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恋情
作为学生,有两件事永远不能忘记,其一是什么时候放假,其二是什么时候收假。而且想念大多数人都懂得这种时间完全有必要精确到具体某天某个时候,否则一不留神就要达到了——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绝对不应该在别人已开始慷慨激昂或娓娓而谈的时候突然推门而入,那很不礼貌。两全齐美的法子也不是没有,譬如索性旷课。
如果现在这位正在大谈特谈鲍姆加登的教授能够记起七十多年前北大那拨学生所发起的那场运动,他就知道明天该放假了,那是我们伟大的师兄师姐们用血给我们争取到的节日,真得感谢他们。我曾经不止一次地说过,幸亏现在的中小学生都还没能真正了解四五运动最为有益的影响就是导致大学生从此多了个假日,否则他们一定会紧密地团结起来勇敢地再次发起一场运动以求获得类似于五四那样的假日。
下课铃就在我的忧患意识中异常清晰地响了。教授很不情愿地合上讲义,“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然而……”
整个教室突然都安静了,根据经验,“然而”从来都是一种残酷的转折。果不其然,教授后面的话接着就出来了。“下次上课时,你们要交给我一份关于美学的小论文,范围不限字数在三千字以上。”
也许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想到明天要放假,大家也就不再跟教授斤斤计较,讨价还价了。教授在意外地没有听到闹哄哄的抗议之后微笑着走出了教室,我们也就微笑着随后出来了。
“四天呐,同志们,这下咱们可得好好珍惜时光了”,李军兴冲冲地嚷道,“我提议,大家都去吃小炒好不好?”
“英明!”有六个人举起了双手。唯独张义惊慌失措地站在原地没动,七个人的眼光便齐刷刷地逼了过去。
“我,我……我一会儿得送小莉回家,”张义吞吞吐吐地说。
“叛徒!开除你吃小炒的资格”李军第一个愤怒了。
我走过去拍了拍张义,异常沉重地说:“我很同情你……好好去吧,小炒店里有我们顶着。
张义满脸羞愧地走了。
天已渐渐地黑了下来。
整个校园溶在昏黄的路灯中,只有四栋教学楼里透出的灯光才是明亮的,秋园的长椅上已有人坐在那里窃窃私语,谁也不知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美丽的话语,年轻本身就是美丽的。只要有两个人手牵手地坐在一起就足以构成一道动人的风景了。他们醉在自己制造的温柔之中。
孙风朝周围飞快地看了两眼,然后压低嗓子说,“咱们的菜是不是那个,寒碜了点?”
戴志板着脸一本正经地道,“什么时候也不要忘了艰苦朴素。咱们都是有文化的人了,你还准备让报纸说我们攀比成风啊?”
盛波在一旁道,“就是,我们是来喝酒的,不是吃菜”,顿了一顿,又道,“吃菜谁不会吃呀,那叫本事?”
我赶紧捅了捅了他,“小声点,别激起公愤。”
萧强和陶飞已举起了杯子,“喝酒喝酒。”
盛波喝了一会儿后将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顿,“我说诸位,吃们是不是好兄弟?如果是,兄弟有难,大家是不是该扶一把?”
我们都停下了筷子,候他下文。
“我上次糊里糊涂地说了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一下子把全班的女生都得罪了。其实呢,你们自然知道我究竟是想说什么,可她们不听,她们就只知道抓住那话不放,现在我他妈地成什么了,啊?”
“是,是,是,这问题有些严重,得罪了全班女生等于失去了大好河山啊,是得想想办法。”李军很有同情心,“再说了,把你一个人整臭了也还不是特别要紧,问题是女肯定连带着把咱们这些好人也看成了跟你是一类型的那岂不是枉得很?”
盛波怒目相问。
我赶紧出来打圆场,“李军你这就不对了,同志之间落井下石就不太好罢?盛波你放心,你想咱们怎么样?把女生都叫来再跟她们说‘肥水可以流外田’行不?这事我可以联络。”
“得了吧,”盛波愁眉苦脸地道,“想说那话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你们谁不是那样想啊就我心直口快。这下闹砸了,我不管,你们得替我想想办法。”
“说正经的,我看这样,”李军清了清嗓子,“班刊不是要出了么?咱们索性将这一期班刊就办成男女生对话集,大家都就本班的外交纠纷发表意见,是非曲直由大家一块儿来说。”
盛波眼睛一亮,“好的,就是这么办。”他赶紧抓住了我的手,诚恳地说:“老兄,我的平反问题就得指望你了,你可得写篇有份量的稿子替我撑着点。”
我面有难色。盛波犹豫了一会儿,咬了咬牙,“一包烟!”
我立刻鸡啄米似的点头。
按照国际惯例,现在该是新闻发布会和自由论坛的时间了。
“我今天在一本书里读了一首诗,有没有兴趣听?”孙风刚喝了酒,诗兴大发。
“等一下”,盛波躺在下铺道,“如果你坚持要读的话,等我先戴上耳机再说,”他是个最讨厌诗的人,他总说就是流行歌曲也比现在这些所谓的诗让人容易看懂。
我们都躺在各自的床上,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把你的裤带解开,把你的裤子脱下来,”孙风深情地吟了出来。
宿舍里顿时炸开了锅,大家又笑又叫地大喊,“痛快!痛快!好诗!”
盛波听到闹声赶紧摘下耳机,一脸茫然地问,“什么?”
我们齐声怪叫着冲着他大吼了一声,“把你的裤子脱下来。”“哟,他的裤子已经脱了下来,”孙风在白忙中又加了一句。
李军止住了笑,严肃地说:“我看以后如果再编文学史,可以考虑将这首诗作为总纲多提纲挈领,多一语中的啊!”
“对对,”孙风道,“现在这年头的书不都是围绕着这个主题展开的么?写来写去,就算不脱裤子,那也差不了多少。”
“不是差不了多少,简直就是犹有过之。只要能卖,就有人愣是敢写比这更厉害的。有一本书名字叫《风流浪女林黛玉》,连林妹妹都这样了,那还有得说么?”李军接口道,“我保证曹雪芹的正宗《红楼梦》绝对卖不过这书市场经济是吧?很无情的。”
“说说核武器吧;书是没得聊了。******印度就那么大的胆子?”盛波因为没听那诗所以颇多遗憾,他想再开辟个话题,“他们的核试验躲过了美国的监测,愣是成功了。”
“他们是不是瞅着咱们的核武器眼红了?怕我们对付他?唉,其实何必呢,要打印度那么巴佬,还用得着核武器?没见识!”李军又接上嘴。
“联合国不是已有制裁方案了么?美国这回脸可丢大了,那么大的事居然没能监视住,”黑暗中不知谁咕哝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美国没监视住,没准人家是有意的呢?别忘了美国佬从来都想打我们的主意,让印度也拥有核武器,不更有利于包围中国么?小日本现在大概是不敢惹吃们了,南亚的印度可也是地大物博,美国佬想的可就是这一招呢。”马上有人反驳。
“印度也是,跟着美国瞎起什么哄?哦,好不容易撇了英国,又想再认美国为干爹了?”李军道。
“这事没完,究竟怎样咱们也说不准。好多咱们已有核武器了,谁真惹急了我们,咱就瞅个空子先向他们发射,让他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一下子轰死他。”我向来是个头脑简单的家伙,也只会说出这种话,挺幼稚的吧?
刚有人想骂我,张义急匆匆地跑回来了。
“老张,大事去矣,大事去矣。”他竟是冲着我来的。
我心里一惊,“什么事?慢慢说。”
“你要不要先坐稳一点?我担心你听了之后会从床上晕下来。”张义一脸关切的神情。
“说,快说,是不是他暗恋的那个女孩跟人走了?”没等我开口,其他的人就已等不及了,难得有这样事不关己的悲惨故事。
“真是一猜就中,”张义缓了口气,“我送我那位回家是吧?回来的路上就遇见你一天到晚念叨的那位了,当然,她没有看见我。反正看见有个男孩跟她在一起,走得还很近。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我没看清,又或许那个家伙只是她的老乡或别的什么,不一定就是那种,啊,那种你最怕的关系。”
“哈,深更半夜的拉个老乡在大街上溜弯,你他妈也太会安慰人了吧,”盛波骂了一句,“这不明摆着就是男朋友了嘛。”
“乌鸦嘴,你怎么就那么爱说实话?心直口快也得背着点人啊,”李军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
我的心冷到了极点,拉过被子仰天倒下。
“你年年,你年年你这东西,”李军又指着张义骂,“噢,自己乐完了,回头没事就干这种打击人的事?”
张义急忙分辨,“不,不,我是真看见了,回头报告一下,谁知道他这么脆弱。”
我扔开被子,瞪着眼朝他吼,“张义,你这扫帚星,我他妈恨你!你眼睛没事瞅别人干什么?不会低头走你的路啊,就你会看!”
张义怔怔地没说话,李军小心翼翼地道,“老张,你没事吧?要不把我的膀子借你用一下,靠这哭一哭。”
我将枕头扔了过去。
的的确确,我是彻夜未眠。
彻夜未眠的结果就是我早上睡得特别香,暗恋两年之久的女孩居然已有男朋友了,她事先也不打个招呼,真是让人生气,白白浪费了我两年纯真的感情。一直把她当作神或者谜,谜底揭开了,唉,不过如此,如此而已。
我一直没忘阿Q流的是跟我一样的血。
其他的人都已不见了,我一看表,“才11点钟嘛,起得这么早,神经病。”
我穿好衣服之后突然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就只记得今天不用上课。叠被子子?等以后娶了老婆由她来干吧,这习惯养成不得。看着空荡荡的宿舍,忽然觉得很无聊。实在没事干,背着手在宿舍里来回踱步,“啊,对了,刷牙去?”
总算找点事可干了,我万分仔细,异常认真地刷手。
推开窗户,我想让清新的空气透进来,扑面而来的一股浊气混着烟尘直往鼻孔里钻,“老天”,我赶紧关上窗户。
刚才开窗户时好像看见假山上有两个人。哦对了,手里好像还拿着书,不用多瞧,猜也猜得出准是英语书。除了念那些鬼话,没人会到那里去看书。我一直觉着奇怪,现在的大学生肯开口念的一定是英语,有时我真想抱着《诗经》到那些“假洋鬼子”面前大声地读去,想想而已,我还不想被别人看成疯子。
我只好坐下来抽烟。
我知道抽烟对人身体不好,刚认得几百字的时候我就知道烟中含有尼古丁了。我也曾动过那种卑鄙到此为止流的念头想去戒烟,可总是坚持不了几天就变成“借烟”了,后想想过意不去,也就不好意思再去“借”了,唯一的办法当然就是不“戒”。何况,学校哪几家商店又何曾没卖过烟?他们既然不听学校的禁令,我又何必非得干那种断人财路的事?上次见宿舍办公室的宣传栏里第三条写着“不准吸烟”,第四条又赫然写着“不准乱扔火柴、烟头。”我横竖也是看不懂,索性不理它了。
孙风中午回来了,背着书包。
我总觉得这种有专研想法的同学都应受到尊重。至少,他很勇敢,也很有远见。天地良心,我说这话可是真话。人各有志,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去考研的,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料,有那几年的时间,我没准能够不读书而干点事出来,没准。
“他们都到哪去了?”我随口问了孙风一句。
“李军去他那什么什么公司了,走得很急,听他说这次他好像能揽点业务了。戴志不是去他姐姐家里打牙祭了么?其余的我也不知道,刚才好像看见盛波在系里忙着写宣传栏。”
此后就无言了。总是这样,白天的时间里大家都觉得自己一大堆事,没空儿聊天,也没兴趣聊天。
“要不,咱们吃饭去?”孙风转身问。
我叹了口气,“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我总喜欢一个人坐在宿舍里,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们要忙他们的,我当然也很忙,忙着睡觉,睡醒了才发现宿舍里又只剩我一个人。坦白说,放假其实也挺没劲的,尤其是对于我这种人。每到这时我就想,真不知是老师放我的假还是我放老师的假,大约老师也挺喜欢放假的。
如果我说我突然感到寂寞了……算了,不说也罢,免得惹人笑话。
听说北大有个叫余杰的写了一本书《火与冰》,不妨现在看一看。我看书从来是不怀着崇敬的心情去看的,反正那里面的汉字我差不多都认识,想看的不过也就是瞧他怎么排列组合了。如果不幸被我看见了几个错别字,那我就觉得美极了。不过余杰到底是余杰,他竟真的让我一下午都老老实实地躺被窝里看完了那本书,居然没有睡着,就凭这一点,我得不说真的有点佩服他了。
只是有一点我得怪他,很多我想说而又确实没有水平说出的话全被他说了。就跟看鲁迅的书一样,总以为我想破口大骂的事其实几十年前他就骂过了,这到底算是幸福还是悲哀?
今夜是收假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明天八点整上课。
大家都回了,躺在床上不作声,似乎都累了。我也累,睡了几天的觉不累才怪,我是极盼他们能够陪我侃侃的,然而他们确实忙累了。
李军沮丧地说了一句,“我被骗了,那人真******精!”
久久没有人作声,也没人问他究竟是什么事。他在一家广告公司里做兼职,那些事我们是不知道的。
隔着好久,李军才自顾自地又说了一句,“其实一开始是我想骗他。”
七个人突然一起开口,“这就对了,这么一想不就平衡了?”
李军苦笑着点头:“也就那么回事吧,这年头……”
又是一阵沉默。盛波咕哝了一句,“还有什么假没有?”
我在上铺冷冷地答了一声,“就只有六一了。”
泥泞的记忆
生命中泥泞的岁月,最终带着潮湿的记忆被夹进了岁月的相册,回望昨日,我依旧坦然,依旧平静,不为那曾经的伤痛,只为那成功的目标。
“再上一年吧!”母亲极小心地说。
我没有吭声,屋里出奇的宁静,旧日光灯嗡嗡地响着。听得见父亲粗重的呼吸。
母亲叹了口气,“孩呀!考不上没人怪你,我和你爹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人家考了几年才考上,你就真的不想再试一次。”
“要不再考不上呢?”我轻声说,声音有此哽咽。
“你不去试试怎么就知道考不上呢!这些年我从没怀疑过,也没泄气,孩子你可不要自己将来后悔呀!”父亲吸了一口烟,出了屋,他的活重重的落在我的心上,那燃着折烟火仿佛又点燃了我心头熄灭的理想。
这样,我终于又进了学校,活在别人异样的目光里,我依旧坦然,有时人并不是为自己而生存,我的肩头有亲的的嘱托,有教师的希望,有朋友的鼓励。我只想去证明一下自己——成功,并不遥远。
然而现实的困难远非我想象中的那样。站在期中考试名次榜前,我落泪了,那倾泄而出的泪水彻底击垮了我坚定的信念,按学校的规定最后五名没有资格复读,这样,我别无选择。
一个人在学校宿舍收拾东西,心里空空落落的,我不知道前方的路是怎样的,只觉得对高中生活无了限留恋牵住了我的手,使它不自觉的停下来。
“崔老师“我听到开门声,抬头望去,。她站在风中,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不要走,我不歧视复读生复读也是一种成功,它战胜自我,我知道你一定活得有些累压力吧!但它也可以成为你的动力,看谈一些东西,丢掉一些包袱,每一步踏实的走,哪怕前进一步也是成功。“
我默默的淌着泪,慢慢的靠在崔老师的肩头,感受崔老师那好母亲般的关爱。
从此,在二百多个日子中,我看谈了一些,放弃了一些,我万分珍惜这最后的机会,一步一步踏实的前进。
风又微微的吹起坐在这所明亮温暖的大学的操场上,我又想起了走过那段泥泞的岁月。不再想去检查当初落榜的伤口,去给自己曾添痛的经历,年轻的我不再自卑对成功,我依旧坦然。
生命是如此的暂,在这一生中,我们会有很多很多泥泞的道路,在这般道路中,一步一步踏实的前走,成功也许显得就不那么遥远了。有时选择是痛苦的,有时经历是痛苦的,有时结果也是痛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