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叔本华超级成功学(世界大师思想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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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人生的困惑(1)

从最低以至最高等的意志现象所显现的各阶段中,意志总是孜孜不息地努力着,但并没有最终目标或目的,因为努力就是意志惟一的本质,无所谓达到目标而告终。所以,它永远无法获得最后的满足,沿途只有荆棘障碍,就这样永无尽期的持续下去。我们可举出最单纯的自然现象——重力作为说明。重力无休无止的努力,向着一个也许当抵达时重力和物质都要破灭的重力场中心突进;即使把宇宙弄成一个球体,它也不会中止。我们再观察其他比较单纯的自然现象:固体的努力是想借溶解以形成流动体,因为惟有变成流动体后,它的化学力才得以自由。液体则为形成气体而努力,一旦从压力中解放出来,立刻变成气体状。亲和力,亦非不努力的物体,用德国神秘主义派思想家贝梅的话,它并不是没有欲望或需求的东西。

植物的生存也是如此,它们永无休止、永无满足地努力着,不断地成长,最后结成种子,又成为另一生命的起点,如此周而复始地反复着。凡此种种,都是毫无目标、毫无最后满足、毫无休止地进行着。世界的每一角落,形形色色的自然力或有机物的形态,都是根据这种努力而表现的;相互竞争,各取所需——因为它们所需的物质,只有从另一方夺取。就这样,世界仿佛一个大战场,到处可以看到拼死拼活的战争。并且,这种战争多半会阻碍一切事物最内在的本质——努力,而产生抗拒,奋斗固然到头成空,然而又无法舍弃自己的本质。因为这种现象一旦消灭,其他的现象立刻取而代之,攫取它的物质,所以只得痛苦地生存下去。

努力与意志一样,是一切事物的核心和本质,是人类接受最明晰、最完全的意识之光所呈现的东西。我们所称的苦恼,就是意志和一时性的目标之间有了障碍,使意志无法称心如意;反之,所谓满足、健康或幸福,即为意志达到它的目标。此一名称也可转用于无认识力世界的各种现象——虽然程度较弱,但其本质仍然相同。我们可发现它们也经常陷于苦恼,并没有永恒的幸福。因为所有的努力俱是从困苦、从对本身状态的不满所产生,只要有不满之心,就有苦恼。并且,世上没有所谓永恒性的满足,通常,这一次的满足只是新努力的出发点而已。努力到处碰壁,到处挣扎战斗,因而也经常苦恼。正如努力没有最终目标,苦恼也永无休止。

至于有认识力的世界——即动物的生命,就可以显现出它们的不断的苦恼。试观察人类的生命,这里的一切都被最明晰的认识之光所照耀,显现得最为清楚。因为意志现象愈臻完全,痛苦也就愈为显著。植物没有感觉,所以也没有痛苦。最下等的动物如滴虫类或放射动物等,所感觉的苦恼程度极为微弱;其他如昆虫类等对于痛苦的感受机能也非常有限。直到有完全的神经系统的脊椎动物,才有高度的感觉机能,并且,智力愈发达,感觉痛苦的程度愈高。如此这般,认识愈明晰,意识愈高,痛苦也跟着增加,到了人类乃达到极点。尤其,如若一个人的认识愈明晰,智慧愈增,他的痛苦也愈多,身为天才的人,他便有最多的苦恼。“智慧愈增,痛苦也愈多”。这句话中的所谓智慧,并不是指关于抽象的知识,而是指一般性的认识及其应用。素有“哲学画家”或“画家的哲学者”之称誉的狄基班,曾以一幅画直观而具体的描写出意识程度与苦恼程度间的密切关系。这幅画的上半幅描绘的是丧子之痛的女人群像,以各种表情和姿势,表达出做母亲的深沉悲伤、痛苦和绝望;下半幅则为描绘失去子羊的一群母羊,这些动物的表情、姿势与上半幅互应。从而可以了解,并非有明确的认识和明敏的意识才有强烈的苦恼,即使在动物迟钝的意识中,也有痛苦的可能。

由此,我们可充分确信:一切生命的本质就是苦恼。这是意志内在本质的命运,动物世界的表现虽较微弱且有程度上的差别,无可避免。

为认识所照耀的各阶段中,意志是化为个体而表现。人类个体投进茫茫空间和漫漫时间之中,是以有限之物而存在,与空间和时间的无限相比,几乎等于无。同时,因为时间和空间的无限,个体生存所谓的“何时”、“何地”之类的问题,并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因为其场所和时间,只是无穷尽之中的一点点而已——他真正的生存只有“现在”。“现在”不受阻碍地向“过去”疾驰而去,一步步移向死亡,一个个前仆后继地被死神召去。他“过去”的生命,对于“现在”遗留下什么结果?或者,他的意志在这里表现出什么证据?这些都是另一回事;一切都已消逝、死亡,什么都谈不上了。因此,对于个体而言,其“过去”的内容是痛苦、抑或快乐?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问题。但是,“现在”往往一转眼即成过去,“未来”又茫然不可知,所以,个体的生存从形式方面来看,是不断地被埋葬在死亡的过去中,是一连串的死亡。但若就身体方面来看,众所周知,人生的旅途却崎岖坎坷,充满荆棘和颠簸;肉体生命的死亡经常受到阻窒,受到展缓,使我们的精神苦闷也不断地往后延伸。一次接一次的呼吸不断地侵入,预防了死亡。如此,我们无时无刻都在和死亡斗争着,除呼吸外,诸如饮食、睡眠、取暖等都在和死亡格斗,当然,最后必是死亡获胜。这一条路径所以呈现得那样迂回,是因为:死亡在吞噬它的战利品之前——就是我们从开始诞生到归于死亡之前,每一时刻都受到它蓄意的摆弄。但我们仍非常热心、非常审慎地冀望尽可能延长自己的生命,那就像吹肥皂泡,我们尽可能把它吹大,但终归会破裂。

我曾说过,没有认识力的自然内在本质,是毫无目标、毫不间断地努力着。若观察动物或人类,则更显得清楚。欲望和努力,是人类的全部本质,正如口干欲裂必须解渴一样。欲望又是由于困穷和需求——即痛苦。因为,人类在原来本质上,本就难免痛苦。反过来说,若是欲望太容易获得满足,欲望的对象一旦被夺而消失,可怕的空虚和苦闷将立刻袭来。换句话说,就是生存本身和他的本质,将成为人类难以负荷的重担。所以,人生实如钟摆,在痛苦和倦怠之间摆动;这二者就是人生的必要要素。说起来真是非常奇妙,人类把一切痛苦和苦恼驱进地狱后,残留在天国的,却只有倦怠。

一切意志现象的本质——不断地努力——臻于更高度的客观化后,意志即化为身体而呈现,受到一则铁的命令:必须养育这个身体。于是获得其主要的最普遍性的基础。给予这道命令的,不外就是这个身体客观化后的求生意志。因此,人类是这种意志最完全的客观化,也是宇宙万物中需求最多的生物。人类彻头彻尾是欲望和需求的化身,是无数欲求的凝集,人类就这样带着这些欲求,没有借助,并且在困穷缺乏以及对于一切事物都满怀不安的情形下,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所以,人类的一生,在推陈出新的严苛要求之下维持自己的生存,通常必是充满忧虑的。同时,为避免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人类的各种危险,还须不断的警戒,不时留神戒备,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个步子,因为有无数的灾难、无数的敌人环伺在四周。从野蛮时代到现在的文明生活,人类皆是迈着这样的步伐前进。人,从来没有“安全”的时刻。

啊!生存多么黑暗,多么危险,

人生就这样通过其中,只要保住生命。

大多数人只不过为这种生存而不断战斗着,并且,到最后仍注定会丧失生命。但使他们忍受支撑这一场艰苦战斗的力量,与其说是对生命的热爱,毋宁说是对死亡的恐惧。无可避免的死亡如影随形地站在他们身后,不知何时会逼近身来——人生犹如充满暗礁和漩涡的大海,虽然人类曾小心翼翼地加以回避,然而即使用尽手段和努力,也许能顺利航行,人们也知道他们正一步步地接近遇难失事的时刻和地点。尽管如此,他们的舵仍然朝这方向驶来。那是人生航程的最后目标,是无可避免,也无可挽救的整体性破灭——死亡;对任何人而言,它比从前所回避的一切暗礁都更险恶。

这里,有几件事情仍须注意。综观人生的一切作为,虽是为从死亡的隙缝中逃脱,但苦恼和痛苦仍是很容易增大的。为此,也有人渴望一死,而以自杀方式提早死亡的来临;其次,如若穷困和苦恼稍止,容许人们略事休息,倦怠也将立刻随之而来。如此,人类势必又得要排遣烦闷了。生物活动的动机是为生存而努力,但生存确保之后,下一步又该做些什么呢?人们并不了解。因此,促使他继续活动的是,如何才能免除、才能感觉不出生存的重荷,换句话说,就是努力从倦怠无聊中逃脱出来,即平常所谓的“打发时间”。如此,没有困穷或忧虑的人,虽卸下其他一切负担,但现在生存本身就成为负担。倦怠是一种绝不可轻视的灾祸,最后,甚至会使人将绝望之色表现于脸上,而认为:缩短过去花费偌大的努力维持下来的生命,似乎较为有利。人类相互间尽管没有爱心,却能热心相劝,即因倦怠之故,这也是社交的起源。

人是必须靠面包和娱乐的,倦怠与饥饿相同,常有使人趋于放纵不检之虞,所以常被作为预防灾祸的对象。费拉德弗监狱即以“倦怠”作为惩罚重犯的一种手段,让囚犯处于孤独和无为。仅此就很令人吃不消了,有的甚至因为不堪寂寞而自杀。正如贫穷是人们苦恼的通常原因一样,厌倦是上流社会的祸害。而在中等阶级,星期日则代表厌倦,其他六天代表穷困。

所谓人生,就是欲望和它的成就之间的不断流转。就愿望的性质而言,它是痛苦的;成就则会令人立刻生腻。目标不外是幻影,当你拥有它时,它即失去魅力,愿望和需求必须再重新以更新的姿态出现。没有这些轮替,人便会产生空虚、厌倦、乏味无聊。这种挣扎,也和跟贫穷格斗同样痛苦——愿望和满足若能相继产生,其间的间隔又不长不短的话,这时苦恼就最少,也就是所谓幸福的生活。反之,如果我们能够完全摆脱它们,而立于漠不关心的旁观地位,这就是通常所称“人生最美好的部分”、“最纯粹的欢悦”,如纯粹认识、美的享受、对于艺术真正的喜悦等皆属之。但这些都须具备着特殊的才能才行,所以只惠予极少数人,并且拥有的时刻极短暂。原因是他们的智慧特别卓越,对于苦恼的感受自然远较一般人敏锐,个性上与常人截然相异,所以他们必然难逃孤独的命运。身为天才的人,实是利害参半。一般人则只生存于欲望中,无法享受到纯粹智慧的乐趣,无法感受到纯粹认识中所具有的喜悦。若要以某种事物唤起他们的同感,或引发他们的兴趣,非先刺激他们的意志不可。因为他们的生存是欲望远多于认识,他们惟一的要素就是作用和反作用。这种素质常表现在日常的琐碎事情中,例如,有人在游览名胜古迹时,老爱刻下自己的名字“以资纪念”,就是为了要把“作用”带到这个场地来。又如,有人在参观珍奇的动物时,观看仍嫌不足,还要想尽方法去触怒、逗弄、戏耍它们,这也是为了感觉作用和反作用而已。刺激意志的需求,更表现在赌博游戏的出奇翻新上,凡此具见人类本性的肤浅。

然而,不管自然如何安排,不论幸运是否曾降临你身上,不论你是王侯将相或贩夫走卒,不管你会拥有什么,痛苦仍是无法避免的。古神话中尚且记述:

培留斯之子仰天而悲叹。

“我是宙斯之子,克罗诺之子,

却要忍耐不可言宣的苦恼。”

人们虽为驱散苦恼而不断地努力着,但苦恼不过只换了一副姿态而已。这种努力不外是为了维持原本缺乏、困穷的生命的一种顾虑。要消除一种痛苦本就十分困难,即使幸获成功,痛苦也会立刻以数千种其他姿态呈现,其内容因年龄、事态之不同而异,如性欲、爱情、嫉妒、憎恨、抱怨、野心、贪婪、病痛等比比皆是。这些痛苦若不能化成其他姿态而呈现的话,就会穿上厌腻、倦怠的阴郁灰色外衣,那时为了摆脱它,势须大费周章了,而纵使倦怠得以驱除,痛苦恐怕也将回复原来的姿态再开始跃跃欲动。总之,所谓人生就是任凭造物者在痛苦和倦怠之间抛掷。但我们不必为了这种人生观而感到气馁,它也有值得慰藉的一面,从这里也许可以使人提升到像斯多噶派一般,对自己现在的苦恼漠不关心的境界。对于这些苦恼我们既然无法忍受,于是,在这样的心情下,就有许多人把它当做偶然的、由于容易变化的因果关系而产生的东西。如此,对于某些必然性、一般性的灾祸——例如老衰、死亡或日常生活的不顺遂等——人们便往往不觉得悲伤,反而能对它持以嘲弄的态度。但痛苦原是人生中固有的、不可避免的东西,而其表现的姿态和形式,皆被偶然所左右,所以,苦恼总在现在中占据一个位置,若移去现在的苦恼,从前被拒在外的其他苦恼必定立刻乘虚而入,占据原来的位置。因此就本质而言,命运对我们并不发生任何影响——一个人若能有这样的省悟,认识上述道理,他就能获得斯多噶派的恬淡平静,不再为本身的幸福惦念了。然而,事实上究竟有几个人能以这种理智力量来支配直接感受的苦恼呢?也许完全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