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梦灵残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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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血溅月竹(二)

那人又是一阵大笑,右手刀起,侧着竹枝发力的方向一推,竹枝顿时被带偏,那人又顺势将刀画了一个弧,向下压去,残阳感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手上传来,竹棒险些脱手,心下大骇,不知这人怎么突然多出这许多奇招。当下用力握紧竹棒,一转身子,想将竹棒由下向上抡出一圈攻过去。谁知身子转到一半,那人如猛虎扑兔,两指伸出,闪电一般点到自己腰间,顿时一阵剧痛,心想来不及转身,便背着身,将竹枝向后猛地刺出。那人叫一声:“好!”左掌蓄力,又是将竹棒带偏,右手气贯刀身,猛然劈下。那刀气并不强烈,然而却锋利无比,纵使残阳手中的竹棒在他浑厚的真气下坚如磐石,但眼下那人这一刀,仿佛刀身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只听一声脆响,残阳的竹枝竟被那人劈下半截。

残阳大惊,猛地跳开,所幸那人并没有追上,而是站在原地,望着残阳,眼中露出似有似无的笑意。看着眼前的断竹,残阳汗透全身,倘使刚才锋利无比的一刀不是砍在竹子上,而是自己手臂上……不敢多想,此人既然陡出奇招,倘若自己再被他抢攻,只怕要手忙脚乱,丢盔弃甲,完蛋大吉了。当下又鼓起勇气,猛地向那人冲去。临到身前,竹枝如利剑一般猛地刺出,同时左掌聚气,倘若那人仍旧从侧面将竹棒带偏,那么自己借着转动之势,便可以发出更猛力的一掌,那人前一招既然用来带偏竹棒,要想变招绝不会这么快,这一掌自然也是无法再守了。

谁知那人并没有上当,而是举刀直直的迎了上去。刀刃接触到棒端,竟是毫无声息的破入,如同柴刀劈柴一般,将那竹枝节节破开,直没至根。残阳大骇,急忙撒手,手指险些被削了去,而那一刀劈完竹子,去势不止,继续向自己面前劈来。来势极快,残阳又无从借力,再也躲不开了,一时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还没死么?”一念及此,残阳缓缓睁开眼,看见那银月刀停在自己鼻尖半寸之处,寒光闪闪。那人则淡淡地看着自己,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小子,你还差了点,去吧。”那人撤了刀,背手而立,晚风拂过,衣袂飘扬,显得高大无比。残阳方才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大气也不敢喘一口,见那人撤了刀,心下原本如压了万斤巨石一般,眼下压力骤然消失,况且方才全力激气斗了那么久,内伤已然加剧,眼下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不堪重负,终于眼前一花,吐出一口鲜血,手脚发软,瘫坐在地。

“哼,仗着利刃,侥幸取胜,得意得很么?”只听一声怒吼,踏雪提着剑冲过来,学着残阳的招式,也是一剑刺出,喝道:“有本事就把老子的剑也劈开试试!”那人一皱眉,刀光横过,挡下这一招,两人又斗作一团。那人被残阳和踏雪连番消耗,终于感到体力有所不支。见久斗不下,故技重施,手中倏的一晃,刀中劲力全无,踏雪这一剑用上全力,连身子都向前冲去,眼见手中压力顿失,便知不妙,但若防他后招,则必将失了先机,幸而他身经百战,临敌应变却是残阳更加机敏,心下一狠,竟弃掉宝剑,仍借着身子的冲劲,双掌呼的探出,向那人腰肋拍去。

那人咦了一声,叫道:“好果断!”原来以往和旁人对敌时,凡遇此招,对手要么未能识破,便如同残阳一般被自己击败;要么强行收住自已然失衡的身体,然后撤回兵器防他后招,这么一来,攻守互易,自己必将赢得先机,百试不爽。然而眼下这少年决断甚快,能在这凶险的拼斗中弃掉武器,这样即使自己对着一柄空剑重新发劲也毫无意义,仍然无法逆转局势,不由得对眼前这个不到弱冠的小子刮目相看,纵是敌人,也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但转念一想:方才那少年两次强接自己圆月刀的那一瞬,迸发的真气浩然纯正,绝无半点邪处;眼下这小子虽然招式狠毒,戾气颇重,然而却是视死如归,方才遇到险招,宁弃剑而不失先手,以武观人,当是果敢而大气,这么两个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莫非自己认错了?

然而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踏雪凶狠的双掌已经攻到身前,不及多想,那人竟也果断弃刀,双掌运足气力,“砰”的一声和踏雪对在一起,两人互不相让,较起内力来。

残阳哼了一声,艰难的坐起身来,只觉的周身百骸俱空,剧痛无比,散了架一般使不出半点力气。眼看两人犟上了劲,大汗淋漓,然后又被真气激化,变作袅袅白雾,从头顶上缓缓散开,当是到了十分凶险的地步,然而仔细一看,发觉踏雪竟被压制,不由得大为着急。此刻两人都是动弹不得,只要自己上前随便给他一下子,那他必将受到两人真气的反噬。但且不说自己是否愿意趁人之危,眼下连半坐起来都要挣扎半天,更别说起身伤敌了,一时也没了主意。

正僵持不下,忽然听到山坡另一边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残阳大奇,扭头望去,发现竟然是一个少女,望着坡下的情景,像是看到了什么十分有趣的事情一样,拍手笑个不停。

这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面容姣好,黑发白肤,苹果一样的脸蛋配上紫色的连衣裙,更显得娇小可爱。而那仿佛天真无邪的笑容,更是如春风拂过,看得人心旷神怡。

然而残阳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这半夜三更的,为何这少女会出现在此地?而且她看到两人以命相搏,不但没有丝毫慌乱,反而拍手称快,只怕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果然,那少女向那人笑道:“哎呀,这不是鼎鼎大名的傅城主嘛,怎么被一个嘴角没毛的小子制的动弹不得呢?原来名不副实,可悲呀,可叹呀。”看着少女假装一本正经的样子,残阳不禁莞尔,突然灵光一闪:傅城主?莫非是天心城的副城主傅云轩?再仔细回忆一下他的招式,没错!银月三刀!虽然自己从没见过,但也是久闻江湖上传言,这傅云轩使一把天心城的第二号利器银月刀,而那三招则是他在赏月之时,由明月的盈亏变化而悟出的虚实之道,尤其是第二招弦月刀,刀劲忽明忽暗,变化莫测,时而轻如飞絮又可重若泰山,实是上乘刀法。难怪自己方才能接下他实实在在的圆月刀,却被那弦月刀着实玩弄了一把。

然而又觉得奇怪:这傅云轩声名在外,刚正不阿,素来受人敬仰。又怎么可能是杀害赵峰夫妇的凶手呢?况且如果他是凶手,方才又何必对自己手下留情?疑云顿生,蹙眉不语。

再看那边,傅云轩无暇理会那少女的嘲笑,此时和踏雪正斗到紧要关头,两人连话也说不出来一句。那傅云轩眼见这少女一步步不怀好意地走来,欲趁人之危,心下大怒,暗自猛然加劲,想要震开踏雪再来对付这少女,但此时踏雪早已抱了死志,怎会让他如愿?感到对面大力传来,自己也硬是提起一口气相抗,两股真气相撞,踏雪虽未被撞开,但胸中也被搅得一阵气血翻腾,难受已极。

这时那小女咯咯笑道:“两位英雄,既然互相切磋,小女子也来讨教两招。”说罢势若疾风,啪啪两掌分别向二人打来。残阳惊叫道:“住手!”,然而只是徒劳罢了。踏雪、傅云轩纷纷中掌,两股相较的真气顿时失了阻力,如江河决堤一般冲向对手。踏雪只觉得如遭山岳覆压一般,眼前一花,全身剧震,只被那凶猛气浪击出数丈,倒地不起,嘴角淌出许多鲜血。那傅云轩也好不到哪里去,跌坐在地上,咳嗽连连,显是内伤不轻。

那少女一击得手,笑着说道:“本姑娘一出手,就把三个大老爷们震成了重伤,所谓巾帼不让须眉,便是如此啊,甚好甚好。”摇头晃脑,得意忘形。残阳听她把自己身上和她毫不相关的伤也算了进去,只觉得这姑娘自我感觉当真良好,让人哭笑不得。

少女似乎是感应到了残阳的心思,笑吟吟的向他走来,一边走一边笑道:“哎呀,好俊的哥哥,让我好好瞧瞧。”残阳见她过来,只觉得来者不善,但是现在自己形同废人,只得硬起头皮回敬道:“哎呀,好俊的妹子,让我也好好瞧瞧。”那少女听到,笑的更艳了,走到他身边,蹲下来,笑嘻嘻的望着他:“连嘴巴也这么甜,让人不喜欢都不行,怎么办才好呢?”残阳笑道:“嘴巴是不是甜的,你一试便知啦。”那少女被讨了便宜,脸上登时一红,啐了一口:“呸,谁要尝了?少臭美啦。”看的残阳心神一荡。

踏雪怒喝一声:“阁下是谁?!为何要插手我和这狗贼的决斗?!”牵动身上伤势,顿时一阵咳嗽。就算方才拼斗真气不能胜过傅云轩,却也打定主意耗到双方油尽灯枯而同归于尽。然而现在自己失了最好的机会,眼下这少女又不知是友是敌,只怕今夜大仇再不得报,而若让他逃脱,这傅云轩对自己知根知底,有所防备,再要找他报仇只怕要难上十倍。不禁气恨不已,头脑一阵晕眩。

少女飘到他身边,看着他的狼狈相大觉有趣,弯下腰来,装作十分关切的样子:“这位哥哥别动气哦,你五脏六腑伤得厉害,再生气只怕就要归天了哦。”踏雪狠狠瞪她一眼,怒从心起,又咳出几口血。少女笑道:“连本姑娘都打不过的家伙,怎配知道本姑娘的芳名,你就别妄想了。”这少女自呼己名为“芳名”,听起来颇为滑稽。

傅云轩突然冷冷开口:“小姑娘年纪轻轻,修为果然高深,佩服佩服。”少女嘻嘻一笑:“知道厉害就好。傅城主,前两日你从我这里偷走了一样东西,现在该还给我吧?”傅云轩冷笑道:“姑娘果然贼喊捉贼。傅某前几日不慎丢失城主令牌,只怕是姑娘的妙手杰作吧?”少女不屑的一撇嘴:“谁让你这城主威风八面,那金灿灿的令牌就在你腰间晃来荡去的,天下姑娘家,哪个不喜欢亮晶晶、金灿灿的东西啊,所以忍不住就借过来看看嘛。还没看两天就被你抢回去了。难怪你这傅城主永远只能做个副城主,哼,忒也小气。”

傅云轩听了这番狡辩和挖苦,毫不在意,冷冷地看着踏雪,开口道:“阁下年纪轻轻,武功高强,聪敏果断,却怎会如此糊涂,犯下这等令人发指的罪孽来?”踏雪不妨被他如此一问,只觉得完全不着边际,冷笑道:“哼,老子犯了什么罪孽?走得端行得正,你还想诬陷我不成?”傅云轩皱起眉头:“还要嘴硬,城北的朝坪村,最东边那一家两口,不是你们下的毒手么?!”

踏雪一听,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气炸开来,怒极反笑道:“哈哈哈!方才听阁下指摘他人贼喊捉贼,想不到阁下才是贼中鼻祖!”突然咬牙切齿道:“你敢做不敢当,还要赖到我头上来,世上还有你这等不知廉耻的狗贼!姓傅的!你还算什么狗屁男人,做什么狗屁城主!”

听得此话,傅云轩却是不动声色,蹙眉凝思,如有所悟,忽然望了那少女一眼,一道精芒射出,那少女直觉头皮一紧,回过神来嗔道:“哎呀,傅城主吓唬我一个弱女子做什么?瞧你这眼神,凶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心中却是惊叹:这姓傅的果然有些门道,身负重伤之下还能用一个眼神就镇住我的气势,眼下形势如此不利,还不露出一丝慌乱,仍是威风凛凛,果然人中之龙,难怪能坐上天心城第二把交椅。”

残阳听了傅云轩和踏雪的对话,心中忽然一亮,刚要出声,却听闻身后一阵风声,脑后挨了重重的一击,登时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