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叔本华超级成功学(世界大师思想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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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人生的困惑(3)

因此,惟有以先天性的方法、完全冷静的哲学态度,证明人生本质的难以避免的苦恼是从普遍性出发的话,才能免于非难和疑虑。但通常还是从后天方面较易获得确证。当我们从梦幻的青年期觉醒后,只要时刻注意自己或他人的经验,逐渐扩展见闻,学习过去或现在的历史,最后再读读大诗人的不朽杰作,先祛除既有的先入主见,不使自己的判断力麻痹,必可获致这样的结论:人间原是偶然和迷惑的世界;愚蠢和残酷恣意地挥动鞭子,支配着世界上大大小小的事情。要使“更好的东西”见诸实行,仍有待更大的努力。一个高尚而贤明的措施,要使人倾听,要表现它的效果,更难如登天;相反的,思想界是充满不合理和错误,艺术界充斥着平凡和愚劣,行为领域则由邪恶和虚伪掌握主权,只是偶尔略被中断而已。在这种情形下,一篇出类拔萃的著作,通常是作者苦心孤诣的研究成果,从未依赖任何凭借,然而它所赢得的却是同时代人的憎厌和唾弃,人们对于这些作品,恰如对异于地球事物秩序的外太空星球一样,始终被隔离、漠视。——然则,个人的一生又是如何呢?我们可以说,所有的传记都是一部“苦恼史”,是大小灾难的连续记录,一般人所以会尽可能隐藏它,是因为他们了解,别人绝少会对它感觉同情和怜悯,反而因为自己得以免除那些痛苦而暗自庆幸。——一个有思虑而正直的人,当他濒临人生终点的时候,一定不希望再度生于此世,反而宁愿选择完全的虚无。莎翁名剧《哈姆雷特》,归纳主角的独白内容,不外乎说明他已彻悟人世的悲惨状态,而断然以为“完全的虚无”更值得欢迎。如果自杀确实可获得这种虚无的话,当一个人面临“要不要活下去?”的抉择时,自杀岂不成为他的最大期望、而毫无条件地选择它?那样做并不能解决一切,我们内心也不那样想,似乎有某种东西喃喃念着:死亡并非绝对性的毁灭。

连有“历史之父”之称的梅洛德斯亦云:“世上没有一再希望不要活下去的人。”两千多年来未见有人予以驳斥,可见这句话实在有它的真理性。所以,虽然我们经常感叹人生的短促,但短促岂非正是一种幸运?——如果我们把一个人的生命中所遭遇到的痛苦与不幸,统统摆在他的眼前,他必定会大吃一惊,不寒而栗;如果我们引导那些最顽固的乐观主义者,到医院、疗养院、外科手术室去参观,再带他们到牢狱、拷问室、奴隶窝去,或者陪他到战场或刑场走一趟;如果把所有阴森悲惨的巢窟打开让他们看看;最后,再请他们参观乌格林诺的死牢,那么,他必定能了解“可能有的世界之最佳者”到底是何物了。但丁所描写的地狱,其材料若非取自现实世界,又能来自何处?而且,那也正是真正地狱的模样。反之,当他着笔描写天堂境况和它的快乐时,他便遭遇到难以克服的难关。因为我们的世界,对于这方面完全不能提供任何材料,因此,他只有再三重复他的祖先或比特丽丝及许多圣贤的教训,来取代天国的快乐。由此,使我们充分了解这个世界是何物了。当然表面的人生,有如粗糙的货品涂上彩饰一般,通常苦恼都被隐藏着,反之手中若有什么引人侧目的华丽物品,任何人都会拿出来搬弄一番;人心的满足愈感欠缺,愈希望别人认为他是幸福的人。一个人的愚蠢到了这种地步,要以他人的所思所想,当作努力的主要目的,这种完全的空虚,从常言的虚荣一词,原义即为空虚、乌有,表现出来。——人生的烦恼纵是如此的掩人耳目,有时候却也无比明晰,然又那么令人绝望,烦恼者有时很清楚地看到命运的捉弄,却连逃避的场所都没有,只有接受它的慢慢宰割。因为操纵他的是“本身的命运”,即使向神灵求救也没用。但,就是这样的无可挽救,已足以反映出意志的难以克服的性质;其意志的客观化,就是他的人格。——正如外在的力量不能改变也不能去除这种意志一样,同理,其他任何力量也不能从意志现象(生命)中所产生的苦恼解放意志。人们经常在自然界中,或是在任何事情中,想回复自我;人们造出诸神,乞求、谄媚神灵,想获得惟有借自己的意志力量才能成就的东西,但却无济于事。旧约圣经告诉我们说,世界和人类是一个神所创造;但新约圣经又告诉我们,从这个悲惨世界解救和解脱,只有靠这个世界所产生的事情,为此,神也不得不以人类的姿态出现。左右人类一切的,通常都是人的意志。所有的信仰,所有瞑目的殉教者,以及先贤圣哲们,所以能够忍耐或甘于尝受任何苦难,是因为他们的求生意志已告断绝;对他们而言,那时的意志现象,甚至已逐渐喜欢破灭之途了。总之,我认为乐观主义者的空谈,不但不切合实际,而且是卑劣的见解,他们的乐观无异在对人类难以名状的苦恼做讥刺的嘲弄。——我们切不要以为基督教教义对于乐天主义非常适合,哪一点吻合呀?福音书中不是几乎把世界和罪恶都看作相同的意义吗?

在无意识的夜晚,一个被生命所觉醒的意志,化成个体,它从广漠无涯的世界中,从无数正在努力、烦恼、迷惑的个体间,找出了他自己,然后又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迅即同归以前的无意识中。——但,在走到那里之前,他有无限的愿望、无尽的要求,一个愿望刚获得满足,又产生新的愿望。即使赐予他们世界上可能有的满足,也不足以平息他的欲望、抑压他的需求、满足他内心的深渊。并且试想,纵使能获得所有种类的满足,那对人们究竟将会形成何种局面呢?不外仍是日月辛劳以维持生存。为此,他仍须不断地辛苦、不断地忧虑、不断地和穷困战斗,而死亡总随时在前头等待他。我们要能明确了解幸福原是一种迷妄,最后终归一场空,如此来观察人生万事,才能分明。其中道理存在于事务最深的本质中,大部分人的生命所以悲惨而短暂,即是因为不知此理。人生所呈现的就是或大或小从无间断的欺瞒,一个愿望遥向我们招手,我们便锲而不舍地追求或等待,但在获得之后,立刻又被夺去。“距离”这一魔术,正如天国所显示的一般,实是一种错觉,我们被它欺骗后便告消失。因此,所谓幸福,通常不是在未来,便是业已过去,而“现在”,就像是和风吹拂阳光普照的平原上的一片小黑云,它的前后左右都是光辉灿烂,惟独这片云中是一团阴影。所以,“现在”通常是不满,“未来”是未可预卜,“过去”则已无可挽回。人生之中的每时、每日、每周、每年,都是或大或小形形色色的灾难,他的希望常遭悖逆,他的计划时遇挫折,这样的人生,分明已树起使人憎厌的标记,为何大家竟会把这些事情看漏,而认定人生是值得感谢和快乐,人类是幸福的存在呢?实在令人莫名其妙。我们应从人生的普通状态一一连续的迷妄和觉醒的交迭,而产生一种信念:没有任何事物值得我们奋斗、努力和争取,一切的财宝都是空无,这个世界终必归于破灭,而人生乃是一宗得不偿失的交易。

个体中的智慧如何能够知悉和理解意志所有的客体都是空虚的?答案首先在于时间。由于时间的形式,呈现出事物的变易无常,而显出它们的空虚。总之,就是由于“时间”的形式,把一切的享乐或欢喜在我们手中归于空无后,使我们惊讶地寻找它到底遁归何处。所以说,空虚,实是时间之流中惟一的客观存在,它在事物的本质中与时间相配合,而表现于其中。惟其如此,所以时间是我们一切直观先天的必然形式,一切的物质以及我们本身都非在这里表现不可。因为我们的生命就像是金钱的支付,受款之余,还得交出一张收据。就这样,每天每天受领着金钱,开出的收据就是死亡。由于在时间中所表现的一切生物的毁灭,因而使我们了解到那是自然对于它们的价值的宣告。

如此,一切生命必然匆匆走向老迈和死亡,这是自然对于求生意志的努力终必归于乌有的宣告:“你们的欲求,就是以如此作终结。再企盼更好的东西吧!”——它是在对生命提出如下的教训:我们都是受到愿望之对象的欺蒙,它们通常先是动荡不定,然后趋于破灭,最后,连它的立脚点也被摧毁无余,所以,它带给我们的痛苦远多于欢乐。同时,由于生命本身的毁灭,也将使人获得一个结论:一切的努力和欲望,皆为迷误。

老年与经验携手并进,

引导他走向死亡。

那时他所觉悟的是:

这一生的最大错误,

是徒然花费如此长久、如此辛劳的努力。

但,此一见解,是我遭受反对最多之点,所以,在这里我还要再详细深究解说。——以下,我们必须先确定,所有的满足——一切的享乐或幸福,都是消极的,反之,只有痛苦才是积极的。

我们只有对痛苦、忧虑、恐惧,才有所感觉,反之,当你平安无事、无病无灾时,丝毫无感觉。我们对于愿望的感觉,就如饥之求食、渴之求饮一般的迫切,但愿望获得满足后,则又像吞下一片食物的一瞬间一样,仿佛知觉已停止。

当我们没有享受或欢乐时,我们总是经常痛苦地想念它。同时在痛苦持续一段长时间、实际已经消失、而我们不能直接感触到它后,我们却仍是故意借反省去回忆它。这就是因为惟有痛苦和缺乏才有积极性的感觉,因为它们都能自动呈现。反之,幸福不过是消极的东西,例如,健康、青春和自由可说是人生的三大财宝,但当我们拥有它时,却毫无所觉,一旦丧失后,才意识到它们的可贵,其中道理正是在此,因为它们是消极性的东西。总之,我们都是在不幸的日子降临取代往日的生活后,才体会到过去的幸福。——享乐愈增,相对地对它的感受性就愈减,积久成习后,更不觉自己身在福中。反之,却相对增加了对痛苦的感受性。因为原有的习惯一消失,特别容易感到痛苦。如此,所拥有的愈多,愈增加对痛苦的感受力。——当我们快乐时,觉得时间很快;当处在痛苦时,则觉度日如年,这也正可证明能使我们感觉它的存在的积极性的东西,是痛苦而非享乐。同理,当我们百无聊赖时,才会意识到时间的存在,趣味盎然时则否。以上种种事实都可以看出:我们生存的所谓幸福,是指一般我们所未感觉到的事情;最不能感觉到的事情,也就是最幸福的事情。最令人雀跃的大喜悦,通常连续在饱尝最大的痛苦之后。相反的,若“满足”的时间持续太长,所带来的却是如何排遣或如何满足其他虚荣心等必须的问题。所以,诗人不得不让他们笔下的主角先安排个痛苦不安的境遇,然后再使他们从困境摆脱出来。因此,通常的戏剧或叙事诗,大都是描写人类的战争、烦恼和痛苦;至于小说,则是透视不安的人类心灵的镜子。英国历史小说家史谷脱在他的小说《老人》一书的结尾中,曾坦率地指出这种美学上的必然性。得天独厚的伏尔泰亦云:“幸福不过如同梦幻,痛苦才是现实的。”并且,附带注明道:“这是我八年以来的切身体验,我只有看开地告诉自己,苍蝇是为充作蜘蛛的食饵而生存,人类则是为被烦恼吞噬而生存。”——与我所揭示的真理完全一致。

确信人生是值得感谢的财富的人,不妨心平气和地试把人类一生中所能享受的快乐总和与人们一生中所遭遇到的烦恼总和比较一下,我想便不难算出其中的比重如何。我们不必争论世上善与恶或者较多之类的问题。恶,既是存在的事实,论争已属多余,因为不管善、恶是同时存在,抑或善在恶之后存在,既然我们无法将恶祛除净尽,我们也就只好默认事实。所以,佩脱拉克说道:“一千个享乐,也不值得一个苦恼。”

总之,纵使有一千个人生活在幸福和欢乐之中,但只要有一个人不能免于不安和老死的折磨,我们就不能否认痛苦的存在。同理,即使世界上的恶减少到实际的百分之一,但只要它表现出来,就足以构成一个真理的基础。这个真理虽带着几分间接性,但却有种种的表达方式。例如,“世界的存在并非可喜、毋宁是可悲的。”“不存在胜于存在。”“就根底而言,世界原不应存在。”有拜伦的诗为证:

我们的生存是虚伪的,

残酷的宿命,注定万事不得调和;

难以洗脱的罪恶污点,

像一棵庞大无比的毒树——使一切枯萎的树木,

地面是它的根,天空是它的枝和叶,

把露珠一般的疾病之雨洒落在人们身上;

放眼到处是苦恼——疾病、死亡、束缚,

更有眼睛所看不到的苦恼,

它们经常以新的忧愁填满那无可解救的心灵。

如果正如斯宾诺莎或他今天的信徒所说:“世界和人生都有它们各自的目的,所以不需在理论上辩护,不必在实践上补偿和改良。它们是生命的原因,是神所显现的惟一存在,或者说,是神为了看到自己的反影,故意让他那样的发展,因此,其存在不必以理由来辩护,也不必借结果而解放。”人生的苦恼和劳苦,就毋须由享受和幸福来加以补偿了——果如上述,则我现在的痛苦填满“现在”的时间,同理,本来的喜悦也填满“本来”的时间,因为前者不能由后者加以消除,所以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态。也就是说,完全的苦恼是不存在的,死亡也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死亡对于我们应该不是值得恐惧的事情。也许惟有抱持这种看法,人生才有它的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