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世事难料,用中国俗话来说,就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奥纳西斯和包玉刚的第二次会面,只用了三十年的五分之一,地位却已倒了个个儿,这一次,是奥纳西斯递上了“拜门帖”。
这第二次会面是在一九七四年春天,此时的奥纳西斯,已近古稀之年,他与肯尼迪遗孀爱情的故事,已到了花落凋零的地步;他寄托了全部希望的年仅二十四岁的长子亚历山大,也在几个月前因飞机失事而身亡。他为了惟一的女儿姬丝汀娜,前去纽约,找到了包玉刚下榻的酒店。
那是一家在纽约没有什么名气的酒店,直到奥纳西斯见到包玉刚之后,才相信包玉刚真是住在那里。
奥纳西斯怎么也想不通,包玉刚已经是世界第一的船王了,为什么还要住在如此普通或者说不上档次的酒店,住的房间连会客厅也没有?想当年,自己登上世界船王榜首之位时,曾大肆庆祝一番,那时候,有多少人为自己欢呼,有多少人来巴结、奉承,又有多少美女贵妇急着来献媚讨好,但如今,一切都成了往事——他想把年少无知的女儿姬丝汀娜托付给包玉刚!
两位船王一见面,自然是寒暄一番。包玉刚心想,眼前这位仁兄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道这次专程跑来,所为何事呢,但见奥纳西斯比起六年前已是苍老了许多,眉宇问充满哀伤与失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包玉刚不禁生出几分同情与感慨。
寒暄之后,两人有了以下一番对话。
奥纳西斯:包先生的为人,恪守信用,为世人所称道,我和女儿十分敬仰。
包玉刚:奥纳西斯先生过奖了。当初先生叱咤航运界、雄霸一方时,我还是个无名小辈,我从先生身上得到不少启迪。
奥纳西斯:我的儿子,亚历山大,我惟一的希望,他死了,死得很惨。
包玉刚:我听说了,我为此感到难过。
奥纳西斯:我这一生中极少求人,别人都说奥纳西斯是个狂人,没有说不出的话,没有办不到的事。不过,今天来见先生,却难以启齿。
包玉刚:奥纳西斯先生,你在年龄上是我的长辈,在这一行中你是我的前辈,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奥纳西斯:我老了,亚历山大,那个可怜的孩子又离我而去,我想把生意交给姬斯汀娜,但是,她年少无知,我想请先生你帮忙。
包玉刚道:怎样帮忙?
奥纳西斯:我们可在建立互惠互利的关系,比如说合资经营,或者由你来代理你我的船队,或者其他任何的合作方式都行,只要能给姬丝汀娜一个成长的机会。
包玉刚听了奥纳西斯的话,不禁吃了一惊,几乎从不求人的奥纳西斯如今屈尊相求,态度又是如此诚恳,看来奥纳西斯的处境的确不妙。
包玉刚暗暗思忖:“奥纳西斯的船队规模宏大,实力雄厚,如果与他合作,对于自己扩大经营范围的确是大有好处,加之奥纳西斯根本没有提什么附加条件,这对很多人来说不过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不过,”包玉刚转念又想:“奥纳西斯是个典型的西方人,他的处事作风与我大不相同,生活习惯也差异悬殊,大家从来没有合作过,又非至亲好友,将来能否合作愉快?另外,奥纳西斯现在景况不妙,我这时插一手进去,别人肯定认为我是乘人之危,还有一点,希腊的另一位船王尼亚哥斯与奥纳西斯一直是死对头,我与奥纳西斯合作,尼亚哥斯岂肯善罢甘休?到时,我即使有天大的本领,也鞭长莫及,难以管得到希腊那边的事。未来的航运界,吉凶未卜,前途难料,还是谨慎些好。”
转念之间,包玉刚已逐一分析了全部的利弊,决定还是先不答应的好。他婉转地对奥纳西斯说:“合资经营的内容太复杂,你突然提出来,我还未仔细思量,给我一段时间考虑好吗?”
包玉刚的婉拒像一盆冷水浇在奥纳西斯头上,他大失所望,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带着遗憾告辞。第二天,他又怀着一丝希望约请包玉刚到他新落成的奥林匹克堡酒店做客居住,同样被包玉刚礼貌而客气地回绝了。
有人认为,奥纳西斯这次带着女儿去见包玉刚,提出合作事宜,其中的意图很明显,只要包玉刚一点头,年轻美貌的姬丝汀娜就属于他,那个令人垂涎的海上王国也唾手可得。
但包玉刚放弃了这次机会。
不久之后,奥纳西斯果然离世,把万贯家财留给了姬斯汀娜,使女儿成为世界上数一数二的女富豪。
虽然姬斯汀娜凭着她的聪明才智和公司老臣子们的扶助,把父亲留下来的海上王国搞得有声有色,但是,她几次不幸的婚姻对她的打击极大,以至于英年早逝,留下一个几岁大的被称为“世界最年幼富豪”的小女儿。
这种种遭遇,着实令人扼腕叹息,只是不知包玉刚知道后,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