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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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命运的彼端(上)

第二防线城墙的顶端是整个精灵国,或者说是整个世界最高的地方,从这里可以俯视世界的全貌。虽然城墙有着几百米的厚度,再凭着它分割大陆的长度,在它的顶端放下几个军团都不是问题,但是数万年来却鲜有人登到顶部。不仅是因为它太高,而且因为之前,它是战争的前沿;之后,它又被人遗忘。

今天,城墙顶端迎来了一位贵客。

百余年前,他也是鲜衣怒马的少年,也曾是当年那一代的传奇,也传有着无数的佳话……

五十年前,他奉命镇守第二防线。在那所幽宫中,他沉默着接下了这个使命,那时的他还相信着“魔王重生”的传说,那时的他决定用自己的生命践行自己的誓言——“御外敌于国门之外”

光阴荏苒,五十年的时间眨眼而过。

人生有几个五十年?

他不复当时年少的模样,那些曾令人津津乐道的传说也被人遗忘。

如今他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身实力更加深厚。他仍然捍卫着自己的誓言,但却不再相信那个亘古流传的预言。

他无可避免的丢失了一些东西。

那是青春,心志,和勇气。

一阵阵风从防线外那片广阔的土地上吹来,吹乱了他的鬓发。斑白的鬓角似乎在述说着这个人为第二防线倾注了多少心血。

五十年来,防线外的景色不知被他阅览了多少遍,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或许能闭着眼从第一防线安然无恙的走到第二防线。

但今天,他第一次看向身后,繁华的国家腹地。

很多年前,他就曾经告诫过自己,自己再也回不去了,“镇守”的使命是以自己的生命为时间长度的。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时间从来没有伫停过它的脚步,历史亦未曾放缓过流淌,这世界上每时每秒都有人出生,都有人死亡;几个月的时间一只宠物幼仔就能成长得壮硕;四季的光阴看花开花落;弹指一瞬间,门前那棵本与自己等高的小树不知在何时已能让自己仰望,而自己也已经长大了……

时间能改变多少东西?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第二防线是精灵国最偏僻遥远的地方,当国家腹地日新月异的时候,这里还生活在过去里。当他回首时,想从那繁华中追寻什么让自己无法释怀的东西,但是那些自以为念念不忘的日子,都已经在念念不忘中丢失了。

陌生,令人疲惫的陌生。

可是,有一件事是永远都不会变的,他一直都记得——

这是他的国!

“魔王重生,吗?”他喃喃。

他想起了耶律云,那个这一辈中最优秀的年轻人,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此时,耶律云并没有想起他,而是望着方尖高塔默然无语。

突然,伴着一阵芳香扑鼻,一个柔弱的身子扑进了他的怀里抱住了他。在野外长久养成的警惕顿时使他全身紧绷起来,下意识就要向后跃去。

“哥!你终于回来了!”脆生生的声音闯进他的耳朵里,浑身的戒备立刻就卸了下来。

是啊,自己已经回来了,这里不是危险的防线外,而是安然的故乡啊。

耶律云看着怀中亭亭玉立的少女,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嗯,我回来了!”

一股异样的幸福感充盈了他的胸怀。

原来自己想要的不过是这样的生活。

“哥!你在看什么呢?”少女顺着他的目光向上看去,可是只能看到遥不可及的青空。

耶律云看着少女单纯青涩的脸庞,看着她无忧无虑的眼神,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听着问题,他似乎答非所问:“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少女奇怪哥哥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六年的相离,眼前这个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哥哥好像已经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是的,就是命运

“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一个人,一次跨越时空的对视,妨若命运。”

直插云霄的方尖高塔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组成的,堆砌得天衣无缝,甚至连入口都没有,让人奇怪方羽是怎么被押送进去的,就犹如奇怪精灵是怎么来到最顶层的。

高塔没有一点缝隙,但是在最顶层,却是一片明亮的空间,没有装饰,甚至没有光源,地面雕刻着密密麻麻不可目视的铭文。铭文雕刻得十分精巧,哪怕用皮肤直接触摸也只能体会到一点微小的凹凸感。

精灵恭谨地站在老人面前,老人细细的打量着他,良久,恍若叹息一般地说着:“辛苦你了。”精灵微微躬身,应道:“这是我应当做的。存亡之事,不可不察。”

“我欠你太多了……你本该如其他人一样有着完整的童年的……”老人像是在叹惋着什么,突然语气又一转,带着丝丝威严:“你看见了什么?”

“战争!”

回答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老人突然觉得眼前的孩子真的是变了,变得自己都有点陌生起来了。青稚的脸庞已经布满刚毅,纤瘦的身材现在也隐含着爆发的无可披靡的力量,当初的一腔热血如今化成了满腹的深沉。

变了,真的是变了,时间的力量真是可怕,自己也老了。当初不正是自己让眼前的孩子去积蓄怒火,去复仇的吗?如今为什么有了退意呢?

无路可退。

“马上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以长老会的名义向第一防线总督发送调令……我们,无路可退!”老人说。

无路可退!精灵挺起身,双目如炬地看着老人。许多年前精灵也曾自责,觉得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就为了一己的复仇牵连了整个国家?但是这种自责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很快意识到,精灵国亦面临着巨大的危机。一己的私怨,国家的危机,本质上是在面临着同一件事物。

无论个人,亦或是国家,全都无路可退!

精灵离开了,他没有问老人关于方羽的任何问题,老人也没有向精灵透露他将如何处理这个人类。两个仿佛不约而同地忘掉了这个人。

望着耶律云离开的方向,老人久久沉默,宽阔明亮的空间仿佛也暗淡了一些。

这时,老人面前的墙壁好像活过来一样,像个有生命的物体在一点一点的蠕动,逐渐挤出一个两人高的大洞。

洞外是一望无际阴沉的天空,一个银白色的小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视野中放大。即使是阴沉的天,但也是白天,可这个银白色的物体依旧这么醒目。

一头六翼天马携着淡淡银色的光芒从洞口飞进。

任何人在第一次看见它时想必只能想起两个字:完美。它是白色的,纯粹没有一丝杂色,好像中国画中的留白一样有着难以明说的韵味;精妙的弧线勾勒出它健硕的身躯,柔顺的六翼张扬地舒展。它生来就应该是自由自在的精灵,而不应该拘束负人行走。

原本有些暗淡的空间一下子明亮起来。

老人微笑着摸了摸马头,天马也亲昵地蹭了蹭老人。

它把嘴中衔着的银色长剑示给老人。

这把剑是那样的古朴无华,以至于被天马的光辉掩盖住被人忽视。

老人解下剑,有淡淡的银色颗粒随之移动,这时才知晓原来天马身周银色的光辉是一把剑发出的。

老人无声地轻抚剑身,转过身,迈着小步前行,天马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前方的墙壁开始蠕动,出现一个巨大的窗口。老人扶着窗台,望向阴沉的天空,说:“世人皆谓金银王座、七宝玉杖是国家权利的象征,可是属于王者的只有这把王者配剑——月华。”

一人一马,空荡荡的空间。

老人寂寥的声音在这里回荡,也不知道说与谁听。

一声闷雷炸过。一滴雨打在老人的手背上,老人抬头望去,在最高处隐隐有电光闪过。他回过身,抚着天马,“老朋友,我们又要在一起并肩作战了。”

天马高昂的嘶叫一声,后退一步,猛然从窗口跃出。淅沥的雨根本不能阻挡它的飞翔。它在雨中驰骋,一举一动都在扰动着雨势和云层,形成一道壮丽的漩涡!

宛如操控云雨的神灵!

六年的时光弹指而过,魂牵梦绕的故地并没有什么大的改变,纯净的雨水将两排垂柳洗涤得更加鲜绿,树下点缀的七彩的花更是楚楚动人。清凉的风雨没有让耶律云感到微寒,反而让他觉得有些惬意。

青衣少女撑着绣花纸伞为他们遮风挡雨。她有些依恋地望着哥哥的侧脸,好久问道:“那么,哥哥这些年是什么样子的呢?”

一路上,少女手舞足蹈,兴高采烈地向哥哥述说自己这些年来经历的趣事,腰间佩戴的银铃响个不停。

现在,听到询问,耶律云停下脚步,神情有些茫然,又有些欣慰,六年生死磨练出来的狼一般的直觉告诉他有一道熟悉却带着恶意的气息正在接近。

他慢慢抓住刀鞘。这是一种习惯,哪怕回到了最安全的地方,哪怕来到深宫,耶律云也拒绝解下弯刀。因为这把刀与他度过六年艰险的时光,已不再是一把武器,而是最值得信任的伙伴。

一丝笑容渐渐挂在脸上,昔年的记忆从尘封中浮起,抖落满身金色的灰尘,一些泛黄的画面若隐若现,又逐渐呈现。

恶意袭近。

一个少年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逐渐丰满起来。精灵微微昂首,一滴雨水脱离风的轨迹打在他的额头上,顺着他面庞的曲线,缓缓滑下,在下巴处慢慢地凝聚。

少女看见哥哥嘴角勾起的一道若有若无的曲线。

“什么样子的吗?……就是……”下巴处的雨滴凝聚了足够的质量,重重下坠!

“这个样子的啊!”话声未落,耶律云猛然抽出刀鞘狠狠向后挥去!

身后袭来的人影暴退!

一个华服青年站在不远处,脸上惊疑不定,“你是谁……”忽然他有些错愕,“阿……云?”

耶律云转过身。

“好久不见,施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