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阳在外婆家的这顿农家饭中的表现,让在场的几个人对他再度改观。
与林晓阳同桌吃饭的人中,林晓阳的外婆是一个不识字的农村妇女,她对孙子说的这些话,当然就听不慬了,不过,在她的眼里,只要是孙子说的话,都是对的。而且,只要林晓阳这个乖巧的孙子在她的眼前,她就喜爱,所以,她一直就用慈爱的眼光望着林晓阳,并未去在意他在说什么。
丹青、杨未静和黄鹂几女呢,她们一是对这样的问题从来没有接触过,也就没有发言权;一是她们对林晓阳的突出表现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对他的今天的这番表现,也没有感到有什么特别。
而在大学深造过的黄芷青和韩雪,对林晓阳的论调就多多少少有些意会,所以,两女对这个比自己小上一截的大孩子,竟有如此的见识、学识而惊诧,同时,两人对林晓阳的见多识广和他那深刻的思想,钦佩到了五体投地。
黄大师呢?当然就对自己这位后生仔的生意搭档更是看好。
吃过了饭之后,与林晓阳有了亲密关系的丹青与杨未静,当然就抢过了男友准备做的、自己又力所能及的洗碗工夫了。黄鹂在这段时间,与众人中年龄与她最近的这两女已经混得很熟,所以,她也挼起了衣袖帮两女收拾。
林晓阳见自己闲着,就带着黄大师爷孙与韩雪,参观起了外婆这间“侨房”来。
林晓阳外婆的这间屋,虽然没有建成洋楼,但算起来,在当时的造价也不菲,因为建这屋的许多东西,都要靠进口,而且,这屋的材料与手工也摆在那里。
林晓阳外婆的这间屋,从屋外已经看出了这屋的建造手工精细。屋子用青砖砌成,砌屋子的青砖,每块之间的缝隙,就像用尺、笔划上去那样工整,而且,所有的缝隙都是标准的三毫米。
常人都知道,就是用一个模子做出来的砖,都不可能每个都一样大,因为砖在窑中烧的时间和温度差异,不但会令砖烧成以后的个子不一样,还会令砖的变形度不同,所以,要做到像林晓阳外婆家这样的建造工艺,就要磨砖。
你说,要把一块一块的砖磨到了标准后才砌,这手工精不精细?这活化不化工夫?这造价高不高?
还有的是,林晓阳外婆这间屋建在一几年还是二几年,那时,中国的建筑业还很落后,甚至连水泥、钢铁之类的东西也都没有,所以,建林晓阳外婆的这间屋时,所有的这些稀缺的原料,都是进口的。
当黄大师众人见了建林晓阳外婆的这间屋里的窗柱、天井柱等等,还有建二楼的一部分那当时称“红毛泥”的水泥,在经历了半个世纪之后,竟基本完好如初时,不禁对那时的东西的质量赞不绝口。
还有这屋子的木料,也让黄大师等几人赞叹不已。这屋子中,主梁的木柱,竟是一根超过四十公分直径的、笔直的大料;其它的梁,包括搭建除了“红毛泥”建造的那部分二楼的梁,都超过三十公分直径,而二楼的木板,则超过三十公厘厚,经过了大半个世纪的日夜行走,也没有怎么变形和破烂。
林晓阳的外婆家,与许多的农村屋有个不同,就是这屋子建有小半个全是用“红毛泥”修建的三层。这第三层,就是从天井上去那个不小的晒台,林晓阳带着黄大师他们一行,从二楼的一辆木梯子上到了那小半层的三楼去,准备远眺这一带的乡下风景。
在上这个木梯子时,黄大师注意到了梯子下那天井透光口上的四十毫米丁方的方铁与梯子上那防盗的四十毫米直径的圆铁,也并未被岁月侵蚀多少时,又是一番赞叹。
见识了林晓阳外婆家的这些建造材料和手艺之后,黄大师对那些建造成本更高、也更豪华的洋楼,就更是充满了期待,因为,他在县城的那次,只是跑马观花地看了县城里那些“土洋合璧”建筑的外形,还没有详细研究过这些特定历史环境下的产物。
上到了晒台后,站高望远的众人,马上被眼前的这一片乡间风光所吸引住了视线,同时,也对乡间那特有的自然凉风感到惬意。
南方的七月,是流火的日子,那日头,就似把一个火炉挂到了你的头上一样,让你瞬间就汗流浃背。不过,南方乡间的七月,却是另一番的情景。
同样是流火的日子,乡间由于空间的无阻和少了那些能喷热的设置污染,比城里多了一丝凉风。这乡间的凉风,是一种自然的凉,那感觉,不是空调或风扇可比拟,像冒火的嗓子喝下了冰水的感觉那样舒畅。
南方七月的乡间,是一片绿色的世界。瞧,那一望不到边的、满目青翠的茁壮秧苗,就似给大地盖上了一床绿毡;那一畦畦的墨绿大叶子中偶尔露出一个金黄色南瓜的南瓜秧,就样给盖大地的绿毡绣上了一条饰边;那爬满了搭好的竹子架、点缀着朵朵小黄花的丝瓜苗,如绿毡中的点缀画
这一切,一切,都给大地铺上了一片翠绿,给了人们一个养眼、生机的感受。
望着这片乡间特有的风景画,黄大师又感慨了起来:“唉,见惯了石屎森林,眼前这景色,让我怀念起了童年的时光,真想在这样环境里,住上终老。”
每天面对那毫无生命迹象的钢筋水泥,突然见到了这无穷的生机,享受到了那没有污染的干净空气,自然而然就会被这一份清凉、静谧所感染,曾经沉淀下来那对生命的感怀,也不自觉地悄悄冒出。
整天的奔波劳碌于尘世,看惯了世间的尔诈我欺、争名夺利,见到了眼前这片平和、安宁,当然就会生出把所有的江湖恩怨都全数抛到脑后,过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纷扰的简单生活的想法。
这份返璞归真的感觉,特别是曾经有过一番经历、一番坎坷的老人更甚。就是城市出生、极少见识乡间情形的黄芷青和韩雪,此刻对黄大师的感慨也生出同感。
两世为人的林晓阳,现在正雄心壮志着,而且,他也是一个理性至极的人,所以,他倒把这方面想得很淡薄。站在黄大师身边的他,见气氛中升起了一丝淡淡的乡愁,连忙就出言打破这个愁思。
“黄大师,这还不容易,只要您老能放下身边的一切,以您的身份、身价,想到这周边哪个乡间建个别墅养老不行?可问题是您放得下吗?您放得下您在香港的家和事业、放得下青姐她们吗?”
听了林晓阳的问话,黄大师沉思了一下后,长叹了一声,说道:“惭愧,惭愧,还真让小阳你说对了,我确是放不下,所以,注定了这一生只能在红尘中打滚,真是一生劳碌命啊。”
听了黄大师的感叹,黄芷青好像突然才感觉到爷爷真的老了,应该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了。同时,黄芷青生出了自责:自己怎么就从来没有了解过爷爷,以致爷爷想什么自己都不知道?
有所感悟的黄芷青,心情激荡之下,上前抱住了黄大师,感动地叫了声“爷爷”后,下面的话就好像鲠在喉咙,再也说不出来。
黄大师见到了黄芷青的神情举止后,当然就知道她此刻所想。他心中感激林晓阳的这一问,因为这一问,让他的这个孙女开窍了。
虽然,黄芷青这个孙女聪明、而且也孝顺,但由于她生活在香港这个浮躁的地方,免不了也会染上一些这个地方的通病,就是像西方的人那样,忽略了亲情。
现在,从黄芷青的神情中,黄大师知道她已经开始感悟,老怀大慰之下,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傻孙女,爷爷现在幸福着呢,我当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盼望你早日找到一个好的归宿,能幸福地渡过下半辈子。”
听了爷爷的关心,黄芷青更是感动,又哽咽地喊了一声“爷爷”,也像刚才一样再也说不下去。
此时,林晓阳与韩雪见到了黄大师他们爷孙情深的场面,当然就通气地悄悄走下了晒台,把空间留给了他们爷孙两人。
午饭后休息了一会,林晓阳与众人因为要赶在下午这个时间,走两个地方,众人就告辞了林晓阳那慈祥的外婆,又要踏上路途了。
林晓阳的外婆不顾已经八十多岁的老年,把众人送出了林晓阳他们停在路口的车旁,还久久地拉住了林晓阳的手不愿意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