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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这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和一个客户谈事,手机响了,居然是书丽红打来的。这回轮到我感觉意外了。离上次跟她在兆龙吃饭已经过去了十几天,猛一听她的名字我都愣了一下。她先问你最近好吗?一直在北京吗?我以为你回美国了呢。接着她说要请教我一件事,有一份英文资料有些地方看不明白,能不能……我问是哪一类的文件?她含含糊糊没说清楚。这时我明白了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我说我正在和客人谈话,等一会再打给她。她又给我留了好几个电话号码。客人走后,我把电话打过去,约好晚上见面的地点。

天气炎热,有些粘,就像有谁用没洗干净的湿搭搭的毛巾给你浑身擦了一遍似的。小时候北京的夏天好象总是干爽的,从来没有过这种粘乎乎的不舒服感觉。人们脚步匆匆,每个人都像要去赶赴一个具有重大意义的约会。正是交通高峰时段,所有的汽车上都蒙着一层灰尘,没有一条道路不堵塞。我们的车被路上一个带着袖标的人截停,司机下去跟他进行着艰难的交涉,回来后气愤填膺地说∶“现在他妈什么鸟儿戴上个套儿都能让你停车,就是路上有条狗戴着套儿,你也得停!”各种颜色的光斑青一块紫一块地在他脸上闪过,路边大美人的灯箱广告连成了串儿,不是洗发精,就是脚气水。北京变了,灯红酒绿,夜夜笙歌。

书丽红穿了一件翠绿色的无领短袖上衣,白裙子,白色的高跟皮鞋。长发整齐柔顺地披下来,根根黑亮。右手腕上戴了一只与上衣颜色很搭配的青玉石手镯,握手时,镯子几乎要掉下来似的坠了一下,碰在我的手指上。

在餐厅里遇到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中年男人,他热情地穿过几张桌子走过来跟我寒喧∶“史博士,你好你好!好久不见了!”递给我一张名片,又热情地穿过桌子坐回去了。

“他怎么叫你博士啊?”书丽红问我。

“谁知道,我都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他了。”

“你是博士吗?”

“是啊。”

“真的?哪个学校的?”

“芝加哥大学。”

“哇,名牌大学!”

她的眼睛眯起来了,闪着光。笑意不由自主地来到她脸上,就像一阵风吹过,树叶不由自主地翻动起来一样。

“你知道芝加哥大学?”我问。

“当然啦!多有名啊!在全美大学排名里排过前十名吧?”

“这个你也知道?”

“是啊,我以前考过‘托福’。”

“多少分?”

“不告诉你。不怎么样。”

这时我想起她电话里说要我看一份英文资料的事。刚想问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在冒傻气,所以又把话咽了回去。这天晚上关于英文资料一个字也没提。

吃过饭后,我们换了地方,又去一家酒吧。我建议两个人都喝葡萄酒。她说随便,你喝什么我喝什么。于是要了一瓶法国红酒,上来就先干了一杯。

酒吧里有乐队在演唱。主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奶奶的小伙子,他像诉说着什么超级忧伤似的,用令人锥心的调子唱所有的歌儿,不管歌儿的内容是快乐的,还是不快乐的。伴唱的小姑娘个子矮矮的,像老奶奶戴花镜一样在鼻梁的中间偏下的部位架着一副小墨镜,头上编了无数根小辫子。她穿小背心、牛仔裤,中间露着腰,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动着身体,缓慢地加入到主唱那令人锥心的尾音里,然后逐渐加强、再加强,直至撕心裂肺……

书丽红去卫生间的时候,我往她的杯子里添酒,还没倒完,她回来了,用一只湿漉漉的手抓住我的腕子,笑着说∶“哎呀,你给我倒什么呢?”

“春药。”

她夺过酒瓶来说∶“那我也得给你倒。”

我说∶“你听过一个男的给一个女的下药的故事吗?”

“什么?”人声嘈杂,歌声尖厉,她听不清我的话。

我凑过去,附在她耳边,给她讲这个“段子”,鼻尖偶尔会碰到她的耳朵或垂拂着的发丝。

“有一个男的带了三片发情药请一个女的吃饭,趁她不注意,往她酒里下了一片。喝下去以后看她没动静,以为是量不够,于是又下一片。心想这回没问题了。这时他开始担心自己的情绪起不来,于是把第三片给自己吃了。结果女的一直什么事也没有,他自己倒闹腾起来了。原来前两片都是假药,第三片才是真的呢。”

书丽红哈哈大笑,伸手打了我一巴掌,说∶“坏死了!”

“还有一种药叫西班牙苍蝇,液体的,无色无味,滴一滴就够了,两滴会出人命。”

“你这个大坏蛋!”

我们端起杯子来碰了碰。她把杯口送到自己的嘴边,然后斜睨着眼睛看我。

我说∶“你喝呀,看我干嘛?”

“你先喝。”

“你喝了我肯定喝。”

“不嘛!就要你先喝。”

“为什么?”

“我怕这里面有药。”说完笑个不停。

“放心吧,我今天没带药。”

“难说。”

“那咱们俩换。”

我们交换了酒杯。她还是坚持要我先喝,我只好端起杯子来。酒刚刚入口,她突然用手托住我的杯底,往上一掀,酒浆咕咚一声灌了满嘴,还有一些顺着两个嘴角溢了出来。我赶紧低下头,笑着抓过几张餐巾纸来擦。擦完,我大叫一声“你敢给我使坏!”伸手去抓她。她一边笑一边闪身躲开了。我又要抓,她连喊“我认罚,我认罚,我喝!好了吧?”笑得死去活来。

她端起杯子后,我也伸出手。她立刻把杯子放下,说“不许闹,我不喝了”。一会又端起来,见我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忍住笑,说“别闹了,人家都看我们呢!”“是吗?”我扭过头去朝背后的客人们看了看。等我转回头来时,她已经喝完了。

“好啊,你这个贼丫头,骗我!”

“我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你也信吗?真笨!”

我们喝光了这瓶酒。我问她还喝什么?她说不喝了。于是结了账,走出酒吧。

路边停着一串出租车。我们谁都不说话,走到最近的那辆,我打开车门,让她坐进去,随后我也钻了进去。

“皂君庙。”我对司机说道。

到了以后,我先下了车,然后她下,我扶了她一把,把车门砰地一声撞上。我跟着她一起往楼群里走,还是谁也不跟谁说话。夜深无人,楼里的窗户大部分已经黑了,楼和楼之间夹得很紧,而且没有路灯。我感到自己的心跳有点快。她呢,在想什么?

拐过一座五层楼的楼角,书丽红站住了。

“我到了。”她说。

“噢,就在这儿啊……”我假装抬头看看,“租的?”

“对。”

“一个人?”

“嗯。”

“你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今天太晚了,下次吧……”

我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低下头,没头没脸地吻起来。她全身僵硬地站着,额头抵住我的前胸,长发几乎遮住了整个面部。我撩开她的头发,一边轻轻抚摸着她的脖颈,一边吻她的脸和耳朵。她的身体像一块受热的奶糖一样奇妙地变软了,双臂慢慢地缠住我的腰,而且逐渐勒紧,脸也侧了过来。我们贪婪地互相吸吮着,她口中还残留着葡萄酒的余味,舌头的动作灵巧熟练。我的手慢慢向下移动,手掌触摸她的背和臀部的感觉,比看起来的她要丰腴,而且柔若无骨。我忍不住把她的上衣从裙子里拽出来,手伸了进去。她的两个乳房热乎乎地紧贴在我身上,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起来。可是当我的手从后面绕到胸前时,却被她坚决地制止了。

“不行!”

我一边继续吻她一边把她的衣服整理好,然后在她耳边说∶“我们进去吧。”

她没说话。

我握住她的一只手,跟着她踏上了黑漆漆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