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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西藏佛教密宗(1)

重视密宗是藏传佛教的一大特征,而且法门众多,传承不绝。汉传佛教中,密宗曾在唐代一度得到传播,许多密宗经典也被译成汉文,至今保存在汉文《大藏经》中,出现过善无畏、金刚智、不空等弘传密法的大师,密宗为唐代佛教宗派之一。但唐以后,汉传密宗渐趋衰落,只存经典而无传承。日本僧人空海游学唐朝,从不空弟子惠果学得密法而东传日本,其法脉绵延后世,世称东密。就密宗而言,藏传佛教所传最为完备,这也是藏传佛教与其他语系佛教的不同之处。

一、显宗和密宗

藏传佛教将佛教分为显宗和密宗两大体系,藏语分别称为”mod”和”sngags”,意译为经、咒。显宗指应身佛释迦牟尼向弟子们公开传授的解脱之道,显与密相对,显有公开显示之义。又分大、小乘,大乘经典,以《般若经》为主,显宗又称为般若乘。藏传佛教认为密宗则是佛或其化身,或报身佛毗卢遮那向部分有根器的特殊弟子讲授的解脱之道,以隐秘的方式求得正果,若非特殊根器者不予讲说,故称秘宗。咒字梵音为”曼那扎雅”,”曼那”指”意”,”扎雅”意译为”救护”,合为”救护心意”之义,即从庸俗、自爱和贪恋的心意中获得救护。密宗经典特重咒语,又称为密咒乘或真言乘(真言是对密咒二字的不同翻译)。藏传佛教中还把密宗称为金刚乘、果乘等。

显密二宗追求的目标是一致的:从生命轮回的苦难中解脱出来,达到彻底觉悟的彼岸,获得自身的完全自在。只是佛教显宗宣说成佛需要在无数个漫长的生命轮回中不断努力地修炼,才能成就佛位。菩萨从发心到成佛的时间有三大阿僧祗劫,”阿僧祗”意译为无数,”劫”是印度的时间单位,其字面意思是”长时”。劫有大中小之分,或分小劫、中劫、胜劫、大劫四种(有多种分法)。佛教中常用”劫”来说明宇宙成、住、坏、空的时间,并作为六欲天、色界诸天、无色界诸天的寿量单位。关于”劫”等于人间的多少年,也有不同的算法,《如意宝树史》云:”劫之算法,谓于一高广各一由旬的方形坑内,装满发尖,设人寿百年取一,使之尽为一天,如此三十天为一月,十二月为一年,百年为一小劫。”①若问一劫等于人间多少年呢?则该书云小劫等于人间年数1120639702477855260672再加14个零,则可以想见一大劫时间之长。三大阿僧祗劫分为初阿僧祇、第二阿僧祇和第三阿僧祇,分别对应不同的修行阶段。总之三大阿僧祗劫虽也有具体的时间限度,但很难以数字计量,可谓是悠长无限。而密宗被称为是成佛的捷径,认为依据特殊的修炼方法可即身成佛。显密的目标、宗旨一致,但实现的途径和方法不同。《菩提道次第广论》云:”如是善修显密共道,其后无疑当入密咒,以彼密道较诸余法为希贵,速能圆满二资粮故。”②速能圆满二资粮即指密宗道尤其是无上瑜伽部密法能速成就佛位,因成就佛位必须具备圆满的智慧资粮和福德资粮。因此,藏传佛教中视密法为宝中之宝,视为稀有而珍贵无比的法门。

在对待显密二宗的关系上,藏传佛教认为二者是有机的组成部分,同属大乘佛教,而不能将二者割裂开来,密宗的基本思想来自于显宗,显宗的理论是密宗的基础,密宗同样包容在佛教的经、律、论三藏和戒、定、慧三学之中。虽然藏传佛教各派在对待显密的修习上各有偏重,但是显密通融是藏传佛教各派共有的特色。

论者往往将”菩提心为因,大悲为本,方便为究竟”视为密宗的特质,实则这是显密二者所共有的。菩提心即为利益众生而求无上佛位之心,是大乘菩萨行的要点。而所有密宗仪轨和修炼中均不离菩萨心,行者必须具足利益众生之心。发菩提心被视为一切佛法的种子和人大乘之门,对此宗喀巴大师云:

何为入大乘之门耶?此中佛说有波罗密多乘及密乘之二种,除彼更无余大乘矣,然此二门由何而入耶?唯菩提心是。此于身心何时生起,虽其他之任何功德未生,是亦住入大乘。若何时与菩提心舍离,则纵有通达定性等功德,亦是堕入声闻(指小乘一一引者)等地,退失大乘。③有无菩提心成为信奉大乘佛教的两大支系般若乘和金刚乘共有的标志。”是故大乘者,以菩提心之有无而作进退。”④”大悲”即救度众生的大慈悲心,亦为大乘道之根本,没有无上的大慈悲则难以肩负让他人脱离生死苦海的重担,”如是菩萨之大悲者,是正修大乘之前导也。”⑤菩提心与大悲心是紧密相关的,菩提心含大悲根。藏传佛教中将众生往往比为自己的母亲,”如母众生”是这一思想的最为常见的表达方式。将众生视为母亲从人的生物性和社会人伦而言,自然能生慈爱之心。慈爱、怜悯一切有情的思想堪为佛法的精髓,使佛法对人类文明的升华,具有永恒的价值。”方便为究竟”,指通过一定的方法、途径达到最彻底圆满的觉悟,”方便”当指密宗的特殊法门。而不能片面的理解为只要达到成佛的目的,怎么有利就怎么做。试想有菩萨心、大悲心者,岂能胡作非为!《大日经》云:”彼一切种智者(指佛智——引者),是从大悲之根生,是从菩提心之因生,是以方便而达到究竟。”⑥菩提心、大悲心和方便有着内在的关联,这也是佛教密宗不同于其他密教之所在。

藏传佛教格鲁派严格主张先显后密,显密兼通,而且无论是显密,修行者要遵守相应的戒规,由显而密,戒律的要求越来越严。宗喀巴大师在《密宗道次第广论》中云:

慈悲为本之菩提心长时修习,引发真实大菩提心。次当了知诸菩萨行,发求学欲。若能荷负菩萨行担,则当受菩萨律仪学彼学处。若更能荷负金刚乘三昧耶律仪(指密乘戒律——引者)重担,则当闻《上师五十论》,清静修习依师长法而入密咒。⑦

学菩萨行、金刚乘均以戒律为前导,能否遵守密乘的戒律是能否学习密法的前提,学到密法阶段也并不意味着可舍弃所受小乘戒律和菩萨戒,而是一并遵行。

虽然密宗在修习等方面有许多特殊处,但其总的价值取向而言,则显密无别,而且相互问有着内在的联系,不是相互对立的。印藏佛教历史显示,龙树、月称、阿底峡、仲敦巴、宗喀巴等许许多多的佛教大师,无不通达显密,证达一切佛法无所相违。绝无以密乘行者自居而诽谤、蔑视显宗的行为,尤其将显宗中观学说与密乘有机地结合起来,形成严谨的佛学体系。这些大师虔信、皈依三宝,日日供奉佛像、佛塔、佛经等圣物;严守戒律,行为高尚;大行利益众生的事业。显密的区别不在于成佛的宗旨,而在于成佛的途径,即不在于证达空慧,而在于方便。密宗通过特殊的方法来修色身(报身和化身),而显宗无此特殊方法,故藏传佛教认为密宗有特殊处。

二、密宗的起源

密宗的起源是佛教史上的难题之一,学术界的研究往往依据于东密的说法而加以考察,与藏传佛教对密宗起源的解说迥然不同,此处对这些有关密宗起源的说法略为介绍。

一种把密宗分为三大部分,即杂密、正纯密宗和左道密宗,并分别代表密宗发展的早期、中期和后期。

早期杂密指原始佛典中的咒语,念诵咒语来消灾辟邪、降伏鬼神、守护佛教徒,并认为咒语的使用是受了古代印度婆罗门教的影响。

中期正纯密宗,指系统化的密宗,也是八世纪传人中国的密宗,后又传人日本,分为两部:金刚部和胎藏部,经典分别以《金刚顶经》和《大日经》为代表。圣严编著的《世界佛教通史》(上)中云:”密咒发源于婆罗门教,佛陀最初禁绝,继而由于外道来佛教中出家的人渐多,他们习用咒语治病。至部派佛教如法藏部,惟尊目犍连,盛说鬼神,咒法渐行。到了大乘密教,更进而以密咒哲学化,完成了高深的理论基础。”⑦

左道密宗,认为风行于十世纪到十二世纪,是正纯密宗的进一步世俗化,受印度性力派影响,重视双身法门。左道之谓,即旁门左道之意,含有贬义。

三部密法与藏传佛教四续部密法相对应,认为初期杂密即事部,中期纯密即行部和瑜伽部,后期左道密为无上瑜伽部。这样源自东密和日本学者的研究观点与藏传佛教的传统说法有着巨大差异,藏传佛教绝无将无上瑜伽部视为左道之说,而视为是无上大法门。

在密宗的起源上,许多学者将其追溯到古代印度的密教,并认为大乘佛教对此进行了吸纳和改造。英国学者李约瑟在研究中国道教时,注意到了密宗与道教的相似性,指出:”初看起来,密教似乎曾经是从印度输入到中国的。但仔细考查日期,至少导致考虑到这整个的事情其实是道教的可能性(意谓密教的根据其实是道教——译注)。”⑧这里的”日期”即李约瑟认为道教的性理论和实践盛行于中国是在二至六世纪之间,是在印度密教兴起之前,”所以很可能密教是外国殷勤教授中国人他们本来已经很熟悉的东西的又一例证”⑨。李约瑟的密宗起源于道教的证据,多援引自巴格奇的《密经研究》,巴格奇证明在密教文献中摩诃支那(中国)占有重要的地位。近年来,国内也有人提出密宗起源于道教的说法。印度学者德·恰托巴底亚耶在《顺世论》中考察了李约瑟等人的观点,他认为密教可远溯到古印度河文化时期,由于密教的极端古老,当然不可能证明它是出于道教的根源,但是他也不否认密教中的外来文化成分。他还认为密教最初渊源于原始农业母系社会,密教重视阴性法则,显示了母权的地位。印度密教和道教之所以能相融,是因为它们有共同的基础——产生于原始农业母系社会。学者们提出的有关密宗起源的不同观点,显示了这一问题的复杂性。但佛教密宗来自于印度教的说法,已成为一种普遍流行的观点。

藏传佛教的有关”佛教源流”类的著作中,对佛教密宗的起源有不同于以上诸说的独特的见解。藏传佛教的编年史作者们不承认密宗与外道有关,相反认为它是出自于佛口的纯正佛法,而外道的神灵在密宗中则成为被镇伏的对象。松巴堪布的《如意宝树史》中依据各种藏文密宗经典、史著,扼要讲述了密宗的讲授、结集和弘传的情形。其中,密宗中的事续,说由佛的殊胜化身在色究竞天和须弥山等处向诸入坛弟子们讲授。行续由佛祖殊胜化身在妙花庄严佛土及杨柳宫等处,向诸入坛的弟子、佛菩萨讲说。瑜伽密续部的根本续《摄真实经》与释续《金刚顶经》,由报身佛毗卢遮那佛在色究竟天和毗卢遮那佛又化现为化身不动佛在须弥山分别讲说。

无上瑜伽部各种密经的讲授者和讲授地点等有不同说法,但均以为是佛所说。《密集经》一般以为佛住舍卫城时,邬仗那国王祈请佛讲授享受妙欲亦得解脱之法,佛祖于是变化出吉祥密集坛城,为国王等灌顶授法,授《密集经》。又说佛正觉后,在兜率天变化出无量宫,为救护贪欲者而说《密集经》。《时轮经》是佛祖正觉后的第二年,在伐折罗波那南部吉祥米聚塔内变化出大坛城,定于吉祥时轮三摩地,向香跋拉国王月贤等人讲说《时轮根本续》。其它如”大威德”、”胜乐”、”喜金刚”等无上瑜伽部密法均有类似的说法,而且认为贤劫诸佛中惟有释迦牟尼佛讲说密咒。密宗经典的结集者有金刚手、空行母、香跋拉的国王月贤等人。显然在密宗的起源、经典的结集方面,藏传佛教依据的是密宗经典自身的叙述,颇多神秘色彩。

藏传佛教认为佛以各种身态为少数特殊根器的弟子传授了密法,而这些弟子以隐秘的形式修炼,不事张扬,对小乘佛教信徒和外道更是秘而不宣。他们也只是各传数人而已,密法未得广弘。多罗那它的《印度佛教史》中说大乘佛教兴起以后,密法也较趋兴盛,”但因修行守秘密故,惟余修密咒者外,所修为何,人莫之知”④。到了萨罗哈、龙树师徒时,佛教密法才得以传播,此后各种密法有较为明了的传承名录,并有各种密法论著传世。

密法的修炼者被称为”瑜伽师”,修炼有成者又被称为”成就师”。印度佛教史上最著名的密宗大师有”八十四位”,统称为”八十四位大成就者”,他们在藏传佛教中亦十分著名,是信徒崇拜的对象。藏传佛教中的不少密法直接传自于某些大成就师,如噶举派的印度祖师德洛巴、那若巴等人。大乘佛教的倡导者龙树大师在藏传佛教界同样视为是密法的弘扬者,他位列”八十四位大成就师”中的第二位。藏传佛教中的不少高僧大德常被视为某某成就师的化身(也包括其他未列入”八十四位大成就师”的密宗大师)。藏传佛教中的许多密宗大师以多种形式同印度的大成就者之间取得交流,如有的在梦中得到启示,有的前往印度从大成就师学法,有的在修炼中得以神秘交流,凡藏文高僧传中无不有类似的内容。一些成就师的遗物被寺院收藏供奉,包括他们使用过的法器,供奉过的佛菩萨像,穿过的衣物,以及灵骨、生活用具等物,无不被信徒视为具有神秘力量的圣物而受到崇拜。这些圣物延续着成就师的故事,连接着历史和现实。

“八十四位成就师”也就成为藏传佛教绘画、雕塑的重要题材之一,见于寺院的壁画、唐卡和各种造像之中,敦煌莫高窟第465窟的各密宗本尊像的周围亦绘有大成就师像,并注有汉藏文对照的文字。

在印度,除”八十四位大成就师”外,尚有许多密法大师,如月称、寂天、智足、觉密等,不胜枚举。波罗王朝时期,国王达摩波罗王在摩揭陀北面恒河岸边的山头上修建毗止玛拉释拉寺(超岩寺),有一百零八座殿堂,为弘扬大乘显密教法的中心。印度佛教大寺那烂陀寺约在公元七世纪以后,也是显密并行,唐义净三藏在留学该寺期间,曾数次入坛受密法灌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