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吐蕃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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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赤松德赞朝佛教在吐蕃的传播(2)

前后共建了十三年时间。寺院建成后,举行了盛大的开光仪式。为了让佛教在吐蕃人中生根,赤松德赞命七名贵族子弟出家为僧,按《布顿佛教史》,他们分别是巴·赛囊、巴·赤协桑西达、巴阁·贝若杂纳惹肯达、恩兰·嘉哇却央、昆·鲁旺波松哇、玛·阿扎热仁钦却、藏·勒珠等七人。按佛教戒规,授比丘戒必须有十个受戒十年以上的僧人在场,因而又从天竺邀请了十二位“说一切有部”的僧人,协助寂护授戒。史称第一批出家的吐蕃僧人为“七试人”或“七觉人”

,他们为以后的吐蕃人披上绛红色的袈裟开了先河。这也说明赞普渴望拥有本族的佛教导师,希望在高深的宗教学问上吐蕃人的熟练程度并不低于外族的高僧。

吐蕃从此建立起自己的僧伽组织,桑耶寺也成为佛、法、僧齐全的真正的佛教寺院。之后,吐蕃的出家人成批增加,最终成为吐蕃社会上的一个特殊阶层。

中观宗的大德寂护终于实现了雪域弘佛的夙愿,他担任了桑耶寺的第一任住持,讲授大乘普渡众生的哲学,仿效圣地天竺开创讲辩之风。吐蕃也以桑耶寺为大本营,开始对佛教文化的全面吸收。寺内建立起译场,一方面派吐蕃青年人留学天竺,学习翻译;一方面迎请外地学者译师,大规模翻译佛教经典。后来天竺的佛学大师无垢友等相继入蕃,一时间桑耶寺内高僧云集,名家辈出,成为吐蕃佛教的中心。

为了使吐蕃人接受佛教,支持佛教,巩固佛教在吐蕃社会的地位,赤松德赞先后两次颁布信佛诏书,让吐蕃的权臣们发誓遵守赞普信佛的旨意,并在诏书的后面排列有这些起誓官员的名单。两封诏书颁发的同时进行了兴佛盟誓会,表明了赞普的决心,扶持佛教成为既定的国策,不允许他人提出异议。两封诏书内明确规定:

逻些赤昂寺(幻化寺,指大昭寺———译者)、甲斗热莫且寺(指小昭寺———译者)、札玛的桑耶伦吉珠巴寺、康松弥朵卓寺等,乃蕃族所尊崇,建三宝之所依,使蕃人亦入解脱道。信佛之事,无论何时,均不得离弃,不做损害,使蕃人入于解脱道。

此等寺院中,对三宝供养的资具、顺缘,何者合适应予思量,并尊敬地奉献,无论何时,不削不减。从今以后,每一代子孙,均按赞普父子般发誓而承诺,位高权重之大臣亦应发誓。

如此誓愿,十方一切佛,一切圣法,一切菩萨僧伽,一切独觉佛和声闻,天地间的所有神灵,蕃地之生命神,所有九大神,一切龙、夜叉、非人,请来作证,神明共鉴,不渝此誓。如不按誓愿行事,欺骗三宝尊,或背弃盟证,则所有背誓者会堕生地狱。若按誓愿行事,则所有人愿证无上正等正觉佛位。

记述蕃地,佛法前后如何出现之诏敕文书一封,亦应存副本。

此诏书共写十三封,一封存于内库,二封加盖印章,分别交于逻些的赤昂寺、札玛的桑耶伦吉珠巴寺的僧伽;十封加盖印章,赐逻些赤昂寺、昌珠之扎西拉域寺(吉祥神地寺)、宫廷的僧伽、逻些甲斗热莫且寺、扎玛康松弥朵卓寺、勃律地方、象雄地方、多麦德论日等处寺院之僧伽,分别持有。

之后是参加盟誓诸大臣之名单,排在第一位的是外甥吐谷浑王,接下来分别为:大尚论同平章事(包括大相尚悉结等九人)、内相(共十一人)、外相(共十三位)、多麦的总管和将军(共十八人)。赤松德赞的第二封盟誓诏书中有关对三宝的供养等方面的规定,与第一封诏书相同,只是第二封诏书回顾了佛教在吐蕃传播的历史,论述了信仰佛法的各种益处,论述了善恶因果,显示出了赤松德赞对佛教的经典有相当的了解,以及对佛教教义的赞同。

赤松德赞还在桑耶寺中立碑,将其诏书的主要内容刻于其上,该石碑一直保存至后世,内容如下:逻些和札玛的寺院等处,建三宝之所依,奉行佛法之事无论何时,均不得离弃,不得损害。所供奉之资具,不削不减。从今以后,每一代子孙,亦应按赞普父子般发誓,不背弃盟誓,不做变更。请一切出世间和世间的神灵、非人来作证,赞普父子及小邦王、诸大臣,与盟申誓。此诏敕文书之详本,另存别处。

赞普的诏书具有法律效力,吐蕃上下都得遵循,使佛教在吐蕃几乎处于国教的地位,吐蕃王室成为佛教的强有力的支持者。

这也是藏族史上民族文化大变迁的时代,藏族文化逐渐地佛教化。这样一种变化的出现,有其深层的原因。佛教的因果学说、“业报轮回”学说,及“十善法”为主的伦理道德等,在任何一个社会中,对社会的和谐和稳定能起到积极的作用。而在那样一个充满阶级矛盾、权利之争的吐蕃社会,更需要类似佛教的学说和思想,来巩固吐蕃王朝的统一。以巫术为主又缺乏系统教义理论的苯教,已很难适应快速发展的吐蕃社会。赤松德赞传播佛教的举措,也意味着佛教经一个多世纪的渗透,开始在吐蕃开花结果了。

四、吐蕃僧诤

随着佛教在世界各地的传播,当地的文化和传统也掺杂到佛教中,佛教的地方化是佛教发展史上一种普通的规律。吐蕃的佛教具有多元性,到赤松德赞时期既有从天竺、泥婆罗传来的,又有从唐朝传播过去的内地佛教,北部于阗等地的佛教也曾传入吐蕃。这些不同地区的佛教在吐蕃相遇,也引发了教义方面的争议,尤其是天竺佛教和中原佛教间互不以为然。

吐蕃的佛教从松赞干布时起就受到唐朝佛教的影响,至八世纪后半期,唐朝的一些僧人轮流到吐蕃讲经说法。《册府元龟》(卷980外臣部通好)载建中二年(公元781年)“吐蕃遣使求沙门之善讲者,至是遣僧良秀、文素,一人行二岁一更之”。《唐会要》作“二人行每岁一更之”。唐蕃战争中也有许多僧尼以俘虏的身份到达吐蕃。总之,有不少唐朝僧人在吐蕃从事传教、翻译等活动。

赤松德赞时期在吐蕃传播的中原佛教主要是禅宗一派,而禅宗被认为是典型的中国化了的佛教。宗派林立的佛教内惟禅宗独树一帜,有着特殊的教义和修行方法。禅宗的东土初祖是菩提达磨即西天第二十八祖,他于公元470年渡海来华,住嵩山少林寺传授禅宗,其后禅宗的祖师相继是慧可、僧璨、道信、弘忍、慧能。六祖慧能是位伟大的禅师,门下俊彦辈出,他将禅宗发扬光大,他的言论被汇集成册,名《坛经》,也是汉传佛教僧人著作中惟一被称为“经”的一部。从慧能起禅宗在唐朝广为传播。“慧能之学说要在顿悟见性,一念悟时,众生是佛,从自心中顿见真如本性。”

禅宗的特点是四句话:

教外别传

不立文字

直指人心

见性成佛

禅宗不注重经典的学习,而追求内心的顿悟。这个与天竺正宗佛教大相径庭的宗派在吐蕃也得到了传播,有一位禅师名大乘和尚(即摩诃衍那),他原住敦煌,但名声早已传到吐蕃,公元781年左右吐蕃占领沙州的当年(吐蕃攻占敦煌的时间有不同的说法),赤松德赞就下诏书让摩诃衍那到吐蕃本土传教。从摩。

诃衍那的师承关系看,他应属禅宗中的北宗,但其思想兼有南北二宗。除传授明心见性的法门外,摩河衍那尚传坐禅观修法、十二头陀行等。相比在吐蕃传播的天竺佛教,禅宗简洁明了,没有繁琐的玄学术语,颇得吐蕃一部分贵族的青睐,连赤松德赞的妃子没庐氏亦从其学禅,摩诃衍那广开法门,大兴禅义,从者甚众,如《顿悟大乘正理决·叙》载:

我大师密授禅门,明标法印。皇后没庐氏,一自虔诚,划然开悟,剃除绀发,披挂缁衣。朗戒珠于情田,洞禅宗于定水。虽莲花不染,尤未足以喻也!善能为方便,化诱生灵,常为赞普姨母悉囊氏及诸大臣夫人三十余人说大乘法,皆一时出家矣。亦何异波者波提,为比丘尼之唱首尔?又有僧统大德宝真本姓血儿禅师,律不昧于情田,经论备谈于海。护持佛法,陪更精修。或支解色身,曾非娆动,并禅习然也。又有僧苏毗王嗣子须伽提,节操精修,戒珠明朗;身披百衲,心契三空……可见禅宗在吐蕃颇有影响,似乎不亚于天竺佛教。“当时吐蕃人大都喜学和尚之宗。”

桑耶寺的显宗大师寂护因被马踢伤而去世,其弟子贝央继任寺院住持。桑耶寺仍是天竺佛教的据点,寂护、贝央系被称为“渐入派”(渐门派),摩诃衍那一系被称为“顿入派”(顿门派)。双方所持佛学的见解不一样,从而发生争执,其激烈程度甚至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互相指责对方是异端学说。也许渐门派当时缺乏一位主将,他们劝说赞普,从天竺请来寂护的直传弟子,一位在佛教历史上十分显著的人物———莲花戒(梵名噶玛拉锡拉,汉译莲花戒),其深得寂护中观学的精髓,并以弘扬和注解寂护著作而闻名于世。佛教内部的纷争给吐蕃带来了不安宁,赤松德赞决定用辩论的方式解决争端。

据《顿悟大乘正理决·叙》载,当时天竺系的僧人上奏赞普说摩诃衍那的禅宗非佛法,应该终止其传教,而摩诃衍那则认为天竺系所传是小乘法,并提出要同对方辩论。终于渐门派和顿门派在桑耶寺进行了一场著名的辩论。据藏文史著记载辩论由赤松德赞亲自主持,赤松德赞位居中心,摩诃衍那和他的弟子们居右首,莲花戒、贝央、巴·赛囊等人居左首。按照天竺的习惯,在双方的中间置花环,规定败北者要给对方献上花环,然后离开吐蕃。事实上辩论的时间较长,赤松德赞也不可能每天去听双方的辩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