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都被易昕的话震慑了,明霏也循着声音望过去,雀儿一样飞快地扑到她怀里:“你是来抢我的吗?”易昕笑着抱住扑上来的明霏,明显看见了账房先生脸上不自在的神色。看来也不是她们明霏一厢情愿啊,这明明就快比翼双飞了!
“你还知道来!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说,有新欢了是不是!”明霏还记得花离风回来时描述易昕跟司徒的情形时她几近笑破的肚皮。明霏凑到易昕身边咬耳朵:“被吃抹干净了没?”
易昕气绝,色女,大色女!就不该来看她!易昕也凑到她耳边威胁道:“再胡说小心我搅黄了你跟那个书呆子!”
明霏的身子僵了一下,好吧,好女不跟伪男斗!明霏乖乖服软,拉过易昕来给韩叔齐介绍。易昕也趁机仔细地打量了韩叔齐几眼。的确,是个文弱害羞的小书生,说话也有几分酸腐气,却是十分单纯的,看着易昕挎在明霏肩上的手,便微微地有些红了脸颊。
易昕笑着逗了他几句,心思却分明不在他身上,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将小鸳鸯独自留了下来,回身和花离风进了雅间。
“你来难道是跟我叙旧情的?”花离风扬了扬眉,面色从容。
“我想告诉你,无忧楼的小二们真的不怎么像!你能找些杀气不那么重的人么?”易昕坦言不讳,淡定地看着花蜜蜂惊愕的脸。
“你……”
“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启程?”易昕知道,雨瞳出来了,即便不用她的帮助,师父也会计划好救蕊儿回北邺国的计划,而这无忧楼的转变,自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易昕不愿再去问枫露茗,只好过来问花离风。
“原来你猜到了,下个月初六,我不走,我会留下了陪着明霏。”花离风很诚恳。
“哦?师父同意你留下了?那楼下那个秀才走吗?同样是师父的暗夜骑统领,你们可以留下吗?”易昕皱眉,一共十二个统领,一下子留下两个,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花离风这才惊了神色:“你如何得知的?枫露茗将这些统统告诉你了?连韩叔齐都……”易昕分明是第一次见到韩叔齐,她如何会知道这么多?韩叔齐与无面鬼面不同,他是暗骑,不是那种时刻不离枫露茗的明骑统领,不该被易昕发现啊!
“师父没说这么多,我只知道他有十二支暗夜骑,统领分别是四面八方,我见鬼面、无面、千面还有不知名号的你和韩叔齐,其他的一概不知,不过你们身上有一个共同的纹饰,我见了很多次,鬼面的剑柄上、无面的面具上、雨瞳的珠花上、你的腰带上、韩叔齐的笔杆上,还有……”易昕想了想,闭了嘴巴。
“你居然看得这么细?”花离风叹气,罢了,反正早晚也是隐瞒不了的,“枫露茗的暗夜骑是当年先帝赐予他的,分为明暗两队,明骑四支,分别是鬼面、无面、千面和我玉面,暗骑八支,分别是方死、方生、方悲、方喜、方舍、方得、方败、方成。一般明骑负责保护枫露茗的安全,暗骑负责完成一些比较隐蔽的任务。”花离风细细地解释着,“也不怕你知道了,韩叔齐是方舍。”
易昕皱眉,却是抬起嘴角笑了笑:“师父有什么隐蔽的任务,要打我身边人的主意?”
花离风摇摇头:“我只是下属,只管我这一只暗夜骑的任务,主上有什么计划也不是我能问的,可是……你已经开始不信任他了吗?你们女人,都是这么爱变心的吗?”花离风慨叹,他一直流连花丛,第一次动心,便被人彻底无视了。
易昕沉默不语,她还会相信师父吗?这个问题在她这儿居然就成了死结,一方面她相信师父不会忍心伤害她,另一方面她又忌惮着那一夜的遭遇,她不知师父会不会再次动摇,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信与不信都是一种煎熬。曾经的关系破裂了,就连最起码的情感都要付之一炬吗?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相对而立,如同桌角的两支长蜡,过去的创伤已然化成心底低垂的血泪,早已融化进血液里,忘不掉抛不开,逐渐成了身体的一部分……
虽然从花离风那儿问来了时间和计划,易昕却还是选择了不参与,师父已经做好了周密的部署,已经足可以让他们一行人安然抵达北邺国了,那么她便不再过问了,就这么安静地山水相隔好了,不再相见,也就不再纠缠。易昕愿意相信,回到北邺国的枫露茗会有一雪前耻登基即位的一刻,到那时,也许他们两人终究还是会免不了来往。也许有一天,易昕和枫露茗都会学着以两国君主的身份,坦然面对彼此,直至虚与委蛇,勾心斗角。这是易昕始终担心的故事,若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她该如何面对曾经相互依偎的两具灵魂?
冬月初六当天,易昕将自己紧紧地锁在东宫中,她不要参与到这场斗争中,哪怕京城早已风云骤变,她也选择在房间里做一只蜗牛。易昕将自己紧紧地裹在被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枫露茗,她还是会有一丝不舍,这种细微的情绪让易昕措手不及,只感受到体温渐渐抽离,直至浑身冰凉。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易昕看着来人投在窗子上的剪影,却不去开门,半晌,剪影弯腰将什么东西从门缝中塞进来,便转身离开。易昕挣扎了许久,还是起身捡起了塞进来的信。可是撕开这封信,居然成了这么困难的事,易昕纠结着,很久才决定打开它。
“昕儿:我走了,不止是离开你的心,也离开了我们相遇相知的回忆,无论如何,遇见你都是我一生中最庆幸的事。是你教会我爱是什么,青石路上,当你伸出手掐我的脸时;四月天里,当你靠进我胸膛哭泣时;尸人林内,当你舍身挡在我身前时;睡梦之中,当你呢喃着喜欢两字时;雪地之中,当你对我吟诗时;日出之前,当你对我低吟浅唱之时……太多次,我已经步步沦陷,难以自拔。昨日种种,今已迢迢,我承认我的自私是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的主要原因,是我作茧自缚,妄图你的顺从。那日是我不懂你的诗,我以为你是一朵盛开的木棉花,却不知你是一株独立坚强的木棉树,你成功地和我一同站在土地上,却只能让我相思相望。昕儿,这一生我欠了你一个点头,你也欠了我半世温柔,若有来世,一定将所有业障统统偿还!原谅我说不出祝你幸福的话来,你的幸福我连瞻观的权利都遗失了不是吗?昕儿,师父求你,不要忘了我,在你的心底里哪怕留立锥之地给我,只求不要忘了我!纸薄情深,心乱词穷,执笔者不是邻国皇子,不是授业亲师,不过是一个无限悔恨绝望的情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