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梦灵残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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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一季之试(二)

孙兆林叫一声:“来了,师弟且小心。”说罢,剑尖一抖,便向残阳刺来。残阳识得这是攻心诀第二式,不慌不忙,立剑格过。然而才过一招,残阳忽而发觉自己除了剑法最为基本的挡刺削挑这几种攻防招数之外,竟完全不知如何使出天心剑法的招数。眼看孙兆林使出的一招一式,均是攻心诀的前四招,没有半点仗着招数繁多的优势。然而这四式自己本已练得烂熟,但眼下除了因为熟知招数而懂得如何抵挡之外,却没有了半点反击之能。这一惊非同小可,难道自己这十几天的苦练连同郑师兄的心血竟是白费了么?决不允许!眼看孙兆林重新用出第二式,想到第四式乃是克制之法,谁知使到一半,自己长剑方才递出,孙兆林突然变招,猛地一蹲,躲过残阳这一刺,回身将剑一摆,剑身正好拍在残阳手腕上,剧痛之下,长剑脱手,飞出人群。周围人发出一阵惊呼,残阳则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孙兆林收剑行礼道:“承让了。”残阳还没回过神来,突然汪雪晴喝道:“郑一川!”郑一川赶忙站出来,向汪雪晴行礼道:“周师弟剑法未熟,乃是我教导无方,请师姐责罚。”残阳急忙上前道:“不关师兄的事,是小弟无能,甘领罪责。”汪雪晴哼了一声:“周师弟初来乍到之时,恐怕还对我的言语态度非常不满,我那时便看出,你眼高手低,本事没有,傲气不小。想必这十几天颇为不服,不知眼下师弟以为如何?”残阳听了这一番连带挖苦的讽刺,愤怒不已。但眼下自己不到三招便即落败,毫无辩解余地,只得忍气吞声道:“师姐说的甚是。小弟十几日毫无所成,甚为惭愧。”汪雪晴道:“既是如此,余下的比试你也不必看了,待到下次试炼,再看你有无长进。”残阳强压怒火,说道:“是。”方才转身,听到汪雪晴说道:“郑一川,教导无方,十几日下来只有如此结果。试炼结束不论结果如何,罚你在房中面壁三天,不得外出。”急忙回身道:“郑师兄教导小弟尽心尽力,与他无关……”汪雪晴怒喝:“放肆!”这一声盛怒之下由内力送出,声如惊雷,周围弟子毫无防备之下竟被震得站立不稳。习武场上众人也纷纷向甲队看来。郑一川被这冷不防的一喝,也被震的一阵头晕目眩,急忙对残阳说:“师弟不必挂心,师兄没能教好你,万分过意不去。还是快快回去吧。”残阳见状,只得强忍下来,向郑一川行了一礼,不敢去看安伯阳那里,转身径自去了。

回到房中,残阳紧闭门窗,坐在床上,汪雪晴的种种挖苦早已抛到脑后,自己思前想后却不知今日的比试怎么会输的如此干脆?孙兆林所用的也都是攻心诀前四式的招数,和自己没有区别,况且自己十几天苦练这四式,每招的相克与变化也都烂熟于胸,孙兆林和林斌一同每日游手好闲,自己也都知道,却如何还有这么大的差距?最可怕的是,临敌之际,一切所学统统无用,有机会时无从进攻,受到进攻也无从反击,勉强用出某一招却显得破绽百出,在时机上也是毫无恰当可言。究竟是何原因,残阳苦思冥想,却毫无头绪。

直至深夜,残阳辗转反侧,毫无睡意。正自烦躁着,忽闻门外有人轻声唤道:“周师弟,我是郑一川。”残阳听闻,急忙翻身而起,打开门道:“师兄,你怎的来了?”郑一川笑道:“我在门外听到师弟在床上翻来覆去,当是睡不着吧,所以就冒昧打扰了。”残阳满脸歉意道:“都怪小弟学艺不精,害得师兄今日被罚……”郑一川摆摆手笑道:“师弟,先不忙着说这个。带上你的剑,咱们去习武场过两招。”残阳一惊,问道:“这是为何?”郑一川道:“且来了我再细说。”残阳见状也不再多问,回房拿了佩剑,随郑一川来到习武场。二人在场中站定,郑一川笑道:“周师弟,可还记得我曾问过你是否真的毫无根基,师弟回答我是‘的确如此’?”残阳一惊,说道:“没错。”郑一川道:“那今日师弟可是露馅了。别人都未曾注意,可是你骗不到我。”残阳一愣,回想今日比试,自己绝没有用过半分内力,剑法中更是不会有其他剑法掺杂其中,莫非郑师兄在套我的话?当下继续掩饰道:“师兄此话怎讲?”郑一川道:“汪师姐宣布惩罚我之时,你为我回护两句,师弟可还记得汪师姐曾呵斥你‘放肆’?”残阳不解其意,点头道:“没错。这一声好大,场中很多人都听到了。”郑一川笑道:“可不是声音大这么简单,这一声,汪师姐盛怒之下用了内力。”残阳一怔,随即明白郑一川所指,叹口气道:“原来如此……”郑一川笑道:“没错,这一声将周围附近的弟子震的晕头转向,包括我,毫无防备之下也被波及甚重。但周师弟你竟然若无其事,毫无察觉,若是毫无内功根基,怎会如此?”残阳叹口气:“对不住,师兄待小弟真心诚意,小弟感激不已,绝非有意对师兄隐瞒。”郑一川道:“不必多说,师弟为人如何,我相信还能看得出来。不过如果师弟真觉内心有愧,那不妨帮我一个忙。”

残阳忙问道:“师兄请讲。”郑一川正色道:“那便是用上你的真本事,来和我好好地较量一番。”残阳一惊:“这是为何?!”郑一川道:“天心城重技法而轻功力,即便是普通程度的内功,一般弟子也绝难练成。今日能见到周师弟这般内力,怎可错过?”残阳听罢,心中腾起一股热流。自己来到习武场,除了安副城主对自己颇为看重,所有弟子都未曾把自己当一回事。平日孙林二人对自己视若无睹,汪雪晴又是眼高于天,今日又完败于一个武功荒废多年的游手好闲之人手中,心情当真是差到谷底。眼下郑一川一番话,总算让自己找到一丝值得依凭的存在感,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当即说道:“承蒙师兄如此看重,小弟定舍命相陪。”

郑一川笑道:“这才对。不知师弟认为,咱们这一番较量,师弟几招能胜?”残阳一愣,说道:“师兄过谦了,纵然用上内力,但小弟内伤未愈,近日来又疏于练习,如何能胜过师兄?”郑一川摆摆手:“周师弟,到了如今,真的还要把那一套世俗对白用到你我之间么?我从来想到什么就对师弟说什么,为何师弟不能如此?难道师弟身后真藏有数不尽的秘密,非对我掩盖不可么?”

这一番话推心置腹,直说的残阳惭愧不已。抬头道:“师兄教训的是,是小弟太过遮掩。此番交手,若真比较起来,小弟未曾见过师兄全力,故不敢说的太满,但五招之内,当分胜负。”郑一川眼前一亮,喜道:“好!既是如此,现在便来!”说罢亮出佩剑道:“师弟不必客气,放手施为便是。”残阳道:“是。小弟剑法粗鄙,不知如何出手,还请师兄赐招。”郑一川道:“如此师弟小心了!”说罢一个转身,剑刃横扫而来。

残阳不识得此招,不知是否会像傅城主那般有诸多变化,故第一招不敢太过托大,将剑身竖起挡过。两剑相格,残阳感到一股真气直冲体内,想道:“郑师兄也用上了内力,但若全力仍只有如此地步,那当真是不可与自己同日而语。”郑一川见自己一招被挡过,说道:“好!且看这一招!”说罢竟用出攻心诀的第二式。残阳一愣,随即明白郑一川的用意:自己试炼之时便是败在此招之下,但仅是无法以剑法取胜,郑一川想必是想看看自己如何用内力破去这一招。想到此处,突然有所恍悟,这前四招自己再熟悉不过,剑锋所过之径也能轻松预判。剑招自己只能纸上谈兵,是故临敌完全无用;倘若以内力迎战,自己十几年来都是如此,则简单之至!想罢,大喝一声,将自己佩剑向郑一川佩剑砍去。这一剑带上残阳内力,迅猛无比,竟似夹带风雷之势,郑一川来不及变招,二剑互斫,只听“锵啷”一声,郑一川的剑断为两截,而残阳的锈迹斑斑的铁剑则完好无损,半点缺口也无。

郑一川瞪大了眼睛,似是全然不信。纵然想到今日交手,不知对方深浅,残阳自有胜算;却想不到自己只过两招便即落败。况且自己能在他手下走过第一招,恐怕也是占了招式之利,欺他未曾见过,必然不敢贸然出手,否则自己今天当真要被他一剑击败。

残阳见郑一川一言不发,脸色也是瞬息千变,还当他十分难堪,心中懊悔:纵然自己被压抑已久,今日终有机会一展身手。但郑师兄毕竟对自己如此真诚,自己怎一时争强好胜,竟连情谊也不顾了?郑师兄被自己这么一个刚进天心十几天,还在手下学武的小师弟两招击败,这脸面可如何抹得开?正胡思乱想着,忽闻郑一川叹口气道:“罢了罢了,周师弟内力雄厚至此,当真难以置信。不知方才那一剑,师弟的内力用上了几成?”残阳纵然担心再让郑一川难堪,但眼下更不愿隐瞒,只得如实道:“小弟害怕牵动内伤,故只用了不到五成。”郑一川听闻,面色黯然道:“原来如此。若是全力而为,师弟这一剑,天心弟子只怕已无人能够正面相接了。”残阳刚想说什么,郑一川忽然敛容道:“师弟,我有一言,还望师弟能听得进去。”残阳忙道:“恳请师兄赐教,小弟洗耳恭听。”郑一川道:“师弟内功天赋卓绝,自不能荒废。但招式变化何止千万,倘若有人内力与师弟相近,纵然不及,但对阵之时招式之利,只怕远超师弟想象。师弟若是当真想臻大成境界,则内外功力,缺一不可,眼下师弟内功超凡,但招式技法太过欠缺,弱点太弱,一旦遭到针对,则是非常不利的境地,还望师弟莫要偏废,齐头并进才是。”

残阳听完,心中一凛,躬身行礼道:“多谢师兄教诲,小弟必当铭记于心。”郑一川笑道:“今晚真是高兴,能够见识到如此高强的内功,全天心上下都会对师弟另眼相看的。”残阳摇摇头道:“不,师兄,小弟还希望师兄能保守这个秘密。”郑一川大感意外,问道:“为何?若是不说,那师弟岂不是还要继续留在亥院,然后受着汪师姐的白眼?况且以师弟的实力,根本不该呆在亥院的。”残阳笑道:“既然天心是以剑法见长,那以此而论,小弟留在亥院并无任何不妥,更何况,我此行的目的便是弥补招式的缺陷,若是现在把内功显露出来,然后依靠这个在这里待下去,那不又回到以前的样子了?小弟希望能有朝一日,单单凭借剑法,也能在天心城站稳,才算是达到了目的。”郑一川眼前一亮,说道:“师弟能想到此地步,师兄已经远远不及了。虽说师弟还未有内外兼修的本事,却已经有了内外兼修的气量。不得了啊!不得了!”说罢,二人哈哈大笑,只觉得彼此你言我语,甚为投机,直聊到月落西山,东方微白,才带着晨露,各自回房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