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堕落中的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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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回长沙近两个月,居然感觉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起了不经意的变化。据说从99年开始,市政府高举“每年一小变,三年一大变”的伟大旗帜,吹响了“现代化星城”的嘹亮号角。高楼一幢一幢往上冒;工业区一个一个建起;主要交通动脉也全然扩道翻新,就连堕落街也随着高校的扩招而变得更忙碌。以前的长沙像一个未成年的小伙子,安详地躺在湘江旁,现在长沙不再平静。一个人走在街上,看着行色匆匆的人们,心里难免平添几分躁动与不安!

来公司已不少时日,我倒也能融入其中。公司规模不大,二三十号人。头是女的,叫吴思雅,三十出头,是岳父战友的女儿,我就是她引荐的;顶头上司是一个五官搭配得极不对称的家伙,叫张林,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名字,连说话声音也细声细气,鸡肠肚肚,像臭娘们!三十老几就秃头,恶心得新鲜。听说是总部派来的,张林说是“智力支援”,我一听直起鸡皮疙瘩。这屌不务实,虚得很,除了会对上级拍马屁、跟同事打哈哈,什么也不会——还号称是“海归人士”。说不定只在新西兰的某个羊毛厂打过工而已,所以说出国“升造”过也能说过去,我想。我管他叫杂种,这号人的存在简直是公司的大不幸。

前几天,一家旅游公司要我们协助策划一个关于“五一黄金周”的旅游方案。接到任务后,那杂种粗描片刻,把这事丢给我和搭档康华,就再也没放屁了,直到我们上交方案。做策划本要多沟通,但他一句“自己看着办”就打发了我们,我气晕了。况且,这鸟老退改方案,说我们的策划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是内容不到位,就是缺乏新意。今天我们已五易其稿,我脑袋都想爆了,他还看不顺眼。其实这几天我和康华一直在和那家旅游公司进行沟通,他们认为第三个方案十分可行,可拟用。但杂种这边通不过,硬是没头没脑的挑三拣四!我一直怀疑张林是用臀部来思考问题的。

“那鸟就这样,”康华告诉我,“只认为改的次数越多越好,而不是取最合适,客户最满意的那份。”

我对此深有同感。无奈,谁让他是主管,我们只得照办,撰写第六个方案。我跟康华商量:以第三个方案为准,局部做些简单修改。康华同意我的意见。方案最后出炉再交到张林手中是晚上八点的事。一小时后,张林打来电话告之我和康华,方案勉强通过,你们可以走了。我感到极为好笑,一句话等了我们一个小时,真他妈稀下!

从公司出来我还在抱怨不止,这些日子工作压力很大,连续几天加班,头晕、眼花、胸闷,上个礼拜天夏雪陪我去诊所,医生诊断说是“亚健康”,多休息、加强营养就没事了。为这,夏雪天天给熬鸡汤,还给买补品什么的,照顾颇为周到。我不吃,夏雪就逼着吃——一餐两个鸡蛋、三碗饭、一碗鸡汤,早上醒后、晚上睡前,还要喝她指定的补品,我吃得腻烦,说我又不肾亏,送给爸妈吧。口里这么说,但我还是怪感动的。心想,有一个贴心的女人在身边,死也值得!当然夏雪自有对付我的一套,她有针对性地说不吃也行,不吃就别动我身体。按我的理解,这是对“饭在锅里,我在床上”一语的终极诠释,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不想性?听她那么一说,我喜出望外,食欲大增。

现在她在干吗呢?我给夏雪打去电话,油嘴滑舌说老公已经下班,正在回家的路上,请老婆赶快宽衣上床等老公。夏雪说,我还没回家呢。话到这,我隐约听见手机那头一名男子极细的问话声。我顺势说这么晚了你还跟谁在一起。夏雪说你管呢。我说,不管不管,你就是一丝不挂的和他翻江倒海我也不管。夏雪说神经。随后狠狠掐掉手机。我估计这手机多半又变残废了,过去夏雪有这习惯,只要一气就砸手机、摔碗。连最经摔的诺基亚也逃不出她的魔掌。我一直在考虑给她换个“大哥大”。

通话结束,我回想了一下,没有超过六句,话语越来越少,我拿着手机呆滞了半分钟,我知道那样说不对,太伤人了,但又控制不住那么说。我头脑一片空白,独自走在街上,不知道去哪,也不想立刻回家,溜达了半天还是决定去木林森那。

“星期8”是解放路为数不多的轻音乐酒吧,里面渲染的是一种祥和、淡雅的气氛,它推崇的是一种纯正的酒吧文化,在这种文化氛围中给人的感觉是温馨浪漫,舒适优雅。在这可闲聊、可独坐、可冥想。优美的轻音乐飘在空气中,散在灯光里,让人备感惬意。我很喜欢在这样一种空间下喝喝小酒,听听音乐。为了能有一两个小时的清静,我索性连手机也关了。

我推开“星期8”的大门,晚上九点半,人很多。沾了木林森的光,新来的服务员梁晓明毕恭毕敬地走到跟前,说什么风把古哥吹来了。我说无聊风。

“要叫那个?”梁晓明有意看我一眼,直说道。

那个就是小姐的暗语。我说你反应不慢,没你的事,给我准备几杯“欧陆芝华士”就成。这种酒酒质饱满丰润、喝起来平和顺畅,回味无穷,我挺中意。“调好后别忘了再泡槟榔。”我补充道。

“好类。”言毕,梁晓明知趣地办事去了。

柔和的《秋日私语》钢琴曲,影影绰绰的灯光。男人、女人聚在这片充满故事色彩的空间,或把酒言欢,或独身自饮。这是充满曼妙社会的一角,每个人都想发生点什么,都想把隐隐藏深处的东西排遣于外。我四处张望,寻觅能容下我心的座位。

“十口文武!”犹豫之际,一声入耳,循声探去,不显眼的角落,一时髦女性对我招手。那是和我有过的,一个在中国长大的中日混血儿——上岛慧子。“十口文武”是她的专利叫法。

意外见到她,记忆如鼓涌的泉水汩汩淌出:99年上半年,第一份正式工作辞职。公司效益好,捞了一笔,加上自由撰稿的稿费,手头很充裕,遂瞒着夏雪做了半年的漂泊。去了深圳、桂林、虎门、北京等不少地方。每到一个城市,寂寞一旦袭来,控制不住便出去猎取艳遇。这时我总对自己撒谎:这叫痴而不花、花而不色、色而不淫、淫而不荡,我会在精神上为夏雪守身如玉!明知干的是不忠的勾当,但仍旧那样做。那时,我心里背负罪与罚的十字架前行,一想到夏雪,我头脑一片混乱。

在那些女人中,尽管和其有染,但能记住者寥寥,犹如过眼云烟,不留下任何痕迹,在记忆的碎片里,找不到任何身影,只知道和她们在复制同一件事。但上岛慧子,却记忆犹新,别具一格得让我惊讶于常理之外。只要想起,思绪飘来,如拂面的清风,无法抵挡。

在深圳,每天不是出去溜达、观光,就是疯狂的写稿赚稿费。我头脑混乱,身心疲惫。记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去深圳后的第十个晚上,虽然惫倦,但心里躲避不了孤独,我去了蛇口海上世界“菲娜斯”酒吧。在这种乌托邦风格的环境中,摇滚音乐和酒治疗着我心灵的孤寂。

目睹水手的狂欢,我没有一丝感慨,只顾闷头喝酒。许久,我发现坐我斜对面的是一个妙龄白领,也独身一人。据我猜测,女人文化程度越高就越孤独,混得越好就越寂寞。我贪婪地望着她,可惜她很少抬头,看不清她的脸蛋。这让我**大减,但转念一想,管他的,好的、坏的、美的、丑的、熄了灯都是一样的!我起身走到她跟前,说可以坐你对面吗?

“当然,没问题。”她呷一口酒,说。

我说谢谢,然后入座。这时,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女人:皮肤很白,脸蛋很艳,年龄和我相仿,打扮时髦,乳罩戴了跟没戴一样。性色可餐、撩人情怀,我底下马上有了反应。

“你也一个人?”她反问。

我说是的,一个人。她问我是哪里人。我说长沙人。她摇摇头。

“不知道长沙?”我吃惊的问。倒,你喝昏头了吧。

“是不太熟悉!”她解释说。

我说,说不太熟悉也不对,你喜欢看电视,那你总该知道湖南卫视;喜欢抽烟,总该知道白沙;喜欢旅游,总该知道橘子洲头!

“你很会说话。”她呵呵笑了笑,点燃一只七星烟,吸一口,动作优美自然。她问我要不要来根,我说谢谢,暂时不用。

“对不起,那些——”她吐出烟气,道歉说:“呃——听说过,但不了解,没去过,对长沙很陌生。”

我投去诧异的眼神,暗自损她是地理盲!

之后她又告诉我她来自日本,“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日本人,二十年前母亲随父亲定居中国广州。”她说,语调平和而自然,“在中国长大,现在是中国人了。”

我点点头,问她在哪工作。

“在广州本田做翻译、公关。”她坦然说。我说很巧,我也在广州工作,不过现在辞职做无谓的旅游罢了!

“活得挺潇洒嘛!”她由衷说道。我苦笑摇摇头,心想什么潇洒不潇洒的,卖点文字混点饭吃,有了上顿愁下顿。“你到深圳干吗来着?”我问她。

“出差。”她说,语调不冷不热,随即将杯中余酒一饮而尽。

聊得尽兴,我们互换了名字,得知她叫上岛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