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梦灵残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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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兰雪战城(四)

残阳和静岚坐定,近看那人,面庞削瘦而端正,看来颇为正派;浓眉之下,眼神坚毅而深邃,仿佛能看穿一切;再看衣着,一袭白袍一尘不染,阳光照在身上甚至亮得刺眼,发冠亦是金丝编织,玉珠镶嵌,却无半点奢华之气。这少年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折射出贵族特有的典雅之风,看来教人觉得赏心悦目。

那少年笑道:“方才多谢兄台仗义出手,那帮人实在是蛮横得紧。”静岚奇道:“既然你不会武功,为何一点也不害怕呢?”残阳笑道:“光天化日之下,泱泱长安之中,怎可因这一点点歪风邪气便心生惧意,低头忍让呢?”那少年听罢,眼睛一亮道:“兄台所言,真乃小弟知己。正气所在,胆气所依。”残阳抚掌大笑道:“正是如此!”二人寥寥数语,甚为投缘,不禁举起茶杯,以茶代酒,互敬一番。静岚见二人对上了话,便安安静静地品茶观景,再不插话。

那少年问道:“今日有幸得见,真乃快事。小弟潘尚志,敢问兄台高姓大名?”残阳道:“高姓大名不敢当,在下周残阳。”潘尚志道:“不知长安之中,怎的多了这些兰雪城弟子?周兄可知为何?”残阳道:“三日之后,在天心习武场,兰雪与天心战城,这些弟子,多半是随从兰雪城主而来。”潘尚志点头道:“原来如此。周兄是天心门下?”残阳道:“正是,乃王安奎长老座下弟子。潘兄弟呢?”潘尚志笑道:“小弟乃是纨绔子弟,文无经天纬地之才,武无护国安邦之技,在这长安之中,吃着爹娘老本,每日喝喝茶,看看景,写写文章,聊以度日。”残阳笑道:“潘兄怎的如此过谦。”

二人说说笑笑,直过了晌午,白日西偏了,潘尚志道:“今日得以结识二位,实乃小弟荣幸。不过今日小弟尚有他事,不便奉陪了,还请周兄见谅。待到中秋日,小弟在家中大开蓬门,以接各路好友,周兄若有兴致,看完了街上的街灯和舞狮,便来寒舍坐坐,共饮两杯如何?”残阳拱手道:“潘兄既然如此看得起在下,盛情相邀,在下一定如期赴约。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多一个潘兄这样的朋友,乃是大大的美事。潘兄既然还有要事,在下不敢多留,请便。”潘尚志起身道:“二位请自便,这几杯清茶便由小弟请了,后会有期。”残阳道:“潘兄如此热情,在下却之不恭,多谢了。”二人客套几句,潘尚志便去了。残阳则呷着杯中残茶,不知在想什么。

静岚问道:“这个人为什么示弱?有何目的呢?”残阳眉头一挑,问道:“哦?此话怎讲?”静岚道:“他明明身手不坏的,不然这茶馆中这么多宾客,你我离他又最远,他怎知是你出手相助呢?”残阳点点头道:“我也注意到了,不过也并不奇怪。毕竟他与你我素昧平生,不便事事据实相告,不过这个潘尚志,一定不是简单人物。”静岚笑道:“如此不简单的人物,周大哥也轻松的结交到了,可见周大哥也是非常不简单的人物啊。”残阳笑道:“你又来给我戴高帽了。”说罢伸出食指,往静岚鼻子上一刮。静岚羞得满脸通红,心中却是甜蜜不已。

二人出得茶馆,一路游玩回去。待得路过长安最大的一间客栈“万年居”时,见之前那六个兰雪城弟子,你搀我扶地迎面走来。残阳见他们满脸醉意,大街之上东倒西歪,口齿不清,不禁皱了皱眉。忽闻一声怒喝:“你们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又去喝酒了?!”残阳扭头一看,客栈门口站着一位中年男子,满脸怒容,但看气势却是威风凛凛。那六人见了此人慌忙跪倒,口中大叫“弟子知错”“师父饶命”之类的求饶话。那人上前一步,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几个醉成这个样子,还不嫌丢脸!给我滚进去!跪在房里,我不叫你们,谁也不许出来!”那六人吓得酒醒了一半,急忙磕头认错,然后灰溜溜的进了客栈。

那人叹一口气,回身时,目光和残阳撞个正着。残阳被那犀利的目光一瞪,浑身都是一颤。那人斜眼盯着残阳看了一看,转身去了。

静岚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人的目光,只是说道:“兰雪城的弟子都是如此么?想我天心城人数乃五城之最,但多少人都是日夜勤修,不敢荒废。这些弟子既是跟随城主来战城的,必然身居高位,却也如此模样,真是可笑。”语气之中不无轻视之意。残阳道:“弟子的确如此,但人不可貌相,还是不要过早定论。况且他们的师父却绝不是善与之辈,我想回去提醒王长老一番。”静岚一惊,问道:“怎么?这个人非常厉害?”残阳摇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方才和他对视一眼,我的气势便矮了大半。眼神尚且如此咄咄逼人,何况武功呢?”静岚道:“那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残阳点点头道:“静岚妹子,接下来两天我不想荒废,你陪我练练剑好吗?”静岚眉开眼笑道:“当然了,和周大哥在一起,做什么都一样。”残阳笑着点点头。

却说天心城议事厅中,也有二人,却没有如此轻松。吴啸坤端坐在厅中,听王安奎说完这一个月的进境,点头道:“王长老辛苦,年过半百却仍能有如此进境,当真不易。”王安奎叹口气道:“城主谬赞,纵然如此,只怕战城也仅有四五成把握。”吴啸坤道:“兰崇明和刘旭洲,都是你我熟悉的老家伙了。兰崇明素来心机甚深,不知这次又有什么诡计,真教人防不胜防,不过吴某却也不致于怕了他;刘旭洲倒是条汉子,大家都说他光明磊落,江湖上的口碑不错,不必太过担心;但听闻兰雪城去年方才就任的一位副城主,名为雷光纪,自上任以来,没有显露过武功,身家来由也都是无从查起,有这么一个不了解的对手在,恐怕这次战城要想取胜颇为艰难。”

王安奎道:“城主和安副城主与兰崇明、刘旭洲都是知根知底的对手,刘旭洲的鞭法又对属下的棍法颇为克制……”吴啸坤接口道:“我明白长老的想法,按理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但是我们对这雷光纪毕竟毫无所知,而战城比武又极为凶险,所有人必须竭尽全力,鄙人担心长老的安危。”王安奎笑道:“城主不必记挂,倘若这雷光纪真的修为惊世骇俗,那属下以下驷对兰雪的上驷,乃是大大的有利。”吴啸坤正色道:“王长老为天心费尽心血,鞠躬尽瘁。下驷一说,莫要再提。”王安奎躬身道:“是。但若当真如此,为保天心领土,属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吴啸坤转身叹道:“长老忠义,鄙人岂有不知?于情于理都不该让长老涉险。但天心一败,自损三城,听闻兰崇明治民颇为严苛,而天心则一向宽仁,如此反复,只怕边界子民如水火交替,不得安稳啊。”说罢,不等王安奎答话,便转身道:“长老心中所想,众人皆知。十数年来任劳任怨,不求功名,令吴某深感敬佩。吴某行事,向来时时以王长老为镜,修善自身,更有无数紧要关头依靠王长老出谋划策,转危为安。实可说没有王长老,便没有今日的天心城。”说罢,向王安奎深深一揖。

王安奎一惊,急忙拜倒,连声道:“城主万万不可如此,王安奎性命乃是天心所救,为天心尽力乃天经地义!”吴啸坤上前扶起王安奎,说道:“待此事一了,王长老便不用再过多操劳了,眼下千金亭亭玉立,又有少年英雄为伴,王长老尽可放心颐养天年,尽享天伦之乐便了。”王安奎还想说什么,吴啸坤道:“就这么定了。长老不必推辞。”王安奎只得行礼道:“谢城主关怀。”吴啸坤道:“咱们明日便动身,早一日到习武场,以逸待劳,顺便也和安老弟多多商量。”王安奎道:“是。”

傍晚,王安奎回到居所,跟二人说明,三人用过晚饭,收拾了一番,早早歇下,第二天一早便连同吴啸坤和几名弟子一同出发了。

待一行人赶到习武场,安伯阳早已候在门口。将他们迎了进去。残阳带静岚前往甲队安置,其他弟子各有去处。目送吴啸坤等人去了正厅,静岚叹了一口气:“真担心爹爹明天的比武,他许久未曾与人动过手了,总觉得会吃亏。”残阳知她担忧,轻轻握住她的手道:“放心吧,双方都是各城最有头有脸的人物,一来想必不会有什么阴险狡诈的手段;二来当是点到即止,以示风度。”静岚轻轻点头道:“但愿如周大哥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