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傍近黄昏,日头落尽西方,红了半边。人街上显得更热闹,要说吃饭的人是不减犹盛了,再又多出好些吃完遛食儿散步的,您说北京城人口密度大,这里,也算是个缩影写照。
走出去,小强直奔主题,嚷着手气好,去买彩票,不想卖彩票的小亭已闭了门。“不应该呀!”小强叹了一声,“早早的,关什么门?”说完扭过头,惊诈道:“别是大奖被人家给抓走了?!”马腾跃见他这样,知是玩话,便笑着不与他理会。小强却一脸认真呀,东张西望,伸着脖子说:“哪儿还有呢?一定哪里还有抓彩票的。”
“得了吧。玩笑话,你还当真要抓彩票的?”马腾跃害怕小强认真呀。
“有时候,我相信运气。”小强继续说下去,“有运气也是运气。”
马腾跃撇了撇嘴,讲,“那快些使了你的运气,别后悔再过了期。”
“是呀!”小强兴奋地说:“走,咱们去找找。有了买一张,也不必多买,运气不需要太多,有运气,一次就足够了。”小强继续东张西望。
他们没运气找到卖彩票的,却在一路走回到公寓的铁楼梯处,见一群脑袋聚集在超市门前,二人好奇的迅速围观上去,原来是一台“抓烟游戏机”,每当投进一块硬币,机器便发出一种喜庆欢快的音乐,表示游戏开始了。这个游戏机是由一透明玻璃罩的箱子组成,箱底诱摆满的是一层各种品牌的香烟,箱外面只有两个操纵的手把,玩家可以左右前后地控制把子,进而去控制箱内那只三叉型的小爪子,一旦选准了位置按下把柄上的按键,箱内的小爪子便带着“嗖嗖”的响儿,猛地探伸下去再慢慢的抓起来,好运气小爪子抓到什么烟,便算是玩家中到的了,只这短暂的几个来回,便知道有还是没有了,那个满头黄毛的小子,已经叹气地扔投下他的第四块硬币了,可仍旧不死心的投下了第五块,依旧抓不到。聚在那里的好些人发兴地看着,忽而一个炸声,见不中便叫骂起来,新的一轮开始,又屏气吞声,期待着这把是个什么运气,且前仆后继,一个垂头丧气了几把,换上另一个跃跃欲试的家伙,最后也摇头叹气的认了背运,机器里的钱币越积越多,却没有一个能抓住烟盒的,说到最接近的那次,也是在箱内的小爪子把烟盒提到半道上,当时大家惊呼成了一片,大概是声音太响震,那抓到的烟盒行至半空,又给羞羞地脱落掉下去了。大家遗憾的又是一片惊叹!马腾跃碰碰小强,“试一把?”小强笑着摇摇脑袋,推着马腾跃的肩说:“走,别处览逛览逛”。
说话时天色已经模糊朦胧上一层黑面纱,万家灯火也点亮起来。马腾跃对小强说:“去哪里?”“随便哪里,到处看看,反正没事儿,闲着干嘛?”说着话,二人已经向着那条街道的深处探去。
“刚干嘛不试手气?不说现在好手气么?”马腾跃笑问。
“不科学。”小强淡淡回答。
“怎么不科学?”马腾跃再问。
“也不能说不科学。”小强继续淡淡口气,说:“是很科学。”
“怎么又科学了?还很科学?”马腾跃觉得小强在故弄玄虚,他有这毛病,这也不是一天两天才知道的。
“是呀。”小强一笑,继续说,“科不科学,也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立场?”马腾跃亏小强想得远,说:“玩一个游戏,你竟看到了立场,什么立场?哪些立场?”
“生产游戏的商家与play游戏的玩家,两个立场呀。”小强说,“就获不获利这个角度讲,对商家当然是科学的,而对玩家,就不科学。”“嗯?”小强继续说,“你看,刚先那个游戏,就是商家‘放长线钓大鱼’的科学手段,很多玩家也不是不知道这里面的套路,却往往克制不住那眼跟前摇晃的诱惑,这才是商家得利的关键和最高明的地方,人性的贪念,是很少能把控得住放大镜前的诱惑的。对,我觉得这个词就用的很好,放大镜前的诱惑。你怎么看?”小强扭过头去看马腾跃的脸。
马腾跃摇摇脑袋说;“你是说那些烟么?放大镜前的诱惑,你是说那些烟盒子么?我觉得,那些只是箱子里面的摆设,不是什么放大镜前的诱惑,对我来讲——或者对任何一个不抽烟的良好公民,譬如你,你不抽烟的不是——那倒真的没有多少冲动和诱惑。不过要是虎哥若在,想必肯定是要送给那机器五块钱不止吧?”马腾跃打趣道。
“我说的放大镜前的诱惑,你没有理解。”小强不解趣,继续说,“我们都有贪念。不可否认,人人都有贪念。高明的人能够利用别人的贪念去满足自己的贪欲,就像火,人用火可以点火一样。”
“你说的是传递火炬?”马腾跃打断它,瞪着眼睛,说,“北京奥运会?”
“扯什么?扯哪里去了!”小强有些不高兴了,他正陷入在一场深思里,严肃却不正经的深思里,就像马腾跃在先前饭馆时产生幻想,并幻想到另一个疯狂的世界里一样。小强很喜欢此刻的自己,他甚至觉得这才是理想的自己。他表达出这些“不吐不快”的东西,却被马腾跃这样不知情地给破坏掉了,故有点儿恼气了。
“没有没有,我是想问,我们下面该怎么走?”马腾跃摊开手臂,看着前面两条方向的道路,此时天已经暗黑了,“往哪儿走?”
“你可记得回去的路?”小强左右环顾了一番,向后看看,有些担心地说:“我不记得了。”
“可不是记不得了。你瞧你都要遁道成佛了,哪里还记得回去的路?”马腾跃嘲弄了下小强,继续说:“我记得呢。回去么?”
“再走走。”说着,二人沿着一条大道。一直走下去,越走越冷清。二人也不再对话,像踹有多大心事似的,只是默默踱着步脚。也不知沿着这条路走了多远,直到走累了,遥遥眺望那似乎永无尽头的远方,林立高楼,灯光彩明,万象繁华,却像海市蜃楼的光景,永踏不进去的视幻,二人身处在这昏黄幽暗的夏夜,呼吸着浓闷郁噪的暑气,驻足在这条没有目的却在追求的道路上,看看身后走过的路,已不知多少浸销进了这寥廓的黑幕下,只有片片点点的弱光,探照着眼前这个不光明的世界,一辆车顶着白光,嗖地从身边飞过去了,很快不见,褪成了一个小红点,乳融消失在远方灯火酒绿的彩色里,“这就是北京……回去吧。”小强叹了一声,“失望。”
“失望什么?”马腾跃扭头看看小强,轻拍了小强一膀子,故作逗趣地说:“兴致这么差,怎么了?不会是因为……没找到抓彩票吧?”
小强勉强笑笑,晃晃脑袋,只说:“走吧,走吧,回去吧!”
马腾跃点点头,也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