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叔本华超级成功学(世界大师思想盛宴)
2474600000014

第14章 人格(3)

让我们看下列两幅景象吧:一幅是大众的生活——长期乏味的搏闹史,他们为了追求没有价值的个人福利,投入自己的全副精力,历尽各种苦难,一旦目标达成,再度落身到自己时,生活便立即为无法忍耐的厌倦所环绕,各种活动都沉滞下来,惟有如火的热情才能激起一些活意。另一幅景象所呈现的,是一个赋有高度心灵能力的人,他思想丰富,生命充实而有意义,一旦得以自主,便立即献身于从事有价值、有趣味对象的追求,所以在他自身里含有最高贵的快乐源泉。诸如对自然的观察、对人事的思索、对历史上伟大成就的领会和了解(深刻透彻地明白伟大事迹的意义,是此类人士独具的才能),这些是他所需要的惟一外界激励的来源。历代伟人们所期望的千古知音便是这种具备高度心灵能力的人,伟人们也因自己的思想获得知音而不曾白活,其他的人虽然也崇拜伟人,但对他们以及他们门徒的思想却仅一知半解,只能算是一个道听途说的人罢了。智慧之士既然有上述种种特性,他就比一般人更需要阅读、观察、学习、沉思以及训练自己,总之,他需要不受打扰的闲暇。法国大文豪伏尔泰曾说过:“没有真正的需要,便不会有真正的快乐。”智者们的这些特殊的需要,才使他们能在大自然、艺术和文学的千变万化的美中,得到无穷尽的快乐,这些快乐是其他人不能领略的。我们要使那些脑满肠肥的人得到这些快乐,而他们又不需要且不能欣赏这种快乐,这就真像期望白发苍苍的老人再陷入爱河中一样。具有享受无穷尽快乐之天赋的人,他们过着两种生活——私人生活和睿智的生活,睿智的生活渐成为他的真正生活,私人生活仅是达到睿智生活的手段而已。但是一般人所遇的却是肤浅、空洞而多烦扰的日子,无法再变换为另一种存在样态。然而心智力强大的人士,却宁爱睿智的生活胜于其他行业。更由于学问和见识的增长,此种睿智生活也似一个渐渐成形的艺术品一样,会更臻坚实,更具强度和固定性,生命内在的调和也更趋统一。和这种生活比较起来,那些只图个人安适的人生就像一幕拙劣的戏剧一样,虽然也有广度,却无深度,只不过是浮生式的可怜虫罢了。我在前面说过人们却把这种卑贱的存在当作一种目的,这又是多么令人悲叹啊!不受激情感动的日常生活是冗长无味的,一旦有了激情,生活中却又充满了苦痛。惟有那些上天赋有过多才智的人是幸福的,因为他们在执行意志命令之外,还有能力过另一种日子,一个没有痛苦、逸趣盎然的生活。但是仅有闲暇,即仅有不受意志奴役的多余睿智仍然不够,尚须有充沛的剩余力量,不受意志奴役的力量,贡献给睿智使用。所以色勒卡说:无知人的闲暇是人的一种死亡的形式,是活的坟墓。随着剩余力量的多寡,第二种生活——心智的生活,又可分为无数层次。自收集、制作昆虫、鸟类、矿物的标本,到诗学、哲学的高深成就,都是此类生活的表现。心智的生活非但可以防御“厌倦”的侵袭,还可避免厌倦的诸种恶果;它使我们远离恶友、危险、不幸、损失和浪费,这些都是把幸福全部寄托于外界的人所必然遭受的苦恼。举个例说,我的哲学虽未替我赚进半文钱,却替我省了不少开支,心智生活的功效也是一样的。

一般人将其一生幸福,寄托于外界事物上,或是财产、地位、爱妻和子女,或是朋友、社会等等,一旦失去了他们,或是他们令他失望,他的幸福根基也就毁坏了。换句话说,他的重心随着每个欲念和幻想改变位置,而不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如果他是个资本家,那么他的目标(幸福的重心)便是乡间别墅,赢得好马匹,有趣的朋友或是旅行,总之过着豪华的生活,因为他的快乐根源在外在事物里。这就好比一个失去健康和力气的人,不知重新培养已失去的生命力,却希望借药水、药片重获健康。在谈到另外一类人,即睿智之士之前,我们先来比较介于二者之间的一种人,他们虽没有显著的才华,但比一般人又聪慧些。他爱好艺术但又不精,也研究几门科学,例如植物、物理、天文、历史,喜欢念书,当外界的幸福之源耗竭或不再能满足他时,也颇能读书自娱。这种人的重心,可说部分在自己身上。但是喜欢艺术和真正从事创造是很不相同的两回事,业余的科学探索也易流于表面化,不会深入问题的核心。一般人是很难完全投身于学术探究且任凭此种探索渗透至生命中的每个角落里,以致完全放弃了其他的兴趣。惟有极高的睿智力,所谓“天才”能达到这种求知的强度,它能投入整个时间和精力,力图陈述它独特的世界观,或者用诗、或以哲学来表达它对生命的看法。因此他急需安静的独处,完成他思想的作品,所以他欢迎孤独,闲暇是至高的善,其他一切不但不重要,甚至是可厌的。

这类人把重心完全放在自己身上,所以此类人士虽然为数极少,不论性格如何优秀,总不会对朋友、家庭或社团显出极大的热情或兴趣。他们只要有真正的自我,即使失去其他一切也无妨。就由于这一点使他们的性格易于孤独,更由于他人本性与他自身不同,无法满足他,彼此的相异之处就时时明显可见,以致他虽然行走在人群中,却孤立似异乡人,他谈及一般人类,用“他们”而不说“我们怎样……”。

我们现在可以如此的结论:天生有充足睿智的人,是最幸福的人。所以主体因素同人的关系,比客观环境更密切。因为不论客观环境是什么,他的影响总是间接的、次要的,且都是以主体为媒介。卢西安体会了这个真理,便说道:心灵的财富是惟一真正的宝藏,其他的财富,都可能带来比该财富本身更大的灾祸。除了消极,不受打扰的闲暇外,不需再向外界索求任何东西,因为他需要闲暇时光,发展和成熟自己的智性机能和享受生命内在的宝藏。总之,这样的人生只求终其一生,每时每刻都能成为他自己。他若是注定成为整个民族的精神领袖,那么能否完美地发展心智力量至巅峰以完成精神使命,便是他幸福或不幸福的惟一标准。其他都是无关宏旨的。这就说明为什么生来具有伟大心智的人,都看重闲暇,珍视闲暇如生命。亚里士多德也说过:“幸福存在于闲暇中。”戴奥简尼赖尔提斯记述苏格拉底的言行时曾说:“苏格拉底视闲暇为所有财富中最美好的财富。”所以在《尼可马罕氏伦理学》一书里亚里士多德归结性地说,献给哲学的生活是最幸福的生活。此外,在“政治学”里他又说道:“得以自由运用任何种类的力量便是幸福。”最后,我们再引述哥德的一段话:“若人生而具备某些可以为他使用的才华,他的最大幸福便在于使用这些才华。”

但是成为拥有宁静闲暇的人,与成为一般人不同:因为对宁静的渴求本不属于人的本性,平凡的人生来便注定了劳禄终生,换取自己与家人生存的需要,成为挣扎与困乏的俗人,却不能做有才智自由的人。所以,一般人厌倦闲暇,总是为着什么目的而忙碌,若是连幻想或勉强的目标——诸如游戏、消遣和各种嗜好都找不到,闲暇就会成为他们的负担了。正因为人一旦闲下来,使急需找些事情,所以闲暇有时可能充满了危险,正如有人说:当人无事可做时,人是很难沉默的。就另一方面来说,一个有适当才智而远超常人的人,似乎是一件不合自由且反常的事情。但若这种情况果然存在,那么具有此种才华的人士若要幸福,就须求得他人以为是负担和有害的闲暇。毕卡素是希腊神话里的飞马,若他披上常马必备的鞍子,我们可以设想得到,他是不会快乐的。若外界和内在的两种反常情况,即无忧的闲暇和极高的智慧,能重合在某人身上,那是他极大的幸事;再加以命运又顺遂人意的话,此人便可过着不受人类两大苦源——痛苦与厌倦——烦扰的高度生活,他不需为生存痛苦挣扎,也能够享受自由的存在情境——闲暇。我们惟有对痛苦与厌倦保持中立,不受它们的感染,才可以避免痛苦与厌倦。

但是从相反的观点来论说,天赋的伟大才智是一种个性极为敏锐的活动,对各种痛苦的受容性极高。它含有强烈的气质,广大而生动的想像力,这两种性格是伟大才智的特征,它们让具备此种睿智者常拥有吞食平常人更深刻的情绪,所以他也更易成为此种情绪的牺牲品。世界上产生痛苦的事,原本比制造快乐的事要多。天赋之才常疏远他人,只因己身所具备的已绰绰有余,不需也不能在他人中得到什么,所以他人引以为乐之事,他只觉得肤浅乏味罢了,相对地,他所觉得快乐的事也就少些。这又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例子,我们称此情形为“赔偿律”,他是指世界上凡有所得亦必有所失,反之亦然。常可听人说,心地狭小的人,其实是顶幸福的人,虽然这种好运并不值得羡慕。在此,我不想对此点多作辩驳,影响读者自己的判断,尤其是古代圣哲典籍中,对此点也常有自相对立的言论出现。举例说,苏弗克利士曾说过:“智慧占有幸福的大部分”。他在另一段文章中,又曾提到无思虑人的生活是最愉快的生活。

《旧约》的作者,也犯了类似的矛盾,他们一面说:

愚人的生活比地狱还糟。

又说:

智慧愈高,痛苦愈深。

知识越多,徒增烦恼。

我可以称呼一个才智平庸窄小、没有心灵渴求的人为“菲利斯丁”,是大学里流行的俚语,后来意义加深,但仍不脱原意,可以用来比喻没有艺术涵养的人。一个“菲利斯丁”永远是一个“菲利斯丁”。在本书中,我将有一个较高的观点,将“菲利斯丁”指那些终日认真地孜孜以求于那些并非实在的现实之事的人,但此种高超的定义比较不明白,本书的目的在于大众化,所以这类定义不很合适。另一个定义比较便于解释,也可令人满意地把“菲利斯丁”的本质表达出来,那即是将“菲利斯丁”定义为:没有心灵渴求的人。自这里“首先”可以推出在对己方面,他不会有睿智的快乐,因为有需求,才会有快乐。他的生活里,不曾有对知识和见解本身发生的欲求,也无法体会与它们相近的美感快乐。若逢美感乐趣正值时尚,他就为了追求时髦,也会强迫自己去尝试此种乐趣,但总企图尽可能少尝一些。他真正喜欢的是感官的享受,并且相信它可以补偿其他方面的损失。牡蛎和香槟在他看来便是最高的存在了,生活目标在于获取身体的安适,若能费一些工夫才达到这个目的,他就更快活了。如果生活得豪华奢侈,他又不免厌倦,于是造了许多不实际的弥补方法,如打球、看戏、赴宴、赌博、赛马、玩女人、喝酒、旅行等。其实这些并不能使人免于厌倦,没有知性的渴求,不会得到知性的快乐,也惟有知性的快乐不会产生厌倦。“菲利斯丁”性格的特征是枯燥无味又气质滞钝,活像动物。由于感官的乐趣易于耗竭,便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刺激他或使他喜欢,社交生活也瞬即成为一种负担,玩牌也提不起他的兴趣了。当然,只有虚荣心的满足仍留给他一些快感,他自以为是地享受着这种快乐,或是觉得自己在财富、地位、影响和权力上较他人优越,或是因常替有权势的人奔走,自觉沐浴在他们的光耀中而洋洋得意,这就是英国人所称的势利鬼,可悲!

其次,自“菲利斯丁”的本质可以推出,在“对他”方面,由于他只有肉体需要,自己没有才智,他所寻找的也只是能满足前者的一些活动。他决不会要求朋友具备才能,因为后者使他产生自卑感和一份连自己也不愿知道的、深深的嫉妒,所以即使他碰上有才能的人,他也只会厌恶,甚而痛恨。他心中对才智的嫉妒有时会转成秘密的怨恨。但他仍不会为此改变自己的价值观念,以符合才智之士的标准,他依然喜欢地位、财富、权力和影响力,希望自己样样擅长,因为在他的眼中,世界上真正的利益就是这些。以上所提的种种乃是因为他没有知识欲的结果。“菲利斯丁”们最大的苦恼,在于他们缺乏理念,于是为了逃避“厌倦”,需不断以现实来弥补空虚的心灵。然而现实总是令人失望和危险的,一旦他们丧失对现实的兴趣,疲惫便会乘虚而入了。只有理念世界是无限平静的世界,它远离了人世间的一切忧患与烦扰。

叔本华注——在本节里,所言之影响幸福的个人特质,仅深及身体与睿智方面。至于德性对幸福直接和当下的影响,请参考我的另一篇得奖文章——道德之基础(二十二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