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而来,枢天旬伸手作揖,恭恭敬敬地跟众人打着招呼,“在下枢天旬,是庄子的掌事人,家父身子抱恙,不宜见客,此次名会由在下全权负责,望诸位前辈赐教。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诸位多多谅解。”
“少庄主真是年轻有为呀!哈哈……”边上一位黑发白须之人先行开口,忽然又变了脸色,“这次请我们来,是要做什么呢?”
“少庄主,你一大早请人把我们都找来,这是何意?”一身绛色袍子,八字胡,双眉紧蹙,这人两手摊开,迎合着前人像是要追究个答案。
讲话二人看上去有些地位,话语刚讲,底下便又是多了几人附和着在私下议论。
前些日子大伙儿前来蝶庄,本想先行个礼,拜访一下庄子的主人,谁知竟被一律拒绝。而眼下所有人又都被聚在一起,不由得让人猜疑,纷纷猜想今日究竟所为何事。
“钱大侠,莫急莫急,今日一大早地,请各位来也并非枢某所愿,本想三日后的午时再请诸位出来,可不巧的是,昨夜庄子里出了点事儿。”枢天旬语气平稳,示意让大家冷静下来,随后自己走至主位,“枢某只不过是召集大家,看管好自己的随身物罢了。”
“啊?”边上虎背熊腰一个的壮士一声叱咤,惊问,“哪个小毛贼,胡蝶山庄都敢闯?”
“这江湖还能有几人可以不知不觉进入胡蝶山庄的?”边上人坐椅上,双腿盘起,一手拿着珠算,一手揉捏着自己的小山羊须。
“看来闻世先生已经知道了?”虎背熊腰的壮士转过头来又问。
“不知,不过猜到几分。”那闻世先生答。
“哼!闻世先生?只不过是个喜欢故弄玄虚的家伙罢了,少在这里蛊惑人心!”边上又有一人开口,双手抱剑,不屑地瞥了几人一眼。
“段冷小儿!老夫是给你家师面子,你个无知小儿还敢在老夫面前说东道西!”闻世先生拍桌而起,将手中算盘逆位。
这几人倒好,正经事没说多少,就开始掐架了,看得泠剑无聊至极,已经起了身准备出去。
“泠姑娘,稍等!”枢天旬见人欲走,连忙喊住。
泠剑离跨出门槛仅半步,又停下来,并无惊讶之色,扬眉,淡淡地道了句,“我对府上的东西兴趣可不大,少庄主莫非怀疑我?”
想必昨日进门来时,仆从早已把她所有的家底都清清楚楚地汇报给他主子了。
枢天旬只是对泠剑道了一句,“姑娘开玩笑了。”接着,又对着众人道,“各位给枢某一个面子,此事不必挂心,蝶庄之人自己会搞定!三日后戌时,蝶庄正式宴客招待,有劳诸位务必赶场。”
泠剑只是将头微点,跨出了这半步。
离着门口仅五步,泠剑便问了:“你拿人家东西做什么?”
“你怎会一口认准了是我?”敖战嬉笑,与她平行向前,“你可知胡蝶山庄这次丢的是何物?”
红颜默不出声,尾随其后。
“难道不是你?”泠剑似乎已经确定,不过又问出口,好确认一番。
“笨丫头真聪明。”敖战轻刮她鼻尖,笑道。东西虽不是他所拿,倒也确确实实地在他手中。
“是什么好玩的?”泠剑探头问。
敖战从腰间掏出一串牙色佛珠,“喏,就是这玩意儿!”阳光下的珠子色泽浑厚,显得更为稀罕了些。
泠剑一见这珠子倒失去所有的兴趣,甚至见着其貌不扬的珠子还些厌恶,“这破东西,拿来做什么用?”
敖战将珠子塞到她手中,连哄带骗地说:“这是那个老头一直想得到的东西,人家庄主不给,他又不屑自取,所以一直拿不到手。”
“师父?”泠剑扬眉,有些半信半疑了起来。平日里师父是最不待见佛家道家的东西,这破珠子他怎会想要?
一旁的敖战神态自若,她瞧着也倒是信了。
敖战见她收下,笑得惬意,连忙补了几句:“这东西别外露,这姓枢的,小气得很。不过嘛,你也得随身携带。”
“随身携带?”
敖战点点头,“对,随身携带!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自然会有用处,你随身带着便是。若是回谷,拿回去气气老头也好!”
泠剑将其收起,不满道:“师兄,你越来越啰嗦了!”她扬过红袖,笑嫣,“不过嘛,最后那条建议可以采用!”
语毕,她心情大好,一心想着师父若是见了这串佛珠,会露出怎样的神情来。可此时想这个,还言之过早,她可刚出来,还没玩够,怎会这么快便回去呢!
回了屋子,不久后侍童便送来了饭菜进屋。敖战随着侍童一起进门,拿了一壶酒便遣散那侍童带着自己的那份饭菜下去,
瞧见敖战进来,泠剑站起身,顺势伸手揽过一缕青丝,收拾了一下发髻,“你怎么来了?”她问。
“我怎么不能来?”敖战笑着关上门,兀自在桌前坐下,“这两天手头事情不多,忙完我自然要来跟笨丫头多‘交流交流’感情嘛!”
泠剑看着他,他好像从来有忙不完的事情,可总是想办法抽时间陪自己。而她,也从来不过问。
敖战抬起头,见泠剑一直盯着自己看,抿了一口酒,暧昧得笑了一句,“笨丫头,你又被我迷得神魂颠倒了吗?”
泠剑忽然冷下脸,伸手夺去把的酒壶,尴尬得撇过头去,喝口酒,缓缓神后才道:“我只不过是怕你把酒喝完,害我没得喝!”
敖战“噗嗤”一声,见她满脸潮红,可爱得紧,继续调戏,“哪有姑娘家跟你一样嗜酒的?不过倒是不必担心,反正日后娶你的人必定是我,到时用酒洗个鸳鸯浴也是极好。这种事,常人是无福消受的!”
泠剑瞥他一眼,道:“是啊,日后死在酒坛子中的也必定是你,这种事常人亦是无福消受!师兄,好自为之,还是少碰酒为妙!”
“等你想起来,我便不喝了。”敖战压着一股气,低声叹道。
低落的声线有些飘渺,好似许久之前,从那遥远的地方游荡,想要伸手,却是那触不可及般地遥远,似乎是他刻意不让她听到。
“你说什么?”泠剑转过头。
敖战摇摇头,站起身来,笑道:“我方才可没说什么话,你喝多了,还不把酒给我?”
“不给!”说罢,泠剑仰起头,将一壶酒全部倾洒口中,笑容洋溢,还不忘举着空酒壶在敖战面前一晃,“师兄,你可还要?”
敖战一手揽过她腰间,两人面对着面,紧紧贴在一起。敖战闭上眼睛,嘴角微微扬起,低头深情地一吻。
在唇齿之间停留片刻后,敖战尝到甜头便抽了回来,笑得一脸狡黠,在她耳边轻喃,“我只要你。”
泠剑霎时觉得自己脸颊滚烫,推开他,将空酒壶搁放在桌上,兀自走向窗边,打开窗子。
敖战见她无措的模样,由是好笑,走回桌边坐,“笨丫头,你害羞了?”
“才没有!”泠剑一把推开窗户,“我只不过觉得屋子有点闷,可能我真喝多了,今日这酒味道还真是有点烈,不比前些天在外头喝的那些清淡如水。”
瞧她语无伦次,敖战笑得更加没心没肺了。
泠剑不搭理他,倏忽,瞧见个身影很是熟悉,便伸手招来敖战,“师兄,你过来瞧瞧。”
“怎么?要不我们继续?”敖战站起身来走向她,一边打趣道,一边从她身后抱着她,将其身躯拥入怀中。
发间依旧还是那股梨花香,是她身上的味道,也是他们共同拥有的味道。
泠剑拍了拍他的手,“别闹!”她指向窗外,“你瞧,那可是花月容?”
窗外种满了郁郁葱葱的青苗翠竹,春意黯然,左侧不远处便是道是弯曲的青苔走道,绿栏白墙。
敖战瞥了一眼,因泠剑对这位将军之女有些上心,自己倒也记下了这人。屋外之人,容貌楚楚,一袭绾衫。
“可不就是她。”他说。
泠剑不解地看着窗外,“她怎么会跟枢天旬在一起?两人还有说有笑的?”
走道上,玉衣绾衫,二人有说有笑,像极了是一对璧人,男子落落大方,女子温婉可人,好似天造地设。
“枢公子,这庄子可真美,听侍童说,这儿皆是你一人打理?”花月容走在外侧,朝着屋子的方位而来。
二人散着步,为免于尴尬,花月容的目光时不时地转向侧面的园林,赏着花花草草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而她身边,却不见她的那位贴身丫鬟——浣纱。
枢天旬语气沉稳,缓缓说道,“在下自小便身子弱,习不了武,平日在庄子闲来无事打理打理花花草草的,打发一下日子。”
“这么大的庄子,要是真打理起来,必定得费不少心思!像枢公子这般儒雅又能耐着性子的男子可真是很少见了。”花月容望着满园各色的景致,不免有些被吸引,她的娘亲是农园出身,所以她自小也极为喜爱满园春色。
“月容姑娘过奖了。”枢天旬卑谦道。
“枢公子可是一直住在胡蝶山庄,从未出去过?”花月容问。
枢天旬毫不掩饰地点点头,一点都没隐瞒的意思,“是啊,打自在下出生那刻起,便在这里生活了。”
花月容不免又想起外头流传的话,多了分忧虑,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我听江湖上的人说,进蝶庄的人从未有人出去过……”
若这谣言是真的,反正她进来了,也不必怕什么,死不过是也是早晚而已。
听了这话,枢天旬不怒反笑,“呵呵呵,谣传罢了。这要真是没人出去,这流言怎会传到江湖上呢!”
“说得也是!”花月容点点头,没有想太多,继续往前走去,“枢公子方才答应月容之事,可还算数?”
“算,当然算!”
转眼,二人已到尽头,转弯而去。
转眼,那两道身影已消失眼帘中。
转眼,已是三天后。
戌时已近,望眼而去,后花园里宾客已齐,可似乎还找不到那二位一直同时出入的“红袖青衫”。
这三日,尽管屋外很是闹腾,不过泠剑觉得无趣,不出门。敖战便陪着她,跟她讲一些好玩的事情,偶尔还会带一些“有趣的东西”,供她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