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繁有的交往中,我觉得自己在慢慢长大,从一个初中生,到一个师范学校的学生,又走出校门步入了军营,成为一个人民解放军的战士。在我的成长中,无数人伸出了相帮之手,其中就有繁有的这一双。他的才华,他的朴实,他的诚恳,他的真挚,感动了我,影响了我。一个在军队里从事宣传工作的人,一个在人民武装工作岗位上坚守了多年的人,潜移默化地影响和帮助了爱好文学、积极向上的一个学生、一个年轻人。这就是我经常在心里默念、永远不能忘怀的一段友谊和感激之情……
恩师张忠和
在我的人生中,很少对人用“恩师”这样的称谓。在他生前,我记不得自己是不是这样称呼过他。而他,确是我的一位恩师,他就是原沈阳市铁西区文化馆的张忠和。
在我印象中,忠和老师一辈子在区文化馆工作,最高的职务是馆长。而在我心目中,他始终无比高大,因为他奉献给我们的太多了。
我还是一个学生的时候,就与他有了联系。我喜欢在课余到铁西图书馆阅览室看报刊杂志,我多次在借阅台上看到过他的高大瘦削的身影。因为我爱好文学,喜欢写作,我就很自然而且很荣幸地加入了铁西区诗歌小组,那个小组里多数是发表过很多诗歌作品的兄长,而且因为铁西是一个著名的工业区,这些写诗的兄长又多数是工人业余作者,比如低压开关厂的徐光荣、纺织厂的于路、拖拉机厂的王占喜、电缆厂的关维国、高压开关厂的高东昶、味精厂的毕增光、乔魁才、林占琢,也有在学校当老师的岸冈、冯幽君、纪凯等,重型厂的晓凡和机床二厂的刘镇两个人那时在全市、全省甚至在全国都是有一定名气的。我跟着他们学写诗,他们很愿意带着我。而这个充满朝气的诗歌小组就是忠和老师组织、统管的。他常张罗赛诗会,举办诗歌讲座,请报社、作家协会的老师们来讲课,吸引到不是铁西区的一些作者如郎恩才、佟明光、赵致林、刘文超等人前来参加。他还经常组织研讨区内作者写的作品,我参加过的这种讨论会就有晓凡的、刘镇的、徐光荣的、王占喜的、关维国的、岸冈的。我记得张老师还曾组织过小说作者作品的研讨,如区委李金文的,啤酒厂未曲的,未曲曾在人民日报连篇发短小说。那时我常常受张老师之命,为这些研讨作品刻蜡板。那时兴的是刻板油印,因为张老师知道我在22中学读书时曾办过油印的校刊《接班人》。在张忠和老师之后,王传章举起了这支群众文化的火炬,率领着铁西区一群文学青年继续向前奔跑。我知道那时沈阳市各区都有此类组织文学活动的人,如和平区的马继尧、皇姑区的丁晓翁等人。
张老师很淳朴,也很儒雅,他常与我们谈全国文坛上的事情,他亲自接待过来铁西区考察群众文化工作的茅盾先生。他视野开阔,又非常热衷于群众文化事业,热心辅导文学爱好者。记得那时正是国家三年困难时期,人人吃不饱,有的腿浮肿着,一按一个坑,停电也频繁。大家常常饿着肚子,拖着浮肿的腿,跑到文化馆,点着蜡烛开诗歌研讨会,在那微微颤动却无比温暖光明的烛光中,我懂得了什么是一个人高尚、纯粹的精神天堂。
在1962“蒋介石反攻大陆”那年,我和许多同学这平时不招兵的师范生入伍了,在部队大熔炉里,我得以锻炼成长,并在写诗方面有大的长进,军内外许多报刊发表了我的诗作。在我当兵的第二年即1963年冬季的一天,我从训练场归来,看到张忠和老师寄来的一卷邮件,我打开一看,完全让我惊呆了,这是铁西文化馆油印的一本《胡世宗的诗》,随同寄来的还有一打子写满了字的纸,原来是张老师把我当兵后发表的作品搜集到一块,嘱徐光荣刻印了这个小册子,还成功地在我缺席的情况下组织了一个研讨会,家乡许多诗友都参加了这个研讨会,他把诗友们的发言记录同时寄给了我。这是多么细致入微的培植啊,这是人间多么罕见的真情啊!
几十年后,家乡的诗友们怀着感激的心情,为忠和老师筹办了一个庆祝会,我写了一个条幅赠给了他,以表达我的敬仰和感激之情:“忠厚和蔼为忠和,为人作嫁奉献多。绿野禾苗层层起,皆为恩师唱赞歌。”在改革开放新时期,铁西区诗歌小组冠名为“绿野”。
忠和老师在儿女的关心孝敬下,入住到条件很好的生日城对面的城建花园,我曾去看望过他。他本可以安享晚年的舒适和快乐,却不幸丧命于一场交通事故,推自行车过马路时被一辆小车给撞了,享年77岁。我参加了他的葬礼,为他远行送别。忠和老师走了,但他那“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烛光精神,却永存于我的心中,也将永存于这个世界!
代跋:风里雪里见真情(焦凡洪)
新年的日历是被强劲的风雪吹开的,我不由地想起了当兵之初的冰城雪国……恰在这时,我读到了2010年1月11日《人民日报》文艺副刊的散文《风雪绥芬河》,是胡世宗老师写的,文章中有这样两句话:“年年有风也有雪,风里雪里见真情”。真情,世宗老师是最讲真情的,无论是做文、做人还是做事,他都具有真情!
正是有真情,他创作出版了30多部著作,留下写了45年的400多万字的《胡世宗日记》。
日记,是生活的投影。很幸运,里面有我无数个镜头……
风雪哈尔滨。
1978年初春,我这个刚入伍的“文学青年”认识的第一个军旅作家就是胡世宗,当然是作品。我真正见到他是5年之后。1983年的深秋,他从黑龙江边防部队组织举办“军区业余文学创作培训班”后回到哈尔滨,我去火车站接他。他背着背包也背着收获,带着风尘也带着喜悦,说起这次办班“冒出”的几位作者和作品,他的兴奋和自豪溢于言表……也正是从此,我作为一个业余作者下决心要入选参加一次“军区业余文学院”的学习。但是,最终我也没能成为这个“班”的正式学员,倒成了经常协助世宗老师“办班”的工作人员。
1990年秋,我调到沈阳军区文化部当干事。世宗老师是力荐者之一。当时,军区政治部先后有几个部门看好我,因世宗老师的鼓励,我毅然走进了“文化圈”,而且一干近二十个年头。这期间,我亲身感受和见证了世宗老师对军区部队文艺工作、对广大业余文学作者的真情。
举办“业余文学创作骨干培训班”,培养部队文艺骨干,对于军区专业文艺创作室来说,不能说是份外工作,但也是可干可不干的事儿。因为这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每次“办班”或组织“笔会”,需要“跑”经费,“跑”部队最便宜的招待所,需要请老师讲课,请编辑改稿,几十人的接站、送站、吃饭、睡觉、学习、写作……每件事,办起来都很琐碎,很麻烦。对此,世宗老师都干得执著、认真。
是1991年12月,我到军区机关后第一次跟随时任军区文艺创作室副主任的他办“笔会”,胡主任给这次“笔会”冠名“起飞笔会”,这体现了他抓这项工作的指导思想、任务标准和所达到的目标:就是要通过这次集中的学习、培训、创作,使军区部队的一批重点业余文学作者在创作上有一个大的飞跃。“起飞笔会”是在军区后勤一个被装修理所的小招待所举办的,那时部队换装实行“交旧领新”,一些上交的破旧军装、被褥,经这里的修理所拆洗缝补、加工修理后,焕然一新,再补充到部队使用。胡主任曾动情地对参加“笔会”的作者们说,修理所的同志们用辛勤的劳动为部队送去了物质的温暖,我们要用优秀的作品为官兵送去精美的精神食粮。“笔会”办得非常成功,《解放军报》、《前进报》等报纸用专版刊登作品,《解放军文艺》、《鸭绿江》等刊物重点推出作品。“笔会”结束的时候,正值新年即将来临。于是,胡主任骑着自行车,顶着风雪,在沈阳跑了大半天,为每人买来一张贺年卡,请参加“笔会”的作家、编辑、业余作者和工作人员都签上自己的名字,作为新年礼物。当时,我曾感慨:胡主任干什么事都那样有真心、动真情。20年后,我找出了这张尘封的贺年卡,它使我热泪盈眶。这张小小的贺卡上共有31个人的签名,其中有来自军区机关和部队的业余作者18名。当年的这18棵“文学青松”,现在大都已长成了“参天大树”,他们有的担任了部队师以上的领导;有的成了享誉文坛的作家;还有的成为卓有成就的编辑、记者……那次“笔会”,真正成了他们起飞的“机场”和“导航台”……
尔后,我在军区政治机关任文化处长、副师职研究员、主管文化工作的宣传部副部长,我与世宗老师一起,又组织举办了一系列类似的创作班、研讨会、讲座、“沙龙”等活动,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培养业余文学骨干,繁荣部队文艺创作。世宗老师曾形象地把“专业”和“业余”文艺创作喻为推动军旅文艺事业发展的“两个轮子”,缺一不可,需要比翼齐飞。由于胡世宗等一批专业作家、艺术家多年的不懈努力,培养扶植业余作家、辅导基层文化活动,成了沈阳军区文化工作的传统和特色。
这些长年累月的、台前幕后的、默默无闻的工作,世宗老师在日记中有的写到了,有的没有写,写到的也大多是一笔带过,我作为多年在军区从事文化工作的一个管理组织者,永远不会忘记:胡世宗对于繁荣沈阳军区部队的文艺创作乃至发展军营文化,是有独特建树和突出贡献的!这是他的真心所为,这是他的真情所致!
如果说,他的这些无私奉献还与他的工作、事业有关联的话,而那些业余作者的个人进步、工作调动、转业退伍、甚至家庭困难等等,无论如何是与他的工作不搭界的,但这些,他也乐此不疲地去帮忙。机关哪个部门缺编,他只要感到合适,就找人家领导推荐业余作者;文体单位哪家空出了位置,他就三番五次地跑去给人家介绍文艺骨干;有的作者在单位处理不好关系,让其转业,他找首长请求留人;有的文艺骨干在工作调动中原单位卡住不放,他疏通关系让人家放行……他的真心、真情也感动了我,感染了我,我们一起为业余文学创作骨干的工作、生活去奔走呼号,分忧解难。多少年过去了,他办了多少这样的事儿,他已记不清,日记中更很少记载,但是我在军区文化战线近20载,深知他为此付出了怎样的精力和心血……经过他帮助的人,后来有的当了“大官”,有了成了“大家”,有的变为“大腕”,有的进了京城、上了总部……对他感激也好,感谢也罢;忘恩也好,负义也罢;甚至有的做了伤害他的事,他都不往心里去,就是别人愤愤不平地提起来,他也只是淡淡一笑而过。真可谓平淡之中见真情!
军区文艺创作室的作家,每年的工作成绩是靠作品来衡量的,他们的创作任务很重,特别是在创作中最忌分神走神儿、受到干扰。而军区首长机关和部队又经常有一些临时性的任务需要创作室完成。每当这时,我在当文化干事也好、文化处长也好,都是比较犯难的,在很多情况下,我就去找创作室的胡主任。直到我当了宣传部副部长,胡主任已经退休了,有些工作任务,我还去找他。
2006年,总政要举办“全军纪念红军长征胜利70周年新剧目展演”,各军区、军兵种,每个大单位一台戏。写长征的作品,前有《长征组歌》、话剧《万水千山》,都是难以逾越的精品,时下全国各文艺单位又上了一批长征题材的戏剧和晚会,我们沈阳军区的作品怎么搞?我和时任文工团团长的李广德非常犯愁。在困难的时候,我们想到了世宗老师,他曾多次重走长征路和到红军长征路过的地方采访,发表了一批富有影响的诗歌、散文和报告文学作品;他曾当过军区的文艺处长,对舞台艺术作品也有着独特的见解。于是,我们请他出山担纲主创,他6易其稿,写出了音舞诗画《长征路上的报告》的文学台本。在他与李广德、张振彬、官美华、胡宏伟等艺术家的联袂创作中,一种歌颂长征的全新的艺术样式呈现在舞台上。这部剧目,受当时正在出版的《胡世宗日记》的启迪,以长征路上的日记为串联,把现实和历史两个时空交织了起来,通过朗诵、音乐、舞蹈、戏剧片段等多种艺术手段的融合,使作品既具有历史的厚重感,又富有时代气息,其中,根据胡世宗的诗歌改编的戏剧片段《草地马鸣》、舞蹈《雪葬》等场景,催人泪下,感人至深。这部舞台作品演出以后,引起军内外观众的热烈反响,时任总政宣传部副部长的张继钢带领全军专家评委观看后给予较高的评价。音舞诗画《长征路上的报告》获得全军展演优秀剧目奖。
风雪煤都满乡。
近两年,我已彻底离开军区的“文化圈”,到抚顺军分区任职,但是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有了问题还是经常向世宗老师求教;请他帮助。
军分区开设了一个“专家系列讲座”,世宗老师来讲第一课:读书与写作。
2009年,我的文艺评论集《剑鸣虎啸》出版,在半年的时间里,从审读书稿、选编篇目到设计封面、文字校对,甚至印刷纸张的选定,每一个环节、每一道工序,世宗老师都不厌其烦地指导我,帮助我,使我从中又懂得了一门学问:图书的编辑与出版。
我不知这些是否能进入今后《胡世宗日记》的卷九、卷十、还是卷N,但是它永远刻在了我心灵的日记上。
我与世宗老师相识快30年了,在人生的旅途上,有灿烂的阳光,也会有风有雪,但风里雪里最见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