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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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

在中国语言中,“谣”有两层意义:一是指民间流行的民谣,如童谣、歌谣。二是指没有事实根据的传闻或凭空捏造的假话,如传谣、造谣。这层意义是从第一层意义中引申出来的。“谣言”一词最早见于史册是在《后汉书·杜诗传》,其中有一句是“诗守南楚,民作谣言。”这里的“谣言”有歌谣、颂赞的意思。当然,这还不是现代意义上的谣言,现代意义上的谣言在古代称为“谣诼”,见于屈原《离骚》:“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由此可知,谣言在我国早已有之,二十四史中,几乎每一页都有“空穴来风”的言辞。

谣言之所以存在,当然有它存在的理由。至少有一种谣言是因为要“师出有名”,历朝历代的起事者都是编造谣言的高手,一部农民起义史的开篇就是一部谣言史。所以,“乱世出谣言”已经成为一种定律而被我们所熟知。这就是产生谣言的许多途径中的一条。乱世时,百姓都希望早脱苦海,所以,这个“早脱苦海”的信息是人们所等待的,它满足人们或是盼望或是恐惧的心理,或符合人们多多少少已意识到的预感。于是,谣言就诞生了。

但在历朝历代的升平时期,也有谣言,有时候,这种谣言的破坏性居然远远大于起事者所编造的谣言。比如,乾隆年间的妖术大恐慌,险些就将一个太平盛世的阴暗的面目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那么,这个时候的谣言其产生的理由就不那么明显了,制造谣言的人也是无名无姓,他的动机也无从所知。这很可能跟中国古代的政治有关,张鸣说过,中国古代的政治是暗箱政治,百姓对一切政治内幕无缘得见,心理学认为,当人们没有正常的信息通道求真时,就会暗辟一条信息通道,希望能从这一条信息通道得到真相。可惜的是,其载负之知识却总是因接受主体的“私弊”而受到虚假的曲解。所以,谣言就诞生了。

还有一种谣言是要比起事者高明的统治者炮制的,他们的目的当然很简单,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提升自己的权威。很多统治者都制造过自己是真龙天子下凡的谣言,由于对皇权的过度迷信,所以,这种谣言最后就变成了真实事件。

美国社会学家G·W·奥尔波特和L·波斯特曼曾总结过一个谣言的公式:R=I乘以A。

R是Rumour谣传,I是Important重要;A是Ambiguous模糊。这就是说,如果一个谣言所针对的内容,完全不重要或完全不含糊,即任何一方是零,其结果也是零,完全成不了谣传;如果有足够的重要性又有一点含糊暧昧,或者稍稍有点重要却又具有很大的和含糊性的暧昧性,都传得起来;如果两头都很充分,谣传就更强大了。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世间一切重要的人和事,都无带有隐蔽性,即使不是这样,在不重要的族群心目中,他们仍然是隐秘而含糊的,因此,谣传的机制几乎总是生生不息。

由此可以看出,大多数谣言的成型过程是这样的:最开始时,谣言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口香糖,让你去仔细咀嚼、品位。为了让“品味”历久弥新,听谣者往往有所“发明创造”:删去所有含糊不清、值得怀疑的细节,从自己理解的角度来丰富充实谣言,并为证实谣言提供其他证据。这种传播效应,便形成了这样一个奇特现象:一个或许挺无味的谣言,在流传过程中有会变得风味十足。于是,谣言的三大步就是,删减、强调、同化。第一个传谣的人把某个信息说给第二个人听的时候,第二个人会因“私弊”而删减这个信息,说给第三个人听。第三个人也因“私弊”而开始强调他比较喜欢或是恐惧的某个信息,当传到第N个人的时候,这些“谣言病毒”的携带者就已经形成了对谣言的同化,其对谣言的描述“症状”已经大致相同了。不过,这是一个轮回的过程,在无数之后的人的传递中,仍旧有人在不自觉地使用谣言的三大步。

制造谣言和散播谣言的人最终都得不到好结果,这是因为谣言并未被官方认可,在极权统治下,不被官方认可的一切就都是“违法”的——当然,如果制造谣言的是法外者,那么另当别论——又因为谣言的一个特点就是在极大范围内传播,所以,对于统治者而言,其破坏性显而易见。所以,所以鲁迅先生说:谣言世家的子弟,是以谣言杀人的,也以谣言被杀的。在传统政治语境中,谣言这把双刃剑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使用的,而一旦使用起来,其威力和破坏力将是巨大的,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