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陷害他的凶手于无能也被抓了起来;更让他兴奋不已的是,那个艾滋女还有点良心,她根本没有把他怎么样。死里逃生一回,能不兴奋吗?洗去了冤屈还回了清白,能不高兴吗?
于涛面对省纪委开除他党籍的文件,知道自己奋斗了半辈子的“事业”彻底结束了。
于波这个王八蛋,我妈给了你一条命,你难道连半条命都不给我吗?你知道不知道,我于涛早已被判处了死刑!我得了艾滋病,哪天死虽然不清楚,但肯定只是半条命的人了。
我妈也真傻,放着好吃的东西不给自己的儿子吃。而让这个忘恩负义的杂种吃。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他和于波从小就是吃糠野菜、细麸皮团子长大的。所谓野菜实际上是树皮内侧的那层细皮,还有毒不死人的灰条、蒿子之类的草。而真正的我们今天知道的山野菜:曲曲菜(苦苦菜)、野苜蓿之类的被人们公认的能吃的野菜早让人吃光了。
我那个狠心的妈,让我吃野草,让于波吃野菜。她那点有限的奶水三分之二以上的全让于波这个白眼狼吃了。他和于波是从1960年的死亡线上挣扎过来的,家里的生活不好,虽然有于波父亲每个季度从铁路上寄回来的那点钱垫底,可家里的日子还是很艰难,因为没有主要劳动力,他们家从农业社分到的口粮就比别人家少许多。早上喝的是能照着人的小米汤,他妈在他的碗里泡的是难以下咽的谷糠菜团子,给于波碗里泡的却是用细麸皮蒸成的窝头。于涛知道,麸皮窝头也是难以下咽的食物,可它比糠菜团还是好吃多了。我妈那个老糊涂,就这样养了这么一条白眼狼。
白眼狼的于波,你听着,别看你是省委书记,你如果这样对待我,我就死给你看,我到阴曹地府去找我妈告状,一定把你这个没有良心、没有人性的家伙捏死,也让我好好欺负欺负你这个省委书记,不信?你试试看!
就在于涛这样恶毒地诅咒于波的当儿,纪检、公安、检察院三家联审的时间到了,他被一名公安人员带出了隔离室,推进了审讯室。
他见审讯他的是纪检、公安、检察三家的主要领导,得意地笑了。他笑什么呢?他心想,能给他这种待遇也值了,连程忠、汪吉湟、万洪山这些大人物都亲自审问我了,我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反正早已被判了“死刑”,早死、晚死都是死,有什么了不起的?
照例是询问姓名、年龄、籍贯等等,于涛干脆死猪不怕开水烫,死驴不怕狼啃头的样子:“你们哪,还没有资格审我……”
“放肆!”汪吉湟用他那只仅有的右手拍了一下桌子:“一位副省级领导,两位厅级领导审你,还没资格?你是谁呀?”
“我是谁?”于涛冷笑了一声反问:“汪大厅长你是谁呀?你丢了一条胳膊还这么起劲呀?你连你女儿都保护不了,还有脸来审我?”
汪吉湟的左手没有了,那是在1999年5月的事,他任新城市公安局副局长,在打击吕氏黑社会集团的一次统一行动中被犯罪分子炸去了左臂。与此同时,他惟一的也是他最心爱的女儿汪霞,那时才13岁,先是被歹徒劫持作为人质,后来被犯罪分子残忍地强暴了……
“于涛!你太过分了!”程忠气愤地训斥道。
“你?程忠,别忘了你是怎么到今天的,当年你那个市长还是你向我哥要的呢!今天的省纪委书记,又是谁给的?还是我哥哥于波,你程忠别的本事没有,尽干这些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儿……”
“你住口!”万洪山站起来拍桌子瞪眼,“不准你诬辱领导!”
程忠先是生气,因为于涛太不像话,竟然在汪吉湟伤口上撒盐。而后他无话可说了,他是向于波要过官。那也是1999年5月初的事儿。那时,他是新城市副市长,而时任省纪委副书记的于波是程忠三年前的同事(1997年,于波任新城市市委常委、常委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早在于波未调入省上前,他就和程忠针对新城市干旱缺水的情况,提出了“引黄入新”引水工程的设想。后来因为于波调走了,程忠虽是分管农业、水利的副市长,因没人支持这个设想,也就只能对“引黄入新”工程“望水兴叹”了。
再后来,于波要出任新城市市委书记,程忠听到这个消息后非常高兴,就驱车400多公里来到了省城找到了于波。他们因为是好朋友,自然无话不说,说起了“引黄入新”工程的事儿,于波更是兴奋不已。
程忠就说:“你给我个市长吧,引水工程这档子事你就交给我吧!”于波立即向省委推荐了程忠,当时的省委书记陈刚和刘省长同意了让程忠出任市长。程忠没有食言,他在市长这个位置上,在于波的支持下,最终完成了百年大计的新城市的引水工程。
这就是于涛说的“你那个市长还是你向我哥要的”的原委。
程忠没想到于涛竟然也知道这件事,他当时向于波毛遂自荐当市长是为了实现引水工程梦,没想到这功成名就了,却落下了这么个话把子。程忠不是那种受点委屈就撂挑子不做工作的人,但今天这事儿让他对他的老朋友、老战友、老领导省委书记于波有了想法。这于涛当年在哪里呀?他在好几百公里以外的煤矿,他和于波谈“市长”时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事儿这么些年都过去了,从没有人提起过,可今天的于涛咋就突然提起了呢?如果不是于波把这事儿告诉过于涛,他于涛怎么就知道了?再看看这于涛蛮横不讲理的样子,会不会于波也有什么难处?毕竟血浓于水呀!他和于涛虽不是一母所生,可也是一奶同胞呀,也是一个爷爷的一对孙子呀……
程忠不往下想了,他冷冷地问于涛:“那你说,谁审你有资格?”
“于波。”于涛依然很傲慢。
“你以为你是谁呀,让省委书记审你?你做梦去吧!”万洪山气愤难平地这样说道。
“先押他下去吧!”程忠决定改日再审,他站起来收拾桌上的东西。
“程书记,别听他胡说八道,你是啥人别人不了解,我们还能不知道?”汪吉湟见于涛押下去了,这样劝慰程忠。
“就是。”万洪山也说:“对这种人没有必要计较的。”
“我计较了吗?”程忠对万洪山说:“我是临时决定,不提审他,让他的锐气挫上那么一阵,再审。”
“噢,我明白了。”万洪山说:“这样也好。”
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董事长、总经理梁庭贤的办公室,到处是盆花。窗台上是两盆君子兰和一盆对莲,对莲的花开的正艳。老板台的一边是一盆硕大的龟背竹,它的秧子已经被主人牵引到了窗台上,大大的叶子像一只只乌龟一样,秧上长出的一条条根又被牵引到花盆土壤里。还有几盆叫不上名字的花,簇拥在龟背竹的四周。整个房间里,给人一种春意浓浓、生机盎然的感觉。
市农业银行行长正在给梁庭贤说好话:“梁总呀,下年的贷款任务给我这个行长分了两千万,你一定得把两千万给我贷上,帮帮老弟的忙。”
梁庭贤憨厚地笑了:“王行长,前些年我们煤矿需要贷款的时候,你给了我们那么大的帮助,上自动化采煤生产线时,你顶住压力一下子给了我两千万,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才有了八道岭煤矿的今天。现在,我们八道岭矿和股份公司虽然不需要贷款了,但是,我们别的地方需要钱呀。你想想看,龙江职大的程校长要和我们公司联合办一所大学,总投资是8000万元,我已经答应人家了。再说了,这也是我们公司发展的需要,除了培养我们的干部职工外,还是我们银煤集团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
“另外,集团公司还有8个大矿需要技改,少说也得30个亿的资金。八道岭煤矿的服务公司要扩大野桃汁饮品的生产线也需要钱。你说说,王行长到底是我在帮你的忙,还是你在帮我的忙?”
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王行长说:“你的煤矿是我们总行确定的信用度为两个A的企业,只要你梁总贷款,几个亿我们都可以考虑,几十个亿可就有点困难了。
正说着,副总罗辑田走进来了,他和王行长打过招呼后对梁庭贤说:“梁总,职大程副校长到了。”
“噢。”梁庭贤站起来对王行长说,“王行长,我们是自己人,话就说到这里,贷款计划,我会让罗副总马上报给你。我呢,去宾馆看程校长,你呢,先忙你的去。”
“好的。”王行长和两位老总握手后先告辞走了。
梁庭贤和罗辑田下楼来到了八煤宾馆的大套房里。
梁庭贤握着程校长的手说:“欢迎,欢迎。你可是我们矿区的稀客,就在这儿多住几天。”
“梁总,罗总是知道的,我明天就得走。要不是你派那么高级的车去九龙接我,我可来不了呢,刚招了1000多新生,忙哪!”
“你忙,我们也忙。”梁庭贤剥了一个桔子递到了程校长的手里:“我们哪,说正事。我们开始执行和你们签的办学合同。今天下午,你和罗总商量订出联办大学的合同草案来,我呢只管签字就是了。这是一件大事。还有件事需要你校长给我想想办法,你要是能做到,就是帮我的大忙了。”
“你说,你说,梁总,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全力。”
“好,程校长,痛快。你想法在我公司设个教学点,给我培养两批人才,一批是公司级干部的学历提升问题,最好能办个WTO的研究生班,我们边学习边上班,尽快适应我公司即将上市的需要。这个班,人数不需要太多,能选个100人左右就可以了。第二批是大专班和本科班,因为我们是煤矿,除分来的大学生外,大部分中层干部和职工的学历都很低,让他们在工作的同时,充充电,学习学习。还要管理好,不但要拿到大学文凭,还要学有所用。专业呢,最好是三个,一是管理、二是会计、三是采矿。这可是个大问题呀,你可得想办法帮我。”
“没问题,梁总。”程校长说:“大专、本科班,我们校就可以办。这个教学点的事儿我现在就可以拍板。至于这研究生班的事儿呢,我得和北京的几所大学联系一下,应该是没问题的,我们学校没有招收研究班的资格。你放心吧,这事儿也能拍板,北京不行,我就联系龙江大学,那里的研究生院院长是我的同学。”
“太好了。”梁庭贤见罗辑田看了一下表,意识到可能还有什么事儿,就说:“罗总,这两件事儿也一并和程校长签个补充协议,立即执行!”
“梁总。”罗副总说:“省人民医院的信主任到了,在隔壁,你马上过去看病。这三件事儿呢,全交给我好了。”
梁总站起来握住程校长的手:“真不好意思,这当个老总就是忙,你别见怪,中午我陪你吃饭。”
梁总走出门时,办公室秘书正等在门口,他把梁总引到了一楼的另一间大套间里。
信大夫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了过来:“梁总,好消息,好消息。”
“啥好消息?”梁总把信大夫请到了沙发上。
“这是你的两次化验结果,你根本没有什么艾滋病!”
“是吗?”梁总兴奋的接过了一沓化验单看了几眼也没看明白,便放在了茶几上。
“但是。”信大夫欲言又止。
“但是什么?”梁总又紧张了。
“如果那天你……”
“放心说,信大夫,我这里很安全,没有别人听见。”
“如果那天,你真的和那个女人发生性关系了,这可就很难说了。”
“化验结果不是出来了吗?”
“这种病毒很麻烦,刚开始它会潜伏在你的体内,靠检查是查不出来的。等过一段时间呢,才能发现。”
梁庭贤听到这些,心一下子又提起来了。
“不过,梁总你放心。我听说那个卢菩已经被公安抓住了,只有她知道那天晚上你们的真实情况。她一张口,事情就清楚了。”
“……”梁庭贤没有说出话来。
“梁总,你能记起那天晚上的情景吗?”
“记不清了。不知道他们给我吃了什么,我突然间就啥也不知道了!”梁庭贤站了起来烦躁地说:“这个混账东西!”
信大夫也站了起来:“你放心,梁总,吉人自有天相,我看你没事儿的。我准备以后每隔一周来给你检查一次,直到彻底查清为止!”
“谢谢。”梁庭贤握着信大夫的手说:“谢谢你们。”
“别谢。别说是省里的领导这么关心这事儿,就是不关心,我作为大夫也会这样做的。”信大夫从包里取出一本书:“这是最新版的防治艾滋病的书,你要的,我带来了,闲下来时看一看。”
“谢谢。”
正说着,有人摁响了门铃,梁庭贤说:“请进。”
进来的是办公室秘书:“梁总,省委于书记到了。”
“在哪里?”
“在你办公室。”
梁庭贤推开自己的办公室门时,省委书记于波和副省长王一凡正说着话。
梁庭贤忙走过来和于书记、王副省长握手说:“让领导们久等了。”
“哪里的话。”于波说:“你为银岭矿区作出了这么大的贡献,我和王副省长顺便来看看你。怎么样?检查的结果出来了没有?”
“出来了,还是没有查出什么来。”
“那就好,这是好兆头,说不定你真的没事儿呢。”
梁庭贤从桌下取出了八道岭煤矿服务公司生产的山野桃汁饮料递了过来:“请两位领导尝尝,这是我们自己生产的饮料,我这里满山遍野的野桃树,结的是既酸又涩的小毛桃,可经过加工制作,这味儿还不错,是真正的绿色饮品。”
“哟!还办了国家绿色产品认证呢!”王一凡赞叹说。
“味道好极了。”于波喝下了一口山野桃汁,断定梁庭贤绝对不是让他们尝八道岭矿产品的,他肯定是在想银煤集团公司20万(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除外)职工的生存问题。所以,他学着电视广告里的一句广告词赞美山野桃汁:“这个名字也不错。说说吧,庭贤,集团公司有近10万人没事干,有些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你现在是他们的头,我和王副省长来想听听你是怎么安排他们的?至于煤电股份公司的上市工作,如果今天没有时间的话,改日再说。”
梁庭贤早就胸有成竹,他喝下了一口山野桃汁说:“八道岭煤电股份公司的8万职工已经基本安排妥当了,生产任务、销售任务、多种经营指标全已落实到了各矿区各公司了。那么,银煤集团是个啥情况呢,我接任前还漏了大概有七八个稍有点规模的乡镇煤矿,其他的小煤矿经我们申请,省市矿管部门已经全部让关停了。如果把这七八个小矿也加进集团公司的话,整个银岭矿区的全部煤矿就都集中在了银煤集团名下。
“这个庞大的集团公司如果能全部运转起来,可以增加生产量4千万吨以上,那么省上给集团设计的年产量1亿吨那就是个保守数字了。”
“噢?”王一凡吃了一惊,“梁总呀,你的胃口没有这么大吧?那个1亿吨能完成也是三至五年的事儿呀!”
“别急,让庭贤说下去。”于波平静地说。
“我们准备再上10条大型的自动化生产线,可以安置约16万人。我们准备再上两条果酒饮料生产线,与八道岭的服务公司饮料厂联成股份公司,可解决5000名下岗职工再就业。但是,满山遍野的毛桃子需要人去摘,我们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最少也得两万人。这两万人的队伍可是很庞大呀,毛桃摘完了怎么办?而且毛桃子成熟收获的季节才三个月,每人年平均工资才3000元左右,怎么办?再上山野菜罐头厂,把八道岭的野菜全挖来。全挖掉也不行,有些野菜破坏了根系来年就不生长了,怎么办?我们把整个八道岭,还有五道岭、三道岭、九道岭都划给他们,谁的地盘谁采,谁的地方谁管。除了香椿、麦芽子、舍茶花等野菜外,还有天然木耳,有些地方还有天然发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