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爱你,咫尺天涯
2537200000024

第24章 人世歌(4)

“原来你心里根本就没爱着我”,一想到这我的心即刻凉了下来,既然你从没爱着我,那我遇到的问题就只是我个人的问题了,自负的我根本就不需要一个“陌生人”来帮我什么。

这时候,大楼门卫关门的哨声又响起来了,我狠了狠心跟她说,“没什么了,我没事了,你回去吧!”当时说的很决绝。

“你?”她迷茫地看着我,她不知道、不明白为什么我突然把她叫来、把她吓了一惊,现在又突然让她走,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我把她送下楼梯,一路关照她小心别踩空摔着了。走到门口门卫身边,她完全放心地回头对我轻松地说道:“再见。”

从此我再也没见过这个美丽的面孔,这次见面短短的三句话,对我来说就是一辈子的永恒。

分手后我顶不住就感觉到情感的崩溃,我连夜给她写信,尽情表白自己对她洪水般的爱意。

但她一个字也没回,校园里再也见不到她的踪影,很快,毕业的我被分配到离学校五千里以外的荒蛮之地,虽然之后我还回学校试图找过她一次,但她还是彻底地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一张照片起,三句话结束,这就是我一见钟情、奉献一生的爱情经历。

时间一晃就是四十多年,当日艺院之花的“红”你还在吗?

天高地阔,我到哪里才能再见你一面?

这个童话,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回忆

你来之前,我以为爱情之于我,是万里之遥;你走之后,才渐渐明白,爱情与我,早已擦肩而过。

(一)

你们是否尝试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沿着记忆的线索回朔前尘?是否习惯了在许多个午夜梦回,回忆在一个不经意的低头便触手可及的夜晚,追念记忆中给你留下刻痕与遗憾的某人?

我就是这样的。有些心事,在无能为力时,只能自我消遣,就像某些思念,在无人堪寄时,便想借一双耳,说给自己听。

那时候我刚考上中专不久,人在异乡有种本能的防御心理,习惯了在角落里对周遭一切冷眼旁观,最热衷的活动,也不过是在周末时分,揣着零钱,随性地坐上一辆公交车,从这个城市的起点坐到终点。

我遇到顾成蹊,就在某一天傍晚的公交车上。

那天车开到南站,就在下车后没几分钟,后面那辆3A车下来了几个人,我只是不经意地回头,就看到一个瘦高挺拔长相出众的男生,面向着车门,伸手搀扶着一位动作迟缓的老人下车,老人年迈地连感激的话都说不清,只是点着头,那男生由始至终表情都是很淡,动作举止却很妥帖自然,我只能透过头发的缝隙,依稀看到他俊朗的眉。

顾成蹊可能一直都不知道,我在那么早就已经遇见他。当然那时候还不知道我们是同校的,只是不由自主地惊叹,这男生的侧脸线条还真是清秀凛冽。

直到他抬起头撞上我的视线,才察觉到自己盯着他看了好久,尴尬的笑还没扯出,他淡漠的眼神已经转开。

再见已是半年之后,学校其实不算大,但我们从未碰面,所以当我考进学校的广播站,于自己同一天当班的同事群中见到他时,还真的有点懵。

长相出色的人总是博人眼球,那时顾成蹊就倚靠在窗旁,视线瞄向窗外,与旁人的言笑晏晏大声介绍相比,显得格外的淡漠且漫不经心,我不禁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大片厚积的云朵在天空中以缓慢的速度位移,云层中有月亮的影子,天际一片惨淡的红。

心微微一动,莫名就觉得不忍:要怎么样的孤独,才会让一个人在人潮拥紧却无人相识的空间里抬头看流云?

站内的排班表很快出炉,我和他同属周四当班,他播音,我编辑,过滤学校里各个班级投来的稿件,然后在某个时段透过广播念出来。

也许每个女孩子的青春期里都有这么一个人:他把你的世界烧得烈火燎原,自己却波澜不惊——有不少女生羡慕我能和他同天当值,我却不以为然,仅从有限的接触中就可以知道顾成蹊是个多么寡言的人,如同他的名字,桃李不言自成蹊,也不是冷漠,但那种波澜不惊的温和中,总透着拒人千里的疏离。面对这样的冰山美男,有自知之明的人知道无福消受,会选择明哲保身地远观。

也会有女孩子把他当作一副风景画来欣赏,沉溺在自己编造美好的虚幻中,满足小小的私欲,但那时的我实在普通,套句现在的流行语来形容,就是存在感薄弱。有人说,在城市里,每个人都好像是一部电话,可以不停的打进来,也可以打出去,可是我好像是一部坏了的电话,没有人打进来,也不想打出去,既不敢轻易喜欢上谁,也不敢贸然接近谁。

我以为这样的遇见,仅仅只是一段偶然遇见的插曲,但命运的玄妙,就在你永远都不会预料到,那个擦肩而过的路人甲乙丙丁,会与你谱写一段怎样的主旋律。

(二)

不记得最初是怎么开始接触的了,但我怀疑在接触之前,我们对彼此的印象可能仅仅停留在只知道对方姓名的陌生人阶段,直到第一学年的半期考成绩下发后,才打破了现状。

高数成绩被当,让我极度沮丧,当班结束后还停留在播音间里看考试材料,以致熄灯曲都快放完了,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错过了宿舍关门时间。当时整个广播站里只剩下我和顾成蹊,他把物件归位后起身,立在门后,微低着头,字句简短地问我:

“你走吗?”他的语调低沉,嗓音极富磁性,明明是表情匮乏的人,声音却是扣人心弦的温柔,难怪能被站长慧眼识宝,我蓦然惊醒,期期艾艾地解释:

“我好象迟归了,怎么办?”

他明显楞了一下,表情像是绷不住笑似的,顺口就道;“那你和我一起走吧。”我暗自纳闷,不知道他有什么秘密武器,后来才知道,很多编辑会在晚间播报的时候,在广播站里滞留太晚,只要凭着证件,就能顺利进宿舍。

关灯离开的时候,室内灯光全熄,周围漆黑一片,因为有轻微的夜盲症,我的眼睛一时间难以适应黑暗,只能扶着墙静立,只待眼睛适应后,再追上他。

可等我眼睛能看清周遭后,发现他一直就站在距离我三步远的地方,没有先行离开,看我似乎适应了环境,这才起步。

心底蓦然涌起一股暖流,却沮丧地发现找不到适合的词汇和勇气来表达感激,我呐呐地跟在他的身后,才刚走到楼梯口,忽然,走廊、楼梯、窗外的灯一齐熄灭,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只剩一片黑暗,脚下一个踩空,还未来得及叫出声,身体顺势就跌了下去。

就在那一瞬间,手臂被牢牢的抓住,力道大到似乎都能听到到骨头里尖锐的顿挫和谙哑的嘶叫,索性拉得及时,才阻止了摔势,我惊魂未定,只听见自己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声,直到感觉脸颊边有热气缓缓的传来,才惊觉他的呼吸就近在咫尺。

但他很快松开了钳制,轻轻的开口,声音暗哑幽沉:“你没事吧?”

我遽然回过神,赶忙镇定地回答他:“没事,我还好。”

滴滴几声,微弱的光芒亮起来,前面的顾成蹊手上握着一个手机,用微弱白色光芒照亮脚下的台阶,三层楼,每一级台阶,我和他步调一致地一前一后,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从他刻意放慢的脚步来看,显然是在配合我的步伐,这个外表淡漠的男生,居然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风吹起他手里的稿件,哗哗作响,很清脆的声音,撩拨心弦,我跟在他身后,突然莫名地希望,这条路如果没有尽头,能一直走下去,那该有多好。

(三)

学校每年都会在国庆过后举办运动会,我自知没有运动细胞,便很乖觉地投身于后勤工作,顺道为广播站鞠躬尽瘁。

广播站的工作范围并不复杂,就是拨报各个赛事的进程,结果以及各方来的关于校运动会感想的热点稿件,但那几天编辑部人手奇缺,大部分人更热衷于上场为自己班级的同学加油,于是有任务就往旁人身上推,我还没来得及分清工作性质,就莫名其妙成了多劳的能者。

可想而知多项任务同时执行有多手忙脚乱,稿件整到连喝水都没时间,但即便是这样,还是被站长训斥办事不够效率。我满腹委屈,可没勇气反弹,索性低头咬唇,闷不做声地挨训。

就在此时,顾成蹊恰好结束了拨报,径自走下台对站长说道:

“她忙了一整个上午了,我们站人手不足,这么多的事情她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我看还是我和她一起把稿件审完吧。”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声帮我,但站长闻言明显地如释重负。

那个中午,操场上只有满地用色粉描绘的跑线,铺天盖地的午后阳光,以及散摆在运动场各个地方的体育器具和埋头稿件的我们。

风微微吹过有些黏糊的背脊,泛起丝丝凉爽,我低着头去在稿件上写写画画,心思却在前面那个人身上。看到他时不时地抖动衬衫的衣襟,显然很热,手中的水笔却不停歇,不由得微微感动,其实罗丹说得对,这个世界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我们总是自以为是的从一个人表情神态而去判断他的性情,却没有致力从他的行为去挖掘他的内心。

像是觉察到我的视线,他回转过头,对上我的目光,我这才意识到看了他太久,顿时尴尬得不知所措,他似浑然未觉,笑问道:

“怎么了,是不是担心我审稿水平不佳?”

大部分的男生都不擅长文字,顾成蹊也不例外,他的议论文写得相当出色,抒情文却是牵强得味同嚼蜡,而审核报赛这种用词激昂,形容沸腾的文章,于他而言,可能是苦差。我忍不住笑了一下,赶忙摇头表示否认。

他目视着我,目光清冽中有深意流转,许久,才字斟字酌地对我正色道:

“其实助人为乐是件好事,只不过也要量力而行。当你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无法满足别人的要求时,就应该婉转拒绝,盲目应承只会让你分身乏术,还耽误了正事。”

这估计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过这么长的话吧,可我只能摇头苦笑:对于一个性情内向,苯措迟缓的粗神经女生来说,除了勤奋,你还能指望她用什么来获取人缘?

校运动会的第二天,有顾成蹊参加的男子3000米比赛。他在场上跑,周围一整片的女生均发出美好的惊叹,加油呐喊的声势比最刺激的男子接力赛还要热烈,我偷了个闲暇,悄悄跑到主席台上,公器私用地捧着望远镜一圈一圈跟着他绕,看着他起步,奔跑,如箭离弦,第一个冲过终点线。

周围的人簇拥着他,大声欢呼,我看到他的碎发飘在额前,有意无意的挡住视线,可是唇边的笑容,却清晰明亮地让人窒息——那一瞬间,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艰难而又飞速,想要撤离,却移不开目光。

很久以后,我才彻底体会纵容自己的后果:它让我所有青春年少的绚烂瞬间变成了一张白纸,从此,横折竖撇,力透纸背的,都是他的名字,以至于在很多年之后的某个深夜,还会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让我伤筋动骨,却不能稍动声色。

(四)

临近寒假结束的一天,编辑组的老大忽然神秘兮兮的召集我们,说是周五晚上八点要开个会。从其他同事了然的神色中,立即了悟这个所谓的会议,完全跟工作无关,倒是跟闲聊八卦有染,还美其名曰‘夜不归宿’活动。

等他从播音室里出来的时候,老大客气地慰问了两句,顺口邀请道: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夜聊?”原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被拒绝,谁也没料到他竟然点头就答应:“好。”

简短的两个字,让我和组长都惊掉了下巴,但我在诧异的当口又忍不住小小开心了下,表面上还得装做一本正经。

因为是地下组织,我们不敢太过张扬,为避免被老师夜巡发现,干脆关掉了所有的照明物,黑灯瞎火的,幸好有窗外的路灯投射进来的灯光,相当地应景。话题刚开始还四下跳跃,从吴奇隆到底过气了没有,到小黑子跨越黄河时骑的是哪种款的摩托,最后某个男生神秘兮兮地提议,大家轮流讲个鬼故事,凑个中国版的一千零一夜。

我顿时当机,虽然很迟钝,但不代表神经麻木到不懂得惧怕,于是瞅了个机会,赶紧闪进播音室。可是等我进去的时候才发现里头早已有人,窗外的灯光落在那人身上,使他的身影更显瘦削冷漠,仿佛与世隔绝,周遭嘈杂活泼的世界好像不存在。

一时间,我僵立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解释:

“那个,他们在外面说鬼故事,所以我就躲进来了……”

“……”

“……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我就进来躲一下子好吗?”

顾成蹊只抬头看了我一眼,默不作声地低头,仿佛当我是空气,我很尴尬,以往我们相处虽说也安静,但至少有问有答,从未出现今天这般僵凝。但尴尬归尴尬,却不知道该怎么询问出口,在他面前,我总是语无伦次,口齿不清,像一个笨拙的演员,每次预演都获得自己的掌声,大幕拉开却哑口无言,历尽艰辛找到了埋葬珠宝的洞口,开门的咒语却遗忘在唇边。

索性厚着脸皮拣了个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下来闭目养神,就在我快要朝睡神投降的时候,突然听见他低不可闻的声音:

“我父亲……前天去世了。”

我一个激灵,陡然惊醒,扭过头去看他,他就坐在阴影处,全身被黑暗包围,语调刻意地淡漠,不掺悲喜:

“……其实我跟他感情并不深厚。他和我妈的婚姻是父母包办的,纵然举案齐眉也是意难平,这二十多年来,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对我和我妈也很漠然……别人一直告诉我,他是天性不懂表达,但是我知道不完全是这样的。”

我呆呆看着他,感觉就像喉咙里塞了好大一团棉花,完全失声,月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满室明月如霜,却照不亮他周身的阴郁,他扯着一个讽刺的笑,继续缓缓叙说道:

“我在11岁的时候才知道他在外面还有另外一个家庭……有一次我跟踪他,看到他在市区一处公园与一个女人和小孩在牵手散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那么慈和满足的表情,我那时候想,其实名分与血缘并不能证明什么,他们三个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我和我妈,充其量只是他的邻居。”

“如果说血缘只是构建的基础,养育才是亲情的组成,那么我和他完全算得上陌生人,他在之后的几年,也有几次试图想与我亲近,但都被我回绝掉了……看得出他有过懊悔,但我已经不想回头——有的时候,感情就是这样,只有陪你一起经历过那些事的那个人,才能进驻到你的生命中,此后无论再来多少个人,错过了那阵子,就错过了一辈子。在我过去二十多年的成长经历中,他都是缺席的,现在再想回头讨好,又有什么用呢?我的人生轨迹里,有没有他,都已经没有区别。”

“一直到现在,我都觉得我是不在乎他的,可是为什么……那天在听到他在D城出了车祸,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我还是会觉得喘不过气来呢?”

句式是故做轻快的反问,满不在乎的语调里却有抑制不住的哽咽,我想看他的表情,可他先一步把脸转了过去,只能从他微微颤抖的双肩看出他内心挣扎的激烈和痛楚。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该说点什么,可是嘴巴实在太苯,完全不懂得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才能安慰他,一个劲地觉得慌,这时脑袋突然闪过一个灵光我,脱口而出道:

“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他只侧看了我一眼,然后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我思量了许久,才缓声描述一篇小时候看过的,有关蜗牛的寓言:

在很久以前,蜗牛以羽翅敏捷而著称,它不但翅膀美丽,还曾是某一届飞行大赛的冠军,从而得到一座巨大的奖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