞入一个小瓶子里,来到山洞外,将装有纸条的小瓶子放在了溪涧中,看着小瓶子顺着水流往下,方才走入山洞中。

溪涧下游,两个在这儿值班的男子捡起随着水流冲下来的小瓶子,根据纸条第一行的指示将纸条送到了穆家。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族长请穆玄生于未时前来议事。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有着不可抗拒的命令。

穆慑知道,这一天来了,百年前预言的浩劫他不是没有听说过,而现在,正是预言的百年之时,族长的召见目的显而易见。从穆玄生出生那一天起,他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穆玄生是他们穆家长子,是他最优秀的儿子。他不舍得,不舍得儿子背负太重的责任,不舍得儿子离开。

“姐姐,玄生大哥怕虫!”大夫那边,黎若茗见到黎若冰和白泽过来之后第一句话便是如此。而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的穆玄生只是无奈一笑。穆玄生,这位斯亚一族的翘首人物,年青一代里第一人,不怕凶恶的猛兽,不怕暴雨洪水,更不怕任何人,却惟独怕那在菜叶上蠕蠕前行的小青虫。

正是因为镇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安排他做黎若茗导师的时候,只安排了镇里事务的一方面。而黎若冰今天的任务负责黎若茗在农业方面的事,也可以算是协助穆玄生了。而穆玄生在答应帮黎若冰揽下事情的时候,显然已经忘了这一点。

虽然从小就这样被这丫头捉弄,但以前也都是小打小闹,面对的也只是被捉来的一两条虫。而今天陪着黎若茗去菜地,面对的可是好多虫,穆玄生当场就晕过去了。

穆玄生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黎若冰,回忆往事之时又不自觉的往黎若茗那儿看了一眼,心里不住的打鼓:现在这小丫头也知道这事了,不会像她姐那样整我吧!再看看黎若冰旁边站着的白泽,一脸似笑非笑欠揍的模样,穆玄生在心里念叨:要不是冰冰一直护着你,早就教训你了。

正在屋内几人眼瞪眼沉默着的时候,穆慑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看屋里的情况,把穆玄生叫到了外边。在他们两人出去后,屋内三人悄悄的跟了出去,虽然知道偷听是不对的,但穆慑的表情那么凝重,他们也关心发生了什么事啊。

屋外,穆慑把穆玄生叫出来后一直沉默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在偷听的三人快沉不住气的时候,穆慑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玄生,族长希望你未时过去一趟,有要事相商。”声音有着一丝说不出的萧索,就算再不舍得又怎样,他是自己的儿子,可也不仅仅是自己的儿子啊!也许,整个镇子,整个斯亚一族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穆玄生自然能听出父亲话语里的萧索:“可是,爹,为什么找我?毕竟我只有十七岁,还没有见族长的资格吧,要说商量事情,不是更应该找镇里的执事吗?”“族长找你自有理由,你去便是了,哪那么多话。”穆慑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强硬,一家之主的气势与威严油然而生。

穆玄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父亲的意思,自己的父亲并不是很愿意提这件事,然而却不得不提,他听出了穆慑强硬的语气里夹杂的一丝无奈。他跟在穆慑身后,往家里走去,也没来得及像黎若冰他们告别。去见族长,不做些准备是不行的。

而偷听的三人中,黎若茗还小,听了两人的对话也没什么反应,但黎若冰和白泽,直接就沉默了。族长要见穆玄生,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们至少明白这件事非同小可。族长的召见,就连各家家主也很少有这个荣幸。

“我要跟过去看看!”良久,黎若冰说了这么一句话。白泽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我陪你去!”黎若冰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