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提醒了她,堇辞扬起脸,“你跟温之瑞是朋友?”
“不算是。”柏飞扬低眉,含糊道,“我们是在一个饭局上认识的,后来又吃了几次,偶然提到你,原来我们大家都认识,所以就稍微熟络了起来。”
“那他有没有说过我和他的关系?”
“他只说四年前认识你,但没有进一步说明。”
堇辞陷入沉思。
柏飞扬到底是藏不住心里话的,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知道我出过车祸,四年前的一切我都不记得。”堇辞如实回答。
“那他会不会是你男朋友?我看他挺紧张你的。”
“就算是,那也是以前,不代表现在和将来。”
柏飞扬眉飞色舞,“这么说,你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他?”
“根本就不怎么认识,哪里扯得上喜不喜欢。”堇辞风轻云淡。
“那就好。”柏飞扬长长的舒口气。
见他心情好转,堇辞转了转清眸,“飞扬,我很感谢你这次救我出来,但是我真的很想亲自处理完事务所与良品的后续问题,你知道,我做事向来不会虎头蛇尾,就算没有成功的可能,我也得给自己有个交代。”
柏飞扬依旧不答应,煞有其事的说:“堇辞,我得为你的安全负责。你这么优秀,到哪儿都会抢着要你,为什么非要回事务所?再不济就到金都来吧,财务经理至今空缺一位,之前老头子还提起你这个人才呢!”
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上面清楚的显示着“何楚清”三个字。
堇辞心神一凝,记忆回到第一天上任项目经理时,与何楚清谈判的光景。
柏飞扬瞄了眼名字,片刻迟疑,他知道,现在任何与良品集团有关的人和事都会触摸到堇辞的敏感之处。
偏偏这个电话不依不饶,响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没有停歇的意思。
“接吧,说不定有急事。”堇辞善解人意的说。
柏飞扬这才宽慰了些,走出包厢门接通电话。
隔着门帘,堇辞看见他额头紧蹙,愁容之色染上眉梢。
接完电话,柏飞扬果然一脸焦急的掀开门帘,“良品集团下的那片产业出事了!”
堇辞条件反射的对号入座,“是我以前负责的那个项目?”
柏飞扬点点头,“现在金都正在进行拆迁准备,所有人都签字搬迁,只剩一家钉子户无动于衷,何楚清打电话来说,刚才钉子户又与商谈的人起了矛盾,现在锁在家里叫喊着要在房子里自焚。良辰现在正赶着过去,老头子今早去了上海,我现在得马上赶过去。”
“那我也去!”堇辞急接话。
“不行!”柏飞扬斩钉截铁,“我说了,我不会让你再跟良品集团有一点接触。”
“我不会跟良氏的人接触,我只是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堇辞软下语气,“飞扬,你就让我去吧,就这一次,以后我再也不管了。”
柏飞扬沉默,少顷,一脸肃穆,“堇辞,你告诉我,你这么想去,到底是因为舍不得项目,还是因为良辰?”
堇辞垂目看了看脚尖,又凝视他,“你一直都这么胡思乱想吗?别人不清楚就算了,难道连你也不知道我对这个项目付出了多少?难道那些周末和通宵都是白熬的?难道你以为我真的能说放下就放下?飞扬,这个项目就像我孕育的孩子,就算它在我这里变成了难产,但我也希望再看一看它。”
对视她满怀期待的眼睛,柏飞扬终究是拗不过她,抬手抚了抚额,“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只有这一次,从此以后,你与良氏的人和事,再没有任何关系。”
“好!堇辞满口应承,伶起包掀起门帘,走在前面。
柏飞扬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峰略略一拢,他与她朝夕相处四年,她的习性他了如指掌。
而现在,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怕是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吧。
奥迪开在市郊的路边停下,堇辞迫不及待的下车,放远望去,工地上人声鼎沸,混乱不堪。
“你看,这就是你项目下的楼盘,拆迁工作已经实施了一半。”柏飞扬来到她身边,指着远处的建筑废墟。
堇辞一阵酸楚,脸上却故作轻松,“大企业做事就是不一样,我来这里考察的时候还能看见楼房上家家户户亮起的灯光,没想到现在就全部夷为了平地。”
“这就是经济社会。”柏飞扬怅然。
“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吧!”堇辞不想再进行这个话题,率先朝那片人山人海的地方走去,柏飞扬也紧追而去。
两人没走几步,突然一辆黑色宝马从奥迪旁边划过,紧接着发出轮胎与地面强烈的摩擦声,刹在了奥迪前面。
良辰从驾驶位上开门走了下来。
堇辞心里一紧,一段时间不见,他依然风华卓绝,清淡疏离,眉宇中自带一种王者的倨傲。
他径直朝他们走来,与她擦身而过时,两人只有短暂的四目相及,他的视线便淡淡掠了开去,仿佛和她从不相识。
“良总。”柏飞扬低低的喊了一声。
良辰目光移向他,点了点头,却始终不看他身边的女人一眼。
堇辞暗了暗眸光,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
许是见着了救星,一堆人突然朝这边涌过来,带头的正是何楚清,脸上阴云密布的向良辰汇报情况,内容大概与柏飞扬告诉她的保持一致。
“那个老太太现在情绪很激动。”何楚清提醒道。
良辰暗忖了几秒,问:“公安呢?”
“刚才说在执行任务,现正赶过来,可是那段路向来堵得厉害,等他们来恐怕就出事了。”
“老太太有什么要求?”柏飞扬问,“这件事是我们金都处理不善,要多少钱我们给。”
何楚清摇头,“不是钱的问题,老太太说在这里住了一辈子,死也要让房子跟着火化。”
“那她家人呢?”
“本来有个儿子和媳妇,两口子离了婚,早就各奔东西不再管她,听说只有一个孙女在市里上班,长期住在公寓里,不过经常会回来照顾她,我们现正在积极联系她的孙女。”
良辰一言不发,像是聆听,又更像是沉思。
“良总,其实这件事我们可以不用管。”何楚清忽然想到什么,向他建议,“既然这个项目我们已经委托金都地产开发,那自然一切事务都应该归于金都和拆迁办负责。”
柏飞扬一脸羞愧,“良总您先回去吧,这里的确应该由我们金都处理。”
良辰眸光淡淡的从柏飞扬扫向何楚清,低沉的开口:“业主是良品,我们不能因为任何一件事影响了良品的声誉,当务之急是不惜一切代价稳住户主。”
“那边现在已经来了很多记者。”何楚清望了望钉子户的方向,“您要是去了,我怕到时候记者会乱写一些对你不利的负面东西。”
“这种事情,不是不面对就能解决的。”良辰应了句,迈开步子朝钉子户走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几秒,也赶紧追了过去。
钉子户住在三楼,因为这家人不肯搬迁,所以导致整栋楼房都不能动工,独独屹立在废墟中尤其扎眼。楼房下围观的人不计其数,良氏集团的高层也来了不少,大家都统一望着楼房议论纷纷。
柏飞扬与金都的人跑到了一边商量对策,堇辞则单独站在人群边,顺着大家的视线往上看,只见三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个老人,头发苍白,驼着背,低着头正来来回回的走动,而在阳台的角落里,正放着一罐煤气罐!
堇辞静观其变,人们指着阳台的老人纷纷议论。
“林老太,你先下来吧,有话好好说,离煤气罐远点儿。”
“人家都答应陪你两倍价钱了,你就别较真儿了。”
“你别激动,你孙女马上就来了。”
......
“人联系上了吗?”身后忽然传来似曾相似的声音。
堇辞猛的回头,只见良辰正蹙着眉头,手上紧紧捏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如果不是旁边还站了个何楚清,她几乎要以为刚才是在跟她讲话。
“公安大概还有十分钟的样子,老太太的孙女一直关机,联系不上,但是我们会一直保持拨打号码。”
突然人群中有人发出尖叫,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望向阳台,只见老太太突然右手环抱着煤气罐,左手拿出一个打火机,不停的点燃又熄灭,又点燃......嘴里也开始不停的大叫,“我要见我孙女!我要见我孙女!”
刚才老太太低头看不见模样,然而现在面目映入眼底时,堇辞深深的吸了口气。
这位老太太,不正是事务所小林的奶奶吗?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有一次在菜市买菜时碰见她们在一起,当时还高兴的闲聊了几句,小林说她奶奶难得来一趟她住的公寓,说什么也要做顿丰盛的给她才行。
“我上去跟她谈谈。”身后又传来良辰的声音,堇辞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见他正干脆的脱掉大衣,一把扔进何楚清怀里。
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等何楚清反应过来时,良氏前来的那些手下已经惊乍起来,围着良辰开始七嘴八舌反对。
“您不能去!”何楚清紧着眉目,“那个老太太过于激动,随时可能引爆煤气罐,上面太危险!”
此时围观的人群已经人鸟兽散,纷纷退至几丈之远,唯恐楼房突然发生爆炸,殃及自己安全。
良辰摆了摆手,“没事。”
说着,转身就要独身朝楼梯上走,堇辞心一横,赫然叫住他,“良总,我跟你上去!”
霎时,周围的人都沸腾起来,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女人充满好奇。
良辰停住脚步看着她,眉宇深凛,面色愈发清冷,片刻,缓缓的说:“你不该来这里。”
“我认识那位老太太!”堇辞急着说,早已料到他的不允,只好试图用事实加以说服,“她的孙女是我同事,我和她说过话,由我来劝说希望比较大。”
良辰深邃的眼眸直视她,变幻莫测,半响后开口:“好吧,不过要小心。记住紧紧跟在我后面,不要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