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事情就是那么巧。在摄梓涵的老家有家四川火锅城,是成都人开的。这个人和摄梓涵一家都认识,因 为她当老板的爸爸经常带着家人去吃火锅。爸爸来业务伙伴的时候,也都是在那里招待,所以火锅店老板对梓涵 一家人都很熟悉。前不久,老板回老家成都探亲,出来吃火锅的时候,发现了挺着大肚子在打工的梓涵。因为毕 竟快一年没见面了,又是在遥远的成都,所以没敢相认。回到山东后,有一次见到梓涵的妈妈,就问:“大婶, 你家梓涵现在干什么?”
一问到女儿,妈妈不由得掉泪了,说:“谁知道她在干什么呢?她一年多没见面了,让一个小鬼拐跑了,到 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是吗?”老板说,“难怪我在成都看着有个女子像梓涵呢,应该就是她。”
“什么?在成都,在成都什么地方?”妈妈急切地想知道梓涵的下落。
“在一个火锅店里打工,怀孕了,好像马上要生了。”老板说。
母亲担心极了,一下拉住丈夫的手说:“孩子他爸,我们赶紧去成都。梓涵在家什么都没做过,尹军那个小 鬼又是个残疾人,在外这么些日子,还不知成什么样了呐。”
“你们不要急。”火锅店老板说,“还不一定是。再说了,即使是他们,你们也不知道住哪里啊,即使知道 住哪里,他们也不一定跟你们回来啊。这样吧,我和那里的那个火锅店老板有联系,我先问问他,那个女孩到底 是不是梓涵,真是梓涵,再让他打听你女儿的手机号,别打草惊蛇,等时机成熟了你们再打电话联系吧。”
就这样,成都的老板把梓涵的一切都摸清楚了以后,才告诉了山东的老板。
私奔了一年后,梓涵和母亲,她们娘俩第一次通了电话。
六
自从梓涵生了孩子后,尹军不知是犯愁还是失意,整天不进家,天天在外边喝得酩酊大醉。回到家什么活不 干,还摔东西发酒疯,梓涵结余的一点钱,很快就要让尹军花光了。梓涵生孩子才十天,什么事都得自己干。她 感觉这种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到了孩子二十天的时候,她数了数仅有的几百元钱,悄悄的藏了起来。她知道, 这些钱养月子是不够了,但还能凑合着买车票回家。
尹军又要出去喝酒,可翻遍了所有的地方没找到一分钱,知道让梓涵藏起来了,于是站在床前恶狠狠地问: “钱呢?昨天还有的,今天怎么没有一分了?”
“我放起来了。”梓涵说。
“快拿出来,我要出去买饭菜。”
“你出去买饭菜。”梓涵哭了,说,“你哪次出去是买的饭菜啊?每次出去都喝得酩酊大醉的回来,捎回来 的,是几个又凉又硬的烧饼。你说,我一个坐月子的人,能光吃那些东西吗?你要是买点鸡蛋、小米什么的,我 养养身体,多下点奶,好喂咱们的儿子。你倒好,就知道自己喝酒。”
“你哪里那么多话啊。”尹军不耐烦了说,“你快点给我钱,你说的那些,我今天给你买。”
“钱一分不能花了。”
“不花,吃什么?”
“家里还有点剩下的饭菜,凑合着吃吧。我们现在条件不允许,能吃饱肚子就行,在吃喝问题上,就不要有 什么讲究了。”
尹军还想喝酒,看着眼前的硬烧饼,几根黄了叶的蔬菜,为难的说:“这,怎么能吃?”
“凑合吃吧。”梓涵说,“就剩几百元钱了,我算了算,正好够我们回家的路费。不然的话,家都回不去了 。”
一听回家,尹军不乐意了,说:“回家?不回去,回去干嘛,回去你爸妈又不要我。”
“他们同意了。”摄梓涵便把母亲来电话的事跟尹军说了。
尹军半信半疑,犹豫不决。他眼前浮现出了梓涵母亲拿着棍子恶狠狠的表情,不由得浑身一颤。
“你放心,咱们都有儿子了,他们不同意也不行了。”梓涵看出了尹军的担心,就规劝他说,“我妈说了, 咱们回去后,板板整整的举行个婚礼,再给我们都找份工作,在县城给买套房子,好好的过日子。我们在这里怎 么过?你又找不到工作,孩子小我又不能干活,一家人靠什么活着?回家后亲戚多,都能帮助,就是不干活,生 活能保障。在这里,就是饿死了,谁管你?”
经过梓涵的劝说,尹军也看到这个家实在难以维持了,就同意回老家了。
回到了温暖的家里,母亲万分欢喜,其他家人也都尽释前嫌,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对尹军的态度,也不 那么憎恶了,渐渐好了起来。
七
孩子长得很漂亮,身体很结实,腿脚肉墩墩的。眼睛炯炯有神,很少哭闹,只要是跟前有人,就手脚乱动, 张着小嘴,嘿嘿地笑。如果所有的人都离开他了,他会眉头一皱,做啼哭状,但并不哭出声来。实在没人玩了, 他会自娱自乐,对着屋顶所有活动的东西,哪怕是一束光点,一个影子,一只壁虎,他也会“呕,呕,啊,啊” 的说半天。姥姥姥爷都说,这是个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孩子,不会讹人。梓涵的爸爸妈妈只要见到外孙,心情格 外好,对尹军的看法有了很大的转变,一切不愉快的往事,都成了过眼烟云,忽略不计了。
在岳父的关心下,尹军也终于找到了一份他满意的工作。环境好了,心情好了,性格也变了,变得勤快了, 变得活泼了,变得有责任心了。看到尹军的变化,梓涵也高兴,她高兴没有选错人。
每天早上,尹军总是早早地起床,给摄梓涵准备早饭。他变着法子的给摄梓涵改善生活,使她想吃什么就有 什么。摄梓涵心疼他,对他说:“早饭不用那么麻烦,凑合着吃点就行了,反正中午我妈妈会给我来做饭的。你 工作很辛苦,多睡会吧。”可尹军却说:“那怎么行?早饭要吃好,这是专家说的。特别是你刚生完孩子,更应 该吃好喝好,不然的话,怎么喂孩子呢?辛苦点不要紧,只要你和孩子都好好的,我就满足了。”尹军的话,常 常让摄梓涵泪流满面。她感觉到,嫁给这样的男人,就是赴汤蹈火、吃糠咽菜也值了。
孩子几个月了,能离身了,摄梓涵在爸妈的帮助下自己开了个诊所,由于她在卫校里也学过推拿按摩,治病 不光用药,还兼用理疗,效果很好,特别是对中老年腰脊椎病效果最好。由于她服务态度好,治疗效果好,诊所 生意很兴隆,每月都有一笔可观的收入。半年后,在父母的自助下,梓涵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子,日子也逐步好了 起来,美好的生活就要开始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尹军染上了酒瘾,平静的生活,又起了波澜。
八
随着孩子逐渐长大,摄梓涵对尹军酗酒的毛病越来越反感,经常因为这事吵架。可尹军就是不听,摄梓涵伤 心欲绝。为了排解苦闷的心情,摄梓涵除了精心经营诊所以外,业余时间开始写文章和诗歌。因为她本身有很深 厚的文字功底,又加上她有丰富的阅历、睿智的大脑、新潮的观点,文章在网络上很快风行起来。年底,她也就 顺理成章地被评为全国十佳网络散文家。她的作品出现在全国各大知名报刊上。她的交际范围也越来越大,名声 越来越响,她经营的诊所的业务量越来越大,收入越来越高。就在她如日中天的这时候,尹军因为酗酒闹事,被 工厂开除了。尹军整天闭门不出,借酒浇愁。他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成了个让人看不起的无用的人,而 他的妻子,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专生,却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名人。巨大的反差在折磨着他的心灵,吞噬着他的 灵魂。社会上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也接踵而至,他的大脑承受不了这各方面的压力,崩溃了。他整天变得神经兮 兮、多愁善感、胡思乱想、小心眼、爱猜疑。他经常翻看摄梓涵的日记、手机短信,跟踪她的行踪,打探她的交 往。有时候一个眼神、一句话、一段文字,都会成为他审问摄梓涵的事由。摄梓涵不理他,他便围在身边唠唠叨 叨,没完没了。
摄梓涵经常上我这里来,写了东西就和我交流,很多她的作品我都是第一读者,我这里也留有她大多数作品 的底稿。像《人生思考》《儿子,儿子》《害怕孤独》《感恩,感谢》《知足常乐》《留住青春》等,都是读者 喜欢的好文章。摄梓涵的文友多了,活动也多了起来,这里有个文章交流会,那里有个见面会。活动多,接触的 人也多,在家的时候就少。儿子有时也不能照顾,尹军心里更不高兴。但摄梓涵正处于在文坛稍有名气的初期, 眼看着就要出成果了,在这时候放弃有些可惜。于是,一面尽量照顾老公和儿子,一面要打理诊所,一面搞她的 写作。虽然诊所里雇佣了两个帮忙的,但梓涵还是天天忙得昏天黑地的。可尹军呢,除了照顾儿子外,就是喝酒 ,其他什么活不干,什么事不问。
我的同学于是拿出来了一沓手稿,我大体翻了翻,文笔流畅,才思敏捷,有很深厚的文字功底和丰富的生活 历练。这样发展下去,一定会闯出一番天地来的。可是,一个才女,要想脱离家庭的束缚,像小鸟一样自由的翱 翔,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啊。
再后来,我的同学继续说,尹军的精神有些不正常了,喝了酒就无缘无故的打摄梓涵。摄梓涵伤心极了。就 出现了现在这种局面。他们俩打架,可以说成了家常便饭了,两天一小场,三天一大场。开始我们邻居都去劝架 ,可尹军小心眼,说我们合起伙来对付他,越劝越厉害,现在都不去劝了。
他儿子也不小了,两个人打架,他不出来劝吗?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梓涵经常不在家,家里就尹军和儿子两个人,尹军就经常向儿子灌输梓涵的不是。说她不想要儿子了,要把 儿子送人,说她在外边找了别的男人了,看不起尹军了,嫌尹军是残疾人等等。经常灌输这些东西,孩子又小, 分辨性能差,所以两个人打架的时候,儿子总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偶尔也出来看看,有时还拿着手机录像,说 是留着当证据。他现在才上四年级,说懂事吧,也懂事,说不懂事吧,也真还不懂事。不过尹军很刁,儿子在跟 前的时候,他打梓涵打得轻,只要儿子不在跟前,他往死里打。梓涵有时候跟我说:“尹军虽然手残,但打人可 狠了,称得上是心狠手毒。每次都是抓着我的头发打,我想动都动不了。我真让他打伤心了。”我也纳闷,两口 子再有仇,也不能下狠手啊。不过呢,尹军也是个有手段的人,每次打厉害了,怕梓涵离开他或怕梓涵给她父母 说了不放过他,就跪在床前,弄个可怜兮兮的样子向梓涵赔礼道歉。梓涵呢,看着他那个孬种样,就原谅他了。 有一次我问梓涵:“你怎么就那么好哄呢?他下手那么狠,几句话就把你打发了。”梓涵说:“我也相信他不是 故意的,是一时糊涂。我总感觉,还是那次在九寨沟遇险的时候,他脑子受伤了。我要和他真计较,早和他离婚 了,就是他再拿儿子说事我也不在乎,可一想起那次遇险时,他不顾自己的命,脱了衣服给我,他差点死了,以 后他无论怎么对我,只要想到那件事,我就心软了。”
也怨梓涵是个死脑子,尹军脑子再受伤,他怎么光打人家,不打自己呢,他还是怕梓涵不跟他,怕梓涵在外 边胡搞。要搁在别的女人,像她这样的长相,这样的家庭环境,这样的才气,情人早有一火车了,可她,还是那 么纯情。我同学絮絮叨叨的一直替摄梓涵打抱不平,好像她有无尽的冤屈似的。
九
楼下的吵闹声还在继续,男人好像疯劲过去了,不再动手了,只剩下女人嘤嘤的哭声,夹杂着抱怨声:“你 太狠了,你打我就往死里打,我太伤心了。想当初我差点和父母脱离了关系,跟着你全国各地去流浪,什么罪没 受过,什么苦没吃过?现在我想着终于稳定下来了,慢慢有好日子过了,你却发起神经来。你说,我到处跑,不 进家,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和儿子能过上好日子吗?我在外边低三下四的挣钱,本想着回家 来有个安全温馨的地方休息休息,没想到只要回家来,你就发疯,就打我。呜,呜,呜。”
“你不用弄那个可怜相,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在外边挣钱,可你挣的什么钱啊,挣的是腌臜钱。”尹军像 是突然从地下冒出来似的说。
“你放屁。”摄梓涵大声吼道,“我整天在诊所里,我上哪里去挣腌臜钱?什么样的算腌臜钱?你说明白。 ”
“我说明白,哼,我说明白。”尹军说,“上星期从省城给你寄来的那三千块钱就不怎么干净。还说是什么 著名作家给的,你想想,一个老头,无缘无故的给你钱干什么?肯定是你去省城的时候,和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 的事了。”
“你别污蔑人。”摄梓涵显然很生气,“他可是个德高望重的好人,我的作品要不是他推荐能在全国知名的 报刊上发那么多吗?那笔钱,是我出的一个散文集,通过新华书店发行后给的部分稿费。因为都是托他具体操作 的,所以钱都在他那里。除了成本,所有收益都是通过他转给我的。”
“你糊弄谁啊。”尹军轻蔑地说,“就你那个臭水平,还有人给你出书?做梦去吧。”
听到这里,我有些疑惑,就问:“老同学,摄梓涵真的有出的散文集吗?”
“这倒是真的。”我同学说着,拿出了一本书,书名是《梅花朵朵开在心》。作者:摄梓涵。又翻了一页, 见序言是省内一名知名老作家写的,知道是真的了。
“这个作家和摄梓涵的弟弟,就是在商业部工作的摄梓萱是忘年交。梓涵的弟弟把梓涵介绍给了老作家。看 到梓涵的文章写得不错,很有个性,也很新颖,老作家就精心进行了指导。后来,梓涵把想出本集子的想法说给 他听,老作家很支持,就靠关系,找熟人,帮梓涵出了这本散文集。梓涵没出一分钱,书卖出去后还有不少收益 。尹军不明白里面的情况,就胡猜疑。梓涵也想过放弃,什么不做了,也不写文章了,做好自己的买卖,天天在 家里。可她又不甘心,她说,人一辈子不能没有作为,没有追求,没有目标。”
同学讲到这里,我不由得对这对患难夫妻产生了同情,但也有深深的遗憾。不由得感叹道:“人,要想有一 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怎么就是那么难呢?特别是那些成绩卓著的才女。梓涵如果不是才女,碌碌无为的在家相夫 教子,也许不会有这种局面,日子可能不会这么好,梓涵的成就也不会这么大。真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我多么希望这朵刚刚盛开的文学小花能越开越大、越开越艳丽啊。”
因为还有别的事要办,我依依作别了同学。才女和他残疾丈夫还在闹,也许他们还会闹下去,也许能够尽快 的好起来。但我想:无论以后怎么样,我祝福他们平安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