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担忧地走到她跟前,蹲下来,与她平视,进入了她的视线,他温柔地拉住秋苏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小苏,从今天开始,和爸爸到另一个地方开始生活,那里会有人像爸爸一样疼你、爱你、照顾你。”
听到这句话,长时间没有说话的秋苏,突然间挣开了爸爸的手,往床里面缩:“不!不!我走了……我走了,妈妈一个人会害怕的!我要陪妈妈!妈妈……妈妈晚上一个人好寂寞……哭得好伤心……”
“小苏……你妈她已经不在了……”爸爸的眼睛里充满了苦楚,前几天他才去咨询过心理科的同事,对方说像秋苏现在这种自我封闭的情况,发展下去,将会演变成深度忧郁症,脑子里常常会出现幻觉,如果没有得到合理的善意的引导,可能会一直活在自己脑子中虚构出的那个世界里。
“小苏……爸爸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爸爸悲伤地抱着秋苏,他真担心秋苏会出点什么意外,那样的话,他就真的没办法原谅自己了。
毕竟,秋苏妈妈的死,他觉得自己还是要负大部分的责任,当时他一直不知道她对自己还有感情,也不知道自己再婚对她会是那么大的打击。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也根本没有意义了。除了把那些遗憾都化成爱来照顾秋苏之外,他也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可以弥补她的。
爸爸笃定的目光沉重地凝望着窗外,灰沉沉的乌云堆积在天空,雨滴顺着云堆的间隙滴落,凌乱无章地投向窗口。
轰隆一阵雷声,劈开了暗黑的苍穹。
“啊——”放学后班里还没有及时回家的女生捂着耳朵尖叫。
“喂!下雨了!”张弋抱着篮球,走出教室,对死党覃天浩笑了笑,“看吧!老天都不让你逃避,不给打球唉,快回家吧,你妈都打过好几个电话来催了。”
“那去排练房啊,好久没有练鼓了,不是吗……”覃天浩就好像没有听见张弋的话,还是死扭着不愿回家,想尽办法拖延回家的时间。
“去排练房吗?我也要去!张弋,我好久没听你唱歌了!”一个尖尖的女声从教室里传出来,覃天浩看到把头探出窗户的白薇安,不爽地说:“女人别烦。”
全校都穿校服,白薇安却穿得与众不同。她的校服前面有一个硕大的签名,远处乍一看,还有人研究那是不是哪位明星的笔迹,走近细细一看,大家就明白了,那是张弋的字。这让白薇安走到哪儿都抢眼,老师跟她提过了好几回,要她去换件正常的校服,结果,白薇安说自己的每件校服都是一个样。听说,为了这件事,老师还特意去她家家访,好事者原以为会有后续的事情,最后却不知道老师是怎么想的,竟然不了了之。大家没事就喜欢拿别人的事议论,关于老师对白薇安家访之后态度的改变,各种猜测,各种版本,可以令人听完后,听到耳朵生趼。其中支持度最高的就是这种说法:白薇安有后台,老师也不想惹祸上身。
提出这种猜测的人,不是没有道理的。白薇安长得漂亮是男生公认的,性格不好不坏,与她相处不难,但越是这样的人,越是难搞,越是神秘。你是没有惹到她,一旦踩了地雷,便应了那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得罪过白薇安的可怜虫,都知道她的厉害。不过,要是这个厉害的家伙遇上了喜欢的人,就又成了下面这种状况——
“关你什么事,我又不是跟你去,我是奔着张弋去的!”白薇安不服气地说,水灵灵的眼睛瞥向张弋,张弋对她使了个眼色,让她闭嘴,白薇安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低声嘟囔着,“不去就不去嘛……”
“排练房的钥匙被安仔他们拿去了,今天是社团活动,里面闹得慌,还是别去了吧!”
白薇安发现自己真的没戏了,便沮丧地开始收拾书包,原以为可以找个理由和张弋他们在一起的,现在因为他们不去乐队排练,她就没有正当理由了。可是,她的目光还痴情地望着张弋的背影,心想: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才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粉丝头呢。
白薇安喜欢张弋是全天下都知道的,她一点都不避讳自己的心意,勇敢表白,想爱就爱是她的人生准则。可是,张弋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明明是见谁都会露出没心没肺的灿烂笑脸的他,唯独对她爱理不理,时近时远,没有特别之处。正是因为这样,她只能选择一些默默支持的方式,在张弋的身边守护着他。
然而,张弋并不是那么待见她。对她的热情不表态,也是众所周知的。
“喂……喂……喂……张弋……”白薇安叫唤着,可张弋头也不回地伸长了手,与她挥手拜拜,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能让白薇安停在原地驻足许久。
张弋搭着覃天浩的肩膀走到楼梯口,说,“还是回家吧!这世界就是你越逃避,越要你去接受,一家人,迟早还是要见面的,想开点,多了一个妹妹,也算是赚到了啊!以后可是有个人整天在你耳边‘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生活多带劲啊,哈哈……”
覃天浩的嘴角牵出一丝无奈的笑意:“这样的妹妹,给你,你要?”
“别傻了,人又不是东西,能随便给吗?好兄弟,这就是……”张弋故弄玄虚地装深沉,覃天浩瞥了他一眼,他才接着说,“命运。”
“小样,挺有觉悟的嘛!”
两人勾肩搭背边说边走下楼,可是,覃天浩刚有了回家的决心,手机就响了,他以为是自己的,摸出来看了看,没有任何来电。
“喂,是你的!”
张弋边掏手机,覃天浩边在一旁讲:“都说了让你换个铃声,还硬是要有样学样……”
张弋扬了扬眉毛,没正经地说:“说明我们之间有着非一般的关系嘛,这是我向你表达的,另类的爱……”
覃天浩翻白眼:“不好意思,我不是基佬。”
“可是,怎么办呢,人家就是喜欢天浩哥哥你这种性格的男生,真的好有气概哦!”张弋在接电话之前,故意学着港台腔里的小女生娇嗔地说道。
说完之后,接起电话。
覃天浩在一旁摇着头,做呕吐状。
“妈!你没事打电话给我干吗……吃饭?我不吃,谁要和你们一起去吃饭啦……好啦,知道了……”
张弋挂了电话,看了看覃天浩,摊开手,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说:“不能和你双宿双飞一起回家了,我爸妈在校门口等我,说今晚有政治任务,要去老爷子家吃饭。”
“嗯,你去吧,我没事。”
雨水噼里啪啦地落在教学楼的雨棚上,浇湿了干燥的地面,张弋皱了皱眉头,刚开口:“可是下雨唉……”
覃天浩就已经拿起书包遮在头上,跑进了雨里,雨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服。
“喂!覃天浩你疯了啊!这可是在闪电打雷!你想被电成死耗子也不用这样逞英雄啊!”张弋刚说完,一道闪电就在天边划出了刺眼的白光,雷声随即灌入耳中。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张弋也拿起书包遮在头上,刚准备跑上去追覃天浩的时候,白薇安拉住了他的衣袖,把自己手上的雨伞递给了他。低下头,大脑正在打草稿,想着是说“我帮你打伞”比较好,还是“我们一起走吧”比较好的时候,张弋已经接过她手上的伞,冲进了雨里,连一句客气的话都没有。
“喂!喂!我……”白薇安还来不及说完自己只有一把伞,张弋已经跑出了好长一段距离,再加上一个响雷轰然响起,白薇安才跨出去一小步,便猛地缩了回来,看着张弋融入雨中的背影,她只能站在原地直跺脚。他到底还是变了。她心里很清楚,也很无奈。虽然心中的不甘如划破天空的闪电一般显而易见,可是,又能怎样呢?回应闪电的是随即响起的那一声闷闷的雷鸣,就像张弋对她的态度。
那么,磅礴大雨,算不算是应验了她的心情呢?白薇安的目光随着张弋离去的方向望去,下一秒的失落让她难过得想哭,这算什么呢?张弋撑着她的伞,狂奔向覃天浩,然后,拉住覃天浩,两人推闹了一阵,钻进了同一把伞下。
她顾不得那么多,她只想拿回自己的伞。
白薇安用手背支撑起小小的避雨伞,跑出校门,看到了覃天浩上了张弋爸爸的车子,她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哗啦啦的雨顺着她浓密的头发、细长的脖子、起伏的胸脯,一直往下流,一直流到了她的心里。她仿佛看见雨中有一把无形的直尺,度量出了自己与他们之间的距离,长长的一段,她看不见上面的刻度。
不知何时,脑袋上出现了一把伞,白薇安一怔,回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他朝她露出猥琐的笑容:“自我介绍一下,威哥。”
她不屑地扫了他一眼,半身校服装,下身是一条裤脚很怪的喇叭裤。这是学校里不学无术的混混们自以为拉风到爆棚的装束。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家伙,白薇安每个月都会遇上几个,一上来便是自报家门,求交往。
“我不认识你。”白薇安从伞下走出来,快行了几步,那个人又跟上来:“白薇安,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啊!”
走了一段路之后,她忍无可忍,转身吼道:“你有病啊!干吗跟踪我!”
湿漉漉的头发贴着她的脸,校服也被雨水浸湿了,紧贴着她丰韵的身体。
“装什么?装好学生啊?”自称威哥的家伙毫不避讳地盯着她几乎已成透视装的校服。她将手护在胸前,恶狠狠地说:“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跟着我的话,我就不客气了!”
他贼贼地笑道:“你跟你妈还真不一样。”
白薇安一听提到她妈,整个人就不由得发抖了:“你闭嘴!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报警!”
他根本不害怕她的威胁,不理会,眼睛轻佻地描出了白薇安身体的轮廓,扯起邪恶的嘴角:“你妈为了拍片,跟条狗一样,在我们大哥面前,从头吻到尾,让她去吃屎都不吭一声,生个女儿倒是很有骨气嘛!报警?我不怕哦,你准备告我什么?信不信我说的警察更愿意听呢?曾经风靡一时的A片女郎荣升为A片女导演,这口味应该不错吧?”
她从对方的话里面明白他并不是道听途说,这显然是冲着她有备而来:“你从哪里听来的?”
他不理会她的恶言,继续说:“可是,我就不信一个婊子还能生出玉女来。嘿,真不知道你的心上人知不知道你家的那档子事,恐怕大家都不知道吧?”
“你到底想怎样?”白薇安怒了。
“女人要温柔一点,别这么凶,我这个人胆子很小,被人一吓就会到处乱说话的。我这个人还有一个弱点,女人只要开口求我,我什么事都会答应。”
白薇安握紧拳头,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能动怒,只要能够保守秘密,和那个女人划清界限,她什么都可以做。
她合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个恶心的人:“威哥,你想怎么样?”
对方的脸上露出肮脏的笑容:“我想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