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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唐新泉军(守捉)考(4)

关于会州,据严耕望先生考证,会州治所会宁县在“今徙城堡地区约E104°30′·N36°50′或稍东”,位于黄河东岸,他又说:“唐之会州盖在靖远北百里以上”,并云:“由此推度,唐之会州当在徙城地区,或稍北也。然参下文所考河池及会宁关,又似当在徙城堡东与打拉池间。”严耕望《元和志所记凉州通长安两驿道诠释》,载《香港中文大学中国文化研究所学报》第4卷第1期,1971年;后经增订收入其著《唐代交通图考》第2卷《河陇碛西区》篇拾壹《长安西通安西驿道上:长安西通凉州两驿道》,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历史语言研究所专刊之八十三,台北,1998年5月景印1版,第411页。刘满先生指出了严氏在确定会州城位置时的观点前后不一,又指出“徙城堡”当为“陡城堡”之误,他还详细考证了会州治所会宁县就在今白银市平川区水泉乡陡城村的陡城遗址。刘满《西北黄河古渡考(二)》,《敦煌学辑刊》2005年第4期,第133~137页。

关于“理所”,即凉州,在今武威市。《太平寰宇记·陇右道三》“凉州”条云:“东南至会州乌兰关四百里,从关东南至[会]州一百三十里。”[北宋]乐史《太平寰宇记》卷152《陇右道三》“凉州”条,参[清]永瑢、纪昀等编纂《文渊阁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第470册,第431页。既然新泉军西去理所凉州400里,而凉州东南至会州乌兰关亦400里,那么新泉军应镇守在乌兰关的附近。

乌兰关与乌兰县为北周武帝所设,两者原先并置一地,“周武帝西巡于此,置乌兰关,又置县”,后来乌兰县因“旧城内沙石不堪久居,天授二年移于东北七里平川置”,《元和郡县图志》卷4《关内道四》“会州”条,上册,第98页。故《新唐书·地理志一》“会州会宁郡”条乌兰县下亦云:“西南有乌兰关”。乌兰关位于黄河西岸,与会宁关对河夹岸。严耕望先生根据唐宋史籍所载,考证认为“乌兰关、乌兰县即在一地,或相去极近。……是则会宁、乌兰两关相距四里,夹河并置,中为津渡也。”并云:“度其今地当在景泰县地区黄河大湾曲处。乌兰县盖在景泰县治东不远,会宁关则在河之东岸也。”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第2卷《河陇碛西区》篇拾壹《长安西通安西驿道上:长安西通凉州两驿道》,第415页。那么,乌兰县、乌兰关、会宁关究竟在黄河大湾曲的什么地方呢?严氏还没有交代清楚。刘满先生作了进一步考证,他得出结论:

会宁关在今靖远县双龙乡仁和村的北城滩古城遗址上;乌兰县和乌兰关在北城滩古城遗址西南的黄河对岸,即今景泰县五佛乡沿寺东南的黄河转弯处;今景泰县芦阳镇东的吊沟古城,在汉为媪围县治所,在唐为新泉军驻地。刘满《西北黄河古渡考(二)》,《敦煌学辑刊》2005年第4期,第140页。

关于乌兰关与新泉军的关系,严耕望先生云:“乌兰又西20里至新泉军,统兵7000人,为边防大军之一,盖即为镇护关津而设耳”;“《通典》174会州、凉州两目,皆云东南相距600里,则新泉军极可能在凉、会大道上。谓六百里者当就驿道而言,是此军当在乌兰县关之西北20里也;盖即为保护关津而设耳。”在文章最后“综结”篇他进一步指出:

由会州略沿黄河东岸西北行180里至会宁关,渡河西岸为乌兰关、乌兰县(今景泰治东),两关对夹河津,具舟50待行旅,是为关内河西交通军事之要冲。安史乱后,地陷吐蕃,曾建乌兰桥于河上,盖亦此津也。关津又西20里有新泉军,盖亦为此河津而设耳。军西400里至凉州治所姑臧(今武威),今图景泰至武威间之长城,盖即略沿此道而筑也。州去长安取此道凡1790里。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第2卷《河陇碛西区》篇拾壹《长安西通安西驿道上:长安西通凉州两驿道》,第413、416、419页。

在凉州经会州通往长安的交通要道上,乌兰关、会宁关对夹黄河津渡,这条道路在唐代被称为“乌兰路”。《元和郡县图志·陇右道下》“凉州”条载其“八到”云:“东北至上都,取秦州路二千里,取皋兰路一千六十里。”《元和郡县图志》卷40《陇右道下》“凉州”条,下册,第1018页。严氏考证“‘北’为‘南’之讹”,“‘皋’为‘乌’之讹,里数亦夺误”,应为1800里。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第2卷《河陇碛西区》篇拾壹《长安西通安西驿道上:长安西通凉州两驿道》,第344页。新泉军是乌兰路上的重要军镇,是防御外敌入寇、镇守黄河关津、保障丝路北道东西交通的重要军事设施。虽如严氏所说是为护关而设,但他认为其地在乌兰关西北20里处,却并不准确。上文说到,刘满先生不仅考清了唐会宁关、乌兰关、乌兰县的确切位置,而且还指出了唐新泉军驻地位于今景泰县芦阳镇东的吊沟古城,亦即汉代的媪围县治所。李并成先生经过实地调查与研究考证后,也指出:在今景泰县芦阳镇吊沟村大树梁大沙河北岸残存的一座古城遗址,东距黄河古渡索桥遗址12公里,他认为这座吊沟古城即为汉代媪围县城。李并成《河西走廊历史地理》第1卷,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第49~50页。魏晋贤先生亦云:“但此城(芦阳镇东至麦窝村间一古城遗址)的中心部分存在一座居高临下的方形土建筑物,且有交叉城墙将原山嘴上的城分隔越成几个部分,和河关城中所见相似,可以认为是唐代遗物,因而媪围也可能是唐的新泉军所在。”魏晋贤《媪围故城今何在?》,转引自李正宇《唐新泉军考》,“景泰与丝绸之路历史文化学术研讨会”提交论文。《水经注·河水》“又东北过武威媪围县南”条下注云:“河水迳其界东北流,县西南有泉源。”[北魏]郦道元《水经注》卷2《河水》,参陈桥驿《水经注校释》,杭州:杭州大学出版社,1999年4月,第32页。汉代媪围县境内有泉源,或许这也就是唐代新泉军得名之由来。

关于新泉军的兵力,一直是个争论不休的问题。《通典·州郡典二》云:“新泉军:会宁郡西北二百里。大足初,郭元振置,管兵千人,西去理所四百里。”《通典》卷172《州郡典二·序目下》,第4册,第4480页。《旧唐书·地理志一》、《资治通鉴》卷215胡三省注所载新泉军的位置、管兵数相同,《旧唐书》卷38《地理志一》,第5册,第1386页。《资治通鉴》卷215《唐纪三十一》玄宗天宝元年(742)胡三省注,第15册,第6848页。《元和郡县图志·陇右道下》虽然记载新泉军位置、始置时间、设置者为郭元振等相同,但管兵数却与以上诸书有异,云:“新泉(郡)[军],会州西北二百里。大足初,郭元振置,管兵七千人,西去理所四百里也。”《元和郡县图志》卷40《陇右道下》“凉州”条,下册,第1018页。这一数字与其他史籍记载相比,相差甚大。是《通典》、《旧唐书》、《资治通鉴》等书在“千”字之前脱一“七”字,还是《元和郡县图志》在“千”字之前衍一“七”字?严耕望先生曾引《芒洛冢墓遗文》中的《唐苑玄亮墓志》所载“迁龙勒府折冲、新泉军大使”,判断新泉军“是前期固为一大军,后盖削弱之”。严耕望《唐代交通图考》第2卷《河陇碛西区》篇拾壹《长安西通安西驿道上:长安西通凉州两驿道》,第416页。这一论断似乎是认为:新泉军初为大军,管兵7000人;后来削弱为守捉,管兵1000人。严氏此说,采取折中之法,其实较为含糊。王永兴先生坚持7000人之说,也引《唐苑玄亮墓志》为证,他说:“新泉军:其管兵,通典、旧唐志、通鉴胡注均谓千人,惟元和志作7000人。按芒洛冢墓遗文中载唐苑玄亮墓志云,玄亮为‘□州都督杨执一所器,恩敕迁新泉军大使’,其时在开元初。可推知新泉军为大军,恐元和志之7000人为是。”王永兴《试论唐代前期的河西节度使》,载袁行霈主编《国学研究》第2卷,第382页。王氏此文收入《唐代前期西北军事研究》中,稍作改动,给一些书名添加了书名号,将原来的略写语复为原文,但将“苑”字误作“芡”、“敕”字误作“敢”,校对欠精。第34页。他根据墓志所载新泉军置大使,推断其为大军,所统兵数应为7000人。按,《新唐书·百官志四下》云:

诸军各置使一人,五千人以上有副使一人,万人以上有营田副使一人。军皆有仓、兵、胄三曹参军事。刺史领使,即置副使、推官、衙官、州衙推、军衙推。《新唐书》卷49下《百官志四下》,第4册,第1318页。

在唐代,军的兵力员额从数百人到数万人不等,有时由州刺史兼领军使,如沙州刺史兼豆卢军使、瓜州刺史兼墨离军使等。就河西节度使所辖诸军而论,今依成书时代最早的《通典》所载列其所管兵马数目于下:《通典》卷172《州郡典二·序目下》,第4册,第4479~4480页。《通典》成书于德宗贞元十年(794),参杜佑《进通典表》末署:“贞元十年月日表上”,载其著《通典》,第1册,第1页。

军名兵数马数

赤水军33000人13000匹

大斗军7500人2400匹

建康军5300人500匹

宁寇军1700人500匹

玉门军5200人600匹

墨离军5000人400匹

豆卢军4300人400匹

新泉军1000人

《旧唐书》、《资治通鉴》胡三省注等皆记载新泉军仅1000人,兵力不多。依上引《通典》所载,新泉军的管兵数与宁寇军相差不多。关于宁寇军的管兵数,《元和郡县图志·陇右道下》所记与《通典》基本相同,作“管兵一千七百人,马五百余匹”。《元和郡县图志》卷40《陇右道下》“凉州”条,下册,第1018页。而《资治通鉴》卷215胡三省注却作“兵八千五百人”,不知所据者何?第15册,第6848页。据王永兴先生考证,认为1700人为确。参王氏《论唐代前期河西节度》,载其著《唐代前期西北军事研究》,第31页。军置1000人或数百人者,在其他藩镇辖下也有例证,如:河东节度使辖之岢岚军,范阳节度使辖下之静塞军,陇右节度使辖之振武军、威戎军,皆管兵1000人;剑南节度使辖之宁远军,管兵才300人。《通典》卷172《州郡典二·序目下》,第4册,第4481~4483页。因此,新泉军管兵1000人,唐代杜佑、后晋刘煦、元代胡三省等相沿其说,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且正因其兵力不多,后来又曾改称为守捉。而李吉甫所持7000人之说,严耕望执其两端,失在未断;王永兴承袭李说,恐亦未确。

(冯培红 兰州大学敦煌研究所副教授、副所长、博士

聂葛明 兰州大学敦煌研究所2004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