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火也慌了。果果虽然来过这里，他也领着她去过许多地方，但山区岔路多，很容易迷路的。他赶紧把这个 消息报告给了大家，一家人都担心，连忙组织人分几路去寻找。
五
果果玩了一会，想起了自己今天还有任务，就慌忙跑上岸，提着鞋子光脚在光滑的石板路上跑起来。因为她 家的小区有段石子路，小的时候，经常赤脚在上面跑，所以她在山路上赤脚跑，并不感觉不舒服。可由于她路况 不熟，慌不择路，跑了一会，感觉不对，刚才还能看见火火家的小院的，可越跑越看不见了，她慌了。她又拿出 手机，想给火火打个电话，没想到没信号。她急坏了，一种不祥征兆在脑子里盘旋，接着一些可怕的场景也在眼 前浮现：鬼怪，野狼，猛兽，她吓得浑身打颤，出了一身冷汗。
寻找新娘子的队伍布满了山坡，人们一面寻找一面大喊：果果，果果。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惊恐万状的果果瑟瑟的蜷缩在一块大石头旁边，突然，她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知 道有人来找她了，便爬上大石头，拼命地喊：“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新娘子终于找到了，所有的人都累得筋疲力尽。结婚仪式也不怎么讲究了，草草的走走过场，就都围在饭桌 前喝着水等着吃饭。只有孩子们最快乐，追着果果看，嘴里喊着：“真好看，真好看。”
火火关切的问果果的遭遇，惊魂未定的她，说着说着还眼泪汪汪的。
晚上，入了洞房，火火实在太累了，一躺下，就呼呼大睡。
果果也想睡，可一股臭味扑面而来。她借着微弱的月光，发现了臭味的来源，是火火的鞋袜。她捏着鼻子， 悄悄下床，用另一只手提着鞋袜，打开卧室门，向门外一侧扔了出去，没有一点声音。她又关上门，悄悄地上床 ，和衣躺在火火身边睡着了。
六
天亮了，果果还在沉睡，就听见客厅里婆婆在大声喊：“这是谁干的，啊，这是谁干的？”
火火惊醒了，忙穿衣下床。可就是找不到鞋，只好穿着拖鞋出去了。一出门，就被母亲骂上了。
“你这不是糟蹋人吗，这样还怎吃啊。”
“不是我弄的。”是火火的声音。
“难道是我弄的吗？”婆婆的声音。
果果也起床了。走出卧室，惊呆了。只见火火的一双鞋和袜子都在一个大盆里。而大盆里是满满的一盆已经 发得鼓鼓的面。果果知道闯祸了，站在大盆前，罪人似的，睁着一对骨溜溜的大眼睛看看婆婆又看看火火。
“鞋子太臭了，我就扔了出来，我不知道这里有面盆。”果果说。
火火不说话了，婆婆也不说了。轻轻拿起鞋袜，找来一把菜刀，慢慢地把沾着脏东西的面削去。山区面粉少 ，再怎么着，他们也舍不得扔掉的。婆婆把脏的面清理掉后，又掺了部分新的面粉，开始揉馒头。果果没做过， 也上来帮忙，可揉的馒头不是大了就是小了，还有的不规则，婆婆说：“果果，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别糟蹋我那 点面了。”
“那我去烧火。”果果说。
“好吧。你装上馒头，烧火蒸吧。”婆婆说。她知道果果没干过什么活，可烧锅的活还是干过的。
果果于是端着已经揉好的馒头进了造访，装好馒头，一边唱着歌一边烧火。她唱的是白毛女选段北风吹。
过了一会，婆婆把剩下的面也揉完了，进灶房来看果果。一进门就感到味道不对。果果呢，正拼命的拉着风 箱，锅底下是红红的火焰，嘴里还唱着：“北风哪个吹，雪花哪个飘，雪花哪个飘飘……”唱到飘的时候，一把 柴火也飘进了锅底。
“你装好了吗。”婆婆一进门就问，“我怎么闻着味道不对啊，别是水加少了。”
一说水加少了，果果慌了，为什么？她忘了加水了。于是猛地起身，快步跑到水缸边，摸起水瓢，舀了一瓢 水，没等婆婆反应过来，掀开锅盖就倒进了锅里，只听啪的一声，锅炸了，水流到锅底，噗地一声，火就灭了。
婆婆愣愣地看着毛手毛脚的儿媳妇的一串动作，最后把锅弄炸了，锅里的白馒头，已经焦了，成了黑馒头， 一声没吭，转身回到了堂屋里去了。
丈夫和火火在收拾结婚期间散落的东西，看到妻子气呼呼的回来了，问：“怎么了，馒头没蒸好吗？”
“锅都炸了，还蒸什么馒头？俺就没见过这样的媳妇，蒸馒头连水都不知道放。”果果的婆婆咕哝说。
“她真没干过什么活。”火火忙过来解释说，“你能让她干吗？干也得有个过程啊。”
“谁让她干来？”母亲听见儿子向着媳妇，不由得生气了，说，“是她自己抢着去的。再者说了，就是没干 过活，蒸馒头放水不放水该知道吧，我看就是不用心。”
“好了，好了，您别说了，以后有什么活我干就是，她刚来，什么不懂，您别找她就是。”
火火又来到灶房，见果果做错事孩子似的站在锅前发愣。他走过去一看，锅里的馒头都焦了，一股焦糊味扑 面而来。于是对果果说：“你以后不会做的事，一定不要做，这不，帮忙帮忙，帮了倒忙。好了，你玩你的去吧 。”
果果狐疑的看了看火火，知道火火是对她好了，就不再说什么，出去玩了。
七
果果的婆婆在堂屋里对丈夫说：“你说找了这么个儿媳妇，整天就像个孩子，就知道玩，什么活也不会干， 将来咱火火可怎么办啊。”
正说着，火火进来了，听见母亲担心，就过来说：“这个怨谁？还不是怨你们，非让早结婚。人家城里人， 像果果这样的女孩，谁干过家务活？俺说等找到工作了，家安顿好了，再结婚多好。到那时，我们有事商量着来 ，能干的就干，不能干的就找人干。现在可好，工作没着落，城里的房子也没装修好，她爸爸妈妈都登山去了， 连正常的仪式都不能进行。俺觉着这个婚结的实在太仓促。”
“行了，别说了。”父亲说话了，“反正婚已经结了，后悔也没用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以后慢慢来。 现在要紧的事是赶紧去镇里买口锅来，日子还得过，饭还得吃。”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为了尽快让果果融入他们的家庭，尽早去除城里大小姐的习性，婆婆上山干活的时候 ，故意领着果果去，也让她体验一下山里人的辛苦。
一天，吃过早饭，婆婆又来喊果果下地干活。果果实在累坏了。在山上干活，别说干了，就是光爬山走到地 里，已经累得气短了。果果不情愿的扛着锄头，随手拿了一个装开水的瓶子，跟着婆婆走了。
来到一个山梁上，婆婆说：“这块地是我们家的，地里的草不多，你在这里锄，我去山梁那边锄。锄完了就 歇歇，等着我咱们一起回家，别乱跑啊。”
“知道了。”果果懒洋洋的答应着。
婆婆走了，果果扔下锄头，坐在地上休息。她最讨厌做农活，皮肤晒黑了不说，手都磨出老茧来了，非常粗 糙。可有什么办法呢，入乡随俗，进了这家的门就是这家的人。她盼望着招考结果快些出来，找到工作了，就不 再干农活了。想事的时候，果果的手碰着了带来的水瓶，她瞟了一眼。发现拿错了，拿来的不是水瓶而是一瓶酒 。她想着有人说喝酒能消除疲倦的说法，她于是开开酒瓶就喝。连着喝了几口，不一会就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 睡着了。
快中午了，婆婆已经锄完了那块地，向果果这边走来，可远远的，见果果地里没人，不由得纳闷起来：难道 又哪里玩去了？
可四周搜寻了一圈，没有人影，哪里去了呢？难道是偷懒回家了？于是，婆婆没再停留，扛着锄头回家了。
回到家，还没有果果的踪影，不由得担心起来，别是累坏了跑了吧。她赶紧喊来丈夫和儿子去找，可找遍了 果果爱去的地方都没找到，最后，火火说：“咱还是去她干活的地里看看吧，别在哪里睡大觉。”
“我从哪里走过来的，没看见有人啊，再说了，就是在那里睡大觉，也该醒了啊。”母亲说。
火火坚持去，到了那里，一开始也没看见有人，可仔细一看，果果还真在那里睡觉呢？因为她身上覆盖着一 层地瓜秧，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火火把果果扶起来，果果满脸通红，还醉得不省人事。身旁的酒瓶子里的酒 已经少了一半。火火连忙抱起她，就往家里跑。边跑边埋怨母亲：“我说她没干过活，你非让她干，真要出个什 么事，我看你怎么向她爸妈交代。”
八
果果父母回来后，听说果果举行了婚礼，并已经补办了结婚证，大吃一惊。可后悔来不及了，谁叫自己办事 马虎随意呢。但正式婚礼还得办。到了年底，他们又给果果办了一个隆重的结婚典礼。不过，果果比较低调的出 面，见了客人只是远远的打个招呼就走了。因为她已经怀孕几个月了，在近处看，已经很明显了。
第二年开春，果果生了一个儿子。这时候，果果已经是一所小学的老师，火火考上了县政府的公务员，城里 的房子已经装修好。
儿子满月的时候，许多同事都来祝贺。果果见到这么多人，玩性又上来了，把孩子交给婆婆看着，就去和同 事聊天去了。
“哎呀，可急死我了，你们也不来看我。”果果说。
“你在坐月子，我们怎么能来看你，就是来，你婆婆让我们进门？”同事说。
“怎么不让进啊。我婆婆是个很好的人，对我太好了，天天给我炖鸡吃，把我吃得说话就像鸡打鸣。”果果 开玩笑地说，“就是太急人了，婆婆不让出门。”
“月子里谁出门？出门染上了病一辈子的事。”一个同事说。
“是啊。”另一个同事说，“我们有个邻居月子里到处去，患了什么风湿病，就是治不好，太受罪了。”
“你婆婆那是向着你。”第三个同事也说。
他们在海阔天空地聊天，果果的儿子在婆婆怀里哭，看样子是饿了。婆婆让丈夫找果果，可找了一圈没找到 。最后找到了，原来果果跟着客人去饭店吃饭了。等她从饭店回来，儿子已经哭累了，睡着了。婆婆有些不高兴 ，埋怨果果说：“你已经是大人了，都有儿子了，怎么要饭的牵着个猴子，还是玩心不退呢？孩子饿了一头午， 你都想不到。多亏了我在家呢，我要不在家，孩子饿死了也没人知道。”
果果没说话，好像很无辜的看着婆婆。
九
儿子该上育红班了，婆婆回老家了，果果终于解放了。她除了教课，就到处玩。要么逛街，要么爬山，但最 常干的就是打扑克。
一天下午，放学了，几个同事约果果打扑克，果果欣然前往。
一直打到黑天了，其他人都轮换了几次了，果果还没走。饿了，她让看闲的出去给她买了一个卷煎饼，边吃 边打。有个老师吃完饭过来，对果果说：“你家里有人嘛，你儿子放了学回家别找不到人。”
“没事，没事，他爸爸一会回来。”果果说。
“要不我替你打着，你回去看看？”那个同事说。
“不用不用。”果果继续抓牌。
她哪里知道，她儿子正在家门口哭。
儿子从育红班出来，没有家长来接，知道他家不远，幼儿园老师就把他送到他家门口。可儿子在家门口等到 天黑，不见大人回来，就在门口哭。邻居出来喊他去，他不去，一直等到爸爸下班回来。
火火看着儿子委屈的样子，不由得心疼起来，眼泪在自己眼里打转。他弯腰抱起儿子，擦了擦儿子脸上的泪 痕。关切地问：“你妈妈呢？”
“不知道。”
“你妈妈不是说去接你的吗？没去吗？”
“不知道。”
儿子边说，边不住的抽泣，知道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了。对果果的怨愤油然而生，他发狠说：“你妈妈回来， 我饶不了她。”
他不知道果果又去哪里玩去了，等了一会还不回来，没办法，儿子也喊饿了，只好领着儿子去路边的小饭店 里，爷俩一人要了碗面条吃了。
果果很晚才回家，一回到家里，什么也没问，说了声：“哎呀，可累死我了。”就要去睡觉。
“你吃饭了吗？”火火故意大声地问。
“吃了，什么时候了，还不吃？”果果淡淡地回答。
“你没问问我们吃饭了吗？”
“你们干什么去了，还没吃饭？”果果奇怪地问。
“等你的。”
“哦，不用等了，你们吃吧，我困了，睡觉去了。”果果根本就没看出来火火的不满，说完，就去卧室了。
火火看着果果若无其事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可有什么办法呢，她就是那样心胸开阔、没心没肺的人？
十
暑假里，果果没事，就和商量火火说：“老公，俺想领着儿子出去玩玩。”
火火已经当上了县委秘书，整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想出去玩玩，可县政府不放假，没办法出去。可让果果自 己带着儿子出去，他又不放心。于是说：“你想上哪里去？”
“去黄山？”
“拉倒吧，你。”火火说，“黄山又陡又险，你那么随性的人去那里，真掉沟里去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
“要不去九寨沟？”
“更不行，那么远。”
说了几个地方，火火都不同意，果果生气了说：“这里不行，那里不行，你说，上哪里能行？”
“要不你回山上玩几天吧，那里也不错。”
“山上，山上。”果果生气地说，“你就知道山上，山上都一辈子了，有什么玩头？我回省城，去我娘家住 几天。”
“那，也行。”有岳父岳母在跟前，火火当然放心，于是就同意了。
第二天，果果就领着儿子回娘家了。
果果和儿子走了，火火也不用回家，就在政府办公室里加班，到了晚上九点多钟，他的手机响了，里面传来 了果果急促的声音：“老公，对不起，儿子丢了。”
一听这话，火火的脑子大了，一种不祥的征兆，涌向眼前。火火不敢多想了，叫了一辆出租车，就去了省城 。
一个小时后，火火在公园门口找到了正在啼哭的果果。见火火过来，果果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可怜兮兮地 说：“对不起，我把儿子丢了。”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孩子找不到了都不知道？”
“我吃完晚饭领着孩子出来玩，在公园里，有儿童屋和游乐场，我就和咱儿子去玩。玩着玩着，我就把孩子 给忘了，等我想起儿子来，再找就找不到了。”果果说。
“他姥姥姥爷知道吗？”
“我怕他们担心，没敢告诉他们。”
“那就等会再告诉他们吧，咱们赶紧找找。你说你到底去哪里了，孩子那么小，什么都不懂，遇见坏人可真 就麻烦了。”火火说。
他们一起边说边找，可公园里到处都找遍了，没有儿子的踪影。最后，火火说：“给他姥姥姥爷说实话吧， 看看他们有什么办法。实在不行，只能报警了。”
火火拨通了岳父的电话，告诉他，他们的外孙丢了。
“开什么玩笑？”没等火火说完，岳父说，“外孙就在家里和他姥姥玩呢，怎么说丢了？”
儿子回家了？果果悬着的心放下了。回到家一问才知道，果果只顾自己玩了，把儿子丢在一边不管不问，儿 子口渴了，就自己摸索着回姥姥家了。
婆婆听说了儿媳妇的所作所为，心疼儿子，就对儿子说：“儿子啊，娘心疼你啊，你看你结婚了，还不如不 结婚呐，什么事都得自己做，连带孩子做饭洗衣服，都得自己做。叫她带几天，还差点给丢了。我给你说啊，就 怨你当初眼光不行，光看着媳妇漂亮了，没想到她那么好玩，什么不会做，就是个花瓶。你就不该娶她，”
“这怨谁呢？”火火说，“定亲也是你们要急着定的，结婚也是你们要急着结的。不过呢，我并不后悔，我 很满足。她虽然喜欢玩，但她工作认真，为人厚道，品行端正，活泼漂亮。有多少女子能有她那么多优点？一个 人有一个人的生活轨迹，这才成为五彩缤纷的世界。就像春天来了，大地上开满了鲜花。有的向阳开，有的开在 阴暗处，有的开得大，有的开得小。有的开完就败了，有的久开不衰。每一朵花都让人迷恋，每一朵花都有自己 的命运，每一种花都会有自己的结果。我们就祝愿每一朵花都自由开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