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仍然为学者们所研究的这批被埋藏的丰富的文件,包含有给地方官吏和治安人员的报告和命令,其中有控诉书、传票、守法或逮捕命令、劳役名单、账目以及与这个长时间死亡了的社会有关的日常事务等问题。整个这些文件所使用的语言,如斯坦因所推测,是用卡洛西提手写字体所写的一种早年泼拉克力脱的语言,至今在印度还没有发现这种与日常生活有关的早期文件。它们的发现,更进一步证实了,玄奘所记录的同时也在西藏经典中所找到的有关当地的传说,即和田地区在耶稣基督降生前大约两个世纪,被从塔克西拉(Taxila,在今巴基斯坦境内)进入的印度人所征服和统治。他们所找到的大量钱币是在后汉——纪元220年崩溃——时代铸造的,同时还找到一份相当于公元269年这样附有精确日期的文件。当时正是晋武帝统治“西域”的时代。斯坦因从以上这些得出结论说,这个地址的废弃是在这个时期之后不久的事。他写道:“巨大的政治的和经济的骚乱迫使中国的权力从这些地方向后撤退,这就使得人们把最后放弃这一地方直接或间接地和骚乱联在一起了。”
虽然此地还有许多湮没的建筑物仍然会提供它们的秘密,但斯坦因和他的雇工在严酷的塔克拉玛干冬天连续挖掘了16天以后,已经是筋疲力尽了。因此。当人们被派出去寻找潜伏在沙丘底下的尚未发现的建筑物时,无不是空手而归,一无所获。而斯坦因对此也毫不感到奇怪。“因为他们的显而易见的理由”,他是了如指掌的。但是随着沙暴季节行将到来,他认识到,这又到了再继续前进的时刻了。因为他在尼雅听说,在丝绸之路更远的地方,还有另外一个遗址。他打算在最后带着珍宝回国之前,把这个地方也探索一下。
2月13日离开尼雅遗址,他越过沙漠朝着东边的安迪尔河前进。这是另一条以冰雪为源的流入干渴的塔克拉玛干的河流。他们前往的这个新址,据说是在这条河的很远的河边上。一周以后,在到达并越过这条冰冻的河流之后,斯坦因发现,在他面前出现一个他十分熟悉的景象——成排的远古的木柱耸立在沙漠中。它们显示着在这孤独荒凉的地方曾经一度存在过繁荣的社会,此外,围绕着一些遗弃的建筑物的是一座巨大的土墙,高约17英尺,底部宽约30英尺。墙的顶都矗立着一座用砖砌成的胸墙。这就使这堵墙又增加了5英尺的高度。显然,这是为了防卫而构筑的,但是防卫谁呢?正当斯坦因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挖掘工们从大约120英里之外的尼雅来了。这次和平素一样,他们精打细算的计划又得到了报偿,这就使他有可能立刻再投入工作。在以后的七天里,进行了紧张的发掘工作。从清晨开始,凭借着营火的亮光一直干到深夜。
为了清除一度坐落在这古老围墙之内的佛教庙宇的残迹,费去了将近两天的时间。斯坦因发现,在这里发掘出来的与活人同样大小的、破碎了的灰泥塑像上的文字,就是为后来学者们所确认的已知的西藏文字中最古老的标本。后来在伦敦经过详细的考察,证明那些写在坚韧的黄色纸上的文字是佛教的经文。在邻近墙壁上,他同样发现了用藏文写的拙劣的文字。他还小心地对这些东西拍了照片。
另一个用汉文刻印的文字却使人迷惑不解。它记录了在719年一个汉人官员来访。可是在70年之前,当行脚僧玄奘在此地的10天行程中,他报告说没有见到有人烟的地方。然而就在斯坦因现在正在发掘的地方(就是今天的安迪尔)玄奘却叙述说,那里有一所废弃的村落。斯坦因为弄清这个秘密,他后来访问了这个遗址。他在一个古代的垃圾堆里发现的证据表明,已经废弃了几世纪的安迪尔,在玄奘走后,又被汉人占领了。在这里之所以建筑了四周围墙,显然是为了使好战的吐蕃人陷于困境。在围墙之内所发现的那些吐蕃人的拙劣文字,证明了中国历史所作的记载,即在8世纪末叶,凶猛的吐蕃人最后从这里把汉人赶走了。
斯坦因已经到达了他首次对丝绸之路的旅行的最东地点安迪尔。这时他对他所发现的和学到的东西,于满意之余,感到现在应当是启程回国的时候了。但是他并不着急,打算在回国途中还要访问几处他原来想要访问的遗址。在凯利亚他就听说,在绿洲之间谣言四起,说他在访问过的沙漠城市中找到了一些什么东西。据说,他的骆驼满载着黄金和其他贵重物品正在往回运送。幸运的是,斯坦因使当地的中国办事大臣相信,他的“宝物”除用古老的卡洛西提文所写的一些文件外,别无其他。
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喀拉同这个毁灭了的市镇。该市坐落在塔克拉玛干远处的凯利亚河河口上。斯坦因从海定写的《亚洲漫游》这本书里早就知道这个地方。他们在旅途上经过一段艰苦的跋涉,才到达那里。当时沙暴已开始肆虐,路上风沙四起,尘土飞扬,即使戴上护目镜,也无济于事。在这天昏地暗看不清路线的时候,斯坦因一面设法躲避风沙,一面派遣当地的向导前往找寻废墟。不久,一个向导带着一片古旧陶器回来,说是那个废墟是在离这里有3英里远的西边。但是这个叫做喀拉同的地方是很令人失望的,因为斯坦因和他的雇工们虽然在这里连续挖掘了两天,但除了看见一些小量的腐朽的小麦、大米、燕麦和一种可以作胶合信封用的当地的麦粥外,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毫无所得。像这样的失败,对他来说,是为数不多的。在这里的大多数建筑物在还没有被保护性的沙漠所吞没以前,老早就被他所叫做的“腐蚀力”全都摧毁了。
斯坦因在叙述他的第一次丝绸之路的远征时所写的《被沙漠埋藏的和田废墟》一书中提到,若是把喀拉同描绘成一个古城,“那只能是想象中的古城,而不是考古学家所认为的古城”。这种说法在海定听起来会感到这是对他的一种轻微的挖苦,因为这是海定叫斯坦因走这一段毫无所获而又令人不愉快的道路,来到喀拉同的。但当斯坦因考虑到他应当对海定怎么表示感谢时(从丹丹乌利克开始),就感到他前面的那种说法多少有些刻薄和不礼貌了。他的容易发火的脾气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因为在下一个引人注意的遗址拉瓦克(Rawak)将会使他得到补偿。
正是在离开喀拉同的时候,送信人送来了麦卡纳的信,简短地通知他维多利亚女皇逝世的消息。虽然他还不是正式的英国人,可是他已经是帝国的忠实奴仆。他称维多利亚女皇为“我们的女王陛下……从她开始向海外扩张以来,已经成为英格兰最伟大的统治者”。斯坦因接着说:“当我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我的两名印度随员时,他们一定会像我一样,对女王的逝世表示由衷的哀悼。”
位于和田以北沙漠中的拉瓦克是“大厦”的意思,但是他的向导人则干脆把这个半埋在沙漠中的地方叫做“一所老房子”。但是斯坦因一眼就看到,这是孤立在沙丘中的一座巨大的印度塔,这是他迄今为止所见到过的最庄严的建筑物,它的大部分埋葬在大约25英尺深的沙子底下。但是可以看到露出地面的其余部分。在地面上,到处都是被当地挖掘金银的觅宝者所抛弃的巨大的灰泥粉饰的佛像头。斯坦因在看到这些时大为惊异。在他意识到这是一处具有重大意义的遗址的同时,便立刻派出一个人到最邻近的村子(大约一天的路程)要求火速派来劳动工人。
在连续的九天里,斯坦因和他的雇工们发现了成排的巨大的佛陀和菩萨的塑像。他们从沙丘中一共挖出了91尊这样的塑像,另外还有许多较小的侍从者神像以及一些小型的壁画。斯坦因感到十分遗憾的是,那些比活人更大的塑像,由于尺寸和条件的关系,均无法搬走。他知道,即使能在这里找到特制的箱子,要把这些高大而精美的雕塑品一路安全地运到印度或者欧洲,也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只能满足于为它们拍摄照片,记录下它们精确的位置,借以表示它们和犍陀罗的早期作品有极其密切的关系。
斯坦因把他辛勤地从塑像四周挖出来的那些沙子又认真负责地搬回原处。他写道:“这是去完成一项使人伤感的任务。不知怎地它使我回想起一次真正的葬礼。同时在这次复埋工作中,我几乎不忍心去看那些被我挖掘出来的偶像一个接一个地再一次回到多少世纪以来一直埋葬着它们的沙漠棺材里去。”他为保存这些在极端荒凉的地区里已经存在大约有1500年的惊人艺术作品所做的一切努力,结果都失败了。斯坦因希望,有朝一日,和田要有它自己的博物馆并在它的保护下来收藏这些塑像。但是在五年之后,当他重来此地时,使他感到极大失望的是,他发现有一个中国的盗墓集团已经访问了这个印度塔,并粉碎了所有那里的雕塑,因为他们认为在雕塑的内部可能藏匿着珍宝。
斯坦因在中国土耳其斯坦的第一次远征,到此最后结束了。
虽然还只是四月,但由于沙漠中的炎热已经不可能在那里继续工作。但是在他带着他的骆驼和矮种马驮载着艺术作品和历史文件出发回国之前,他还有一件工作要去完成。这件工作的结果,在东方学者之中,引起了很大骚动。尤其是使其中的一个人,感到十分难堪。斯坦因冒着强烈的沙漠高温和使人窒息的沙暴,向南走往和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