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梦灵残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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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独闯法场(三)

罗天鹰喝道:“你笑什么!”

残阳笑道:“罗大人,朝廷此番所赐,我周残阳不敢或忘。若有来生,定当厚报!”

罗天鹰头皮一紧,不禁退后了一步,燕灵急道:“残阳!你……你在说什么啊!”

残阳说罢,双眼一闭,再不理睬二人。

罗天鹰道:“灵儿,我们走。”燕灵喊道:“爹爹!”罗天鹰怒道:“走!”说罢,一手拽着女儿,一边向外走。燕灵挣脱不过,被拉出死牢,只能不停地焦急回望,但残阳就是低首闭目,再无动静。

第二日,上午时分。长安府门前车马粼粼,大队官兵聚于此地,队列整整齐齐,听候指令。忽而两人从长安府内走出,为首之人乃是刑部尚书常德,昂首挺胸,显得志得意满;一旁则是长安知府陪同,二人共同上马,常德朗声说道:“今日便是那恶贯满盈的恶贼的死期!待我们将他斩首,便是破了一件大案!人人有功!”众官兵齐呼:“大人英明!”

那长安知府方要提醒常德还有一人没有落网,但眼见情势,咽了咽口水,改口道:“常大人乃是当朝神探,再重大的案子到了大人手中,也是不攻自破。小人无能,以后还需大人多多提些指点。”

常德满意的点点头,显然对这番话颇为受用,说道:“嗯,莫知府此言甚是。待得此案一了,莫知府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那长安知府一听,知道常德会在圣上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当即眉开眼笑道:“多谢大人!”

常德话锋一转道:“不过眼下还不能得意太早。那恶贼的东瀛同伙随时可能在游街途中将犯人劫走,可不能掉以轻心。”

长安知府连声道:“大人高见。知府官兵连同大人的龙虎之师,将犯人围个水泄不通,严加提防,谁也劫不走。”

常德笑道:“莫知府果然是聪明人,如此便好。来人!将犯人提出死牢,押入囚车!”

众官兵应一声,将残阳死死锁住,从地牢中押出。残阳被绑在铁桩上三日,浑身早已僵硬,方走两步,只觉得双膝剧痛,差点跪倒。后面官兵以皮鞭驱赶,残阳只得忍住,被送上囚车。常德眼见一切妥当,喝道:“出发!”众官兵便缓缓向法场前进。

一路之上,道路两旁围满百姓,斥骂者有之,惋惜者有之,默然者有之。残阳见一双双眼睛望着自己,神态各异,仿佛在看一个没见过的怪物,心中屈辱,万口难言。

众官兵瞻前顾后,小心翼翼,生怕有人来劫,然而眼看快要走到法场了,仍是风平浪静。但不敢掉以轻心,心悬得老高,惴惴不安。

法场四周早已围满人群,远远望见囚车队伍开来,顿时一阵骚动。罗天鹰立在人群之中,心下百感交集:纵然是为了保全自己、保全罗府上下、保全当晚在场的官场兄弟而三缄其口,但毕竟是自己无所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将这个前途无量的英雄少年送入屠刀之下,心下总是难平。昨晚一夜噩梦,尽是残阳在死牢中与自己的两番对话,最终被那一句“若有来生,定当厚报”惊得一身冷汗。灵儿今早也是将她自己关在房门之中,半步不出,谁也不见,想到这里不禁摇摇头,又愧又叹。

再抬头四望,赫然发现人群之中吴啸坤那高大的身影,心下一惊:莫非他要来劫法场不成?!转念一想,不会!天心城已将残阳除名,吴啸坤更不可能为了残阳让天心城付出更大的代价。见吴啸坤眉头深皱,其下令革除残阳之时,心下之痛,只怕不比自己更轻。

昂首望天,感慨中原之广,大楚之大,一人之力太过微渺,每个人都是身不由己,唉!说不得。

一片喧闹之中,囚车队伍到了法场,常德与那莫知府走到监斩台,常德命各路官兵把守好每条通往法场的街道,以防东瀛人马来闯。安排妥当之后,清了清嗓子,示意百姓肃静,开口道:“我中原大楚,在皇上的英明领导之下,国泰民安,人人安居乐业,乃是千秋盛世……”

残阳带着镣铐,跪在法场正中,听到此处,心道:二十年前东瀛大军把中原军队杀得屁滚尿流,若不是我爹娘出面,只怕连那皇上也要从龙椅上被拉下来,还谈什么狗屁盛世!眼下太平了,却把中原大恩人的儿子囚在这里斩首示众,这无能狗官还有脸在众人面前大放厥词!

愤愤的想了想,残阳目视四周,并未发现静岚的身影,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静岚不在,看不到我这样的狼狈相,要是让她见到我被砍头,不知要有多少个晚上要做噩梦了。但又想着自从自己返回长安自首以来,便再没见过静岚,内心又渴望再看她一眼,一时不知该不该期望她出现。

那常德说了半晌道:“……依照大楚律法,周残阳连犯协同杀人、抗拒伏法、勾结外贼三条罪名,经由刑部审查,证据确凿,罪大恶极,今日午时斩首!”说罢,返回监斩台坐下,静等午时到来,全场鸦雀无声。

四周官兵则聚精会神凝视各条道路,以防大队人马冲击。

围观众人虽说之前有不少斥骂之人,但眼见残阳十七八岁的年纪,本该当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却一足踏错,身陷重狱,还被打得遍体鳞伤。众人又纷纷生起了恻隐之心,当中不少为父母者,见此情景,将心比心,忍不住为残阳的父母掉下泪来。眼看太阳渐渐升至正空,众人的心则随之慢慢沉了下去。

终于,常德看了看天,执起一只令牌,喝道:“午时已到!斩!”说罢将令牌掷于场中。

众人一阵骚动,不少人哭出声来。一旁肌肉虬结、凶神恶煞的刽子手拿下残阳背后的罪状牌,缓缓举起沉重的大刀,刀的一面,仿佛还映出那常德在监斩台上得意的笑脸……

残阳闭上眼睛,但脸上却没有万念俱灰的颓丧之情,相反,居然有一丝笑意从嘴角露了出来。

正在大刀将要落下之时,突闻空中传来一阵大笑。众人一惊,纷纷抬头,但见一名东瀛装扮的男子,从法场一侧的房屋顶上跃下,飘飘然向残阳这边而来。

那常德大吃一惊,官兵都分散在四周把守路口,谁能想到劫法场之人竟敢单枪匹马,从空中直落法场中央?看那刽子手也在出神望天,急忙喝道:“不要理他!斩!”

刽子手如梦方醒,急忙运力将刀挥起,还未砍下,那东瀛男子一扬手,刽子手的右臂便被一根长钉暗器刺穿,剧痛之下,五六十斤的大刀顿时拿捏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众人见有异变,都是一声惊呼。

周围官兵听到异常,立刻向法场中赶来。那常德气的脸色发白,站起身,指着那东瀛男子道:“快抓住他!就地正法!”话音未落,那东瀛男子稳稳落在残阳身旁,望见这常德的丑恶嘴脸,冷哼一声,右手一挥,又是一根长钉飞出,势若流星,瞬间扎穿常德举起的右手,去势不止,“砰”的一声死死钉在身后的墙上。

那常德右手被钉在墙上,剧痛钻心,又看见手心血流不止,沿着手臂汩汩而下,惊得六神无主道:“快来救我!快来救我!”那莫知府一看常德被伤,乃是表现忠心的大好机会,急忙向赶来的官兵喊道:“快来救常大人!”本已围到法场之中的官兵听闻,迟疑了一下,见常德如杀猪一般叫唤,只得又纷纷跑向监斩台。那东瀛男子鄙夷的笑了一声,拔出一把弯刀,刷刷两刀,将残阳周身的锁链镣铐皆尽砍断。

围观众人见少年被救,一条年轻的性命得以保全,早将他“所犯之罪”忘得干干净净,加之无数人对官府早有不满,眼看这飞扬跋扈的常德被钉在墙上,洋相百出,都一齐喝起彩来。

那东瀛男子将残阳身上枷锁皆尽除去之时,众官兵已将常德救了下来,重新发喊冲向法场中央。领头的队长模样的人喝道:“东瀛贼人休走!将犯人放下!”那东瀛男子冷笑一声,突然出手,将残阳身上穴道尽数封住,随即将他一提,跃上了一旁屋顶。

那队长却还有些身手,跟着一跃而起,追了过去。众官兵见队长神威,纷纷呐喊,并绕道向房屋后方追去。

那队长跃上房顶,见那东瀛男子带了人,行进缓慢,大喝道:“贼人休走!”紧追两步,跳在半空,举刀向残阳砍来。那东瀛男子一手提着残阳一边跑路,眼下若是不停下脚步回身抵挡,则残阳定会被一刀砍中。那队长算准这东瀛人既然要救人,则一定要护他性命,是故少追两步,直接砍向他身后的残阳。

眼看刀刃及身,那队长心中突觉不妙:这人怎么还不回头?难道不管这犯人的死活吗?正自疑惑,突见残阳双目突然睁开,精光暴涨,两掌拍出,迅猛至极。一掌将刀打做两段,另一掌则结结实实地按在了自己胸口上。直觉一声闷响,眼前当即一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亲眼见到被封住穴道的犯人是如何暴起反抗的,便已五感全失,再没知觉。

原来残阳被那人连点数处穴道,但仅是手指接触,却没用半分劲力,故穴道根本未封。残阳见此情景,立刻明白来人之意,当下装腔作势,被那人挟持而走。到了屋顶之上,那队长跃在半空,残阳眼见四周没人能望见这里,再不犹豫,全力出掌。

这一掌,带着残阳已然大增的雄厚内力,带着残阳三日冤狱的愤慨,带着残阳对官府之人自私冷酷的痛斥,只觉得胸中苦闷便要在这一掌之中尽数发泄出来,恨不得要将苍天劈开一条裂缝!

只可怜这队长,被这开碑断石的一掌轰在胸口,直打得骨骼俱碎、五内稀烂,如一只轻飘飘的纸鸢飞了回去,悠悠落在屋顶,当场一命呜呼。

残阳见此,大呼一声“痛快!”,然而悲愤尽发,痛快之时,眼角尽湿。

那东瀛男子道:“要下去了!当心了!”残阳叫道:“欧阳兄,尽量夺来一匹马,直冲城门!”那人道:“知道!”

原来这东瀛男子乃是踏雪假扮,眼下他提着残阳,在长安屋顶上纵横跳跃。众官兵没人能上房,脚程又不及踏雪,再加上踏雪在屋顶之上,只要一拐弯,官兵就得绕过一条街。如此几个来回,偌大的长安城,让踏雪当做了牵牛的场地,将众官兵拖得精疲力尽。待踏雪向下一望时,唯独剩下一队骑兵还紧紧跟在身后街中,那常德居然还领头骑着一匹乌黑的高头大马大声发喊,口中污言秽语,尽数骂了出来。

踏雪一皱眉,纵身而下,直冲那常德而来。常德还道他被吓破了胆,只知道在房上逃窜;哪知他竟向自己头上跳了下来,惊得拔出佩剑,闭上眼睛一阵乱砍。踏雪落下,一脚踢开长剑,另一脚则将他从马上踢向后方。自己则连带残阳稳稳落在马上,双腿一夹,那马纵身一跃,瞬息已在十丈之外。众骑兵想要追赶,但常德本是领头之人,被踏雪向后一踢,正巧落在众骑兵面前。众人若是追赶,十几匹马一过,非把这刑部尚书踩成肉饼不可。当下纷纷下马,将常德扶起,眼睁睁的看着踏雪二人冲向北门。

北门则早早有官兵把守,并立起一道带有尖刺的木栅栏。见踏雪纵马而来,当即围上。不等近身,踏雪双手连挥,当即有数人身中暗器,尖叫倒下。近身的则被踏雪一剑砍翻。那匹马极是神骏,众人只被稍稍一阻,眼前一花,那马便从人群中撞翻两人,冲了出来。

眼看木栅栏就在眼前,踏雪拍了拍马背,喝道:“看你的了!”这马似乎颇通人性,嘶叫一声,纵身而起。二人只觉腾云驾雾一般,那马便跃过栅栏,稳稳落地。残阳忍不住赞叹一声:“好身法!”

踏雪道:“快要到城门了,残阳,该你了!”说罢揪住残阳,向紧闭的城门一把扔了过去。众官兵在身后追赶,眼见此景,都是大叫一声,心想这东瀛贼人果然是番邦小国,毫无见识,怎会异想天开到用人去砸开城门呢?

谁知残阳身在半空,眼见城门在即,借着踏雪的一掷之力,气贯双臂,运足内力,双掌猛地拍在城门之上,只听“喀拉”一声,城门顿时被击破半边。自己本来被踏雪扔在身前,现在被城门一阻,便直落了下来。踏雪刚好追上,双手一接,稳稳放在身后,黑马一声欢鸣,纵身出城。

众官兵面面相觑。残阳这番出掌颇为隐蔽,再加上城门未开,城门洞之内一片昏暗,谁也没看见残阳出手,只道踏雪这一掷力道惊人,将城门砸开,又恰好让人落回到马背上。此番情景,闻所未闻,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怔怔立在原地,眼睁睁望着二人纵马向北,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