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摇晃!我缓缓地睁眼,视线从模糊变得清晰,这是哪里?我不是死了吗?悲恸的哭声,还停留在耳边,为何转眼,我却置身在马车内?
“你终于醒了。”逍遥饶有趣味的望着我。
“我,我不是死了吗?”我疑惑地问道,虚弱,就像是重生一般。
他将我揽在怀中,下颚蹭着我的秀发,诡秘地说道:“我变了个戏法。”
我听着如入云雾,娇嗔道:“你快说,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他搂紧我,理着的云鬓,道:“那日,你的脉象有异,孱弱中,另有一脉,却是强劲。我当时只是奇怪,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个脉象?所以暗中将你带出宫。这几日,你渐渐恢复气色,我才确信,你并没有死。”
两个脉?难道说,这次死的是宇文若兰吗?她一直都潜藏在我身体内吗?这种解释未免太离奇了,但我的到来本身就是一件离奇的事。
我依靠着他,说道:“于是,你就使了招瞒天过海,把我‘偷’出了皇宫。”
他的双臂将我圈住,嬉笑着说道:“你若不舍得离开皇宫,我再送你回去?”
“不要——”我一口拒绝。
“那你不想做皇后了?”他故意发问,戏谑地垂眸相视。
“你可以放弃做皇帝,那我也可以不做皇后,谁让我们师出同门,共进退。”我微笑道,往他更深处一窝。
我劫后重生,又是另一个生命的开端,我抬眸,说道:“我要去江南,你陪我游遍山川,好不好?”
“兰儿,等你康复了,我就带你去。”他宠溺地说道。
“兰儿已经死了,以后我们隐姓埋名,”我想了想,笑语道:“以后我就叫‘快活’。”
“嗯?”他一愣。
“你逍遥,我快活。”我一语道破,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带着伤口还隐隐作痛。
马车渐渐停下,我被扶下了马车,头依旧有些昏沉,迈开几步,就觉得天旋地转了。逍遥将我搂住,朝着一家客栈走去,说道:“先住一晚,吃些东西,明天再走。”
我颔首,倚靠着他,找了处临街的桌子,叫了几道小菜。客栈里,人来客往,生意兴隆。临桌的两个男子,吃着酒,天南地北地谈论着,突然一段有关我的对话传来。
“……当今皇后真是受宠,听人说,就那个送葬的仪式,比皇帝还隆重……”
“可不是,就那些个陪葬物,就够我们吃几辈子了……”
“皇上为这,还罢朝了三天,听说是病了,兴许就是思念成疾……”
“哎,这个皇后啊,听说还是个神医,怎么就治不好自己呢?”
“没福气啊,刚当了皇后就死了……”
“当今皇上也真是痴情,为了一个女子……唉……”
“皇帝嘛,女人多得是,过阵子就忘了……”
“那倒是,女人再重要,也抵不过那个帝位……”
“嘘——”小二上前,截住了他们的谈话,指指墙上贴着红纸条,‘勿谈国事’。
我大致听到这些,困惑,问逍遥道:“我不是被你带走了吗?那葬的是谁?”
“皇室的规矩,历代皇后都葬在帝王陵的附近。至于那里面躺着谁,恐怕也是宫闱秘密,只有皇帝才知道。”逍遥低声说道。
陵寝中,躺着的并不是皇后?而我的册后诏书,记录的皇后是霍氏,史料上,也没有留下宇文氏的记载,如此一来,我迷糊了,我真的改变了历史吗?两个家族的蛊咒真的完全解除了吗?
我急切地问道:“那你的病,好了吗?”
逍遥明眸一视,笑道:“今日便是十五。”
我释然,一切都会雨过天晴……
世上任何一朵云,飘着飘着就会散去,任何一阵风,吹着吹着就会停息,皇上会像他们说的那样吗?过阵子,他就会将我淡忘,从此两不相见。可心中另一个声音却暗暗地告诉我,情爱如迷雾,我尚且不知,他们又怎会知道?
我回望京城的方向,葬人亦是葬心,心中沉沉地叹息:世事岂能两全,但求莫相忘!直至今时今日,我何尝没有做错?
隐隐的角落中,一直有那人的影子,我和他,到底是谁亏欠了谁。回首向来,已没有了爱与不爱,无论过去多久,烙印在心的往事,不是时间可以轻易抹去的!
明眸眼前人,我和他十指紧扣,相视而笑,往后的日子,只盼望都能幸福!
天定三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三,江南某小镇。
古朴的百姓围观在官榜前,须臾,人潮散去,只留一对男女,久久地望着那道榜文。那个女子定定地望着那个字,‘薨’。淡漠的两人,只留下一段对话:
“他——竟比我们先走——”
“三年来,他一直在找我——”
“这辈子,谁欠谁更多?”
自此后,谁也没有见过这两人,茫茫人海,他们如同沧海一粟,湮没在尘世中,销声匿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