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嗜酒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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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香酿斋。

“娘娘,这是出了什么事?”小如打着纸伞出来,见到水映月衣衫不整,身上还染着污泥,又由驸马护送回来,不禁诧异地问道。

水映月不答,仅是对孟珣说道:“孟大哥先坐一下,我去换身衣裳。”

孟珣颔首,独自在火炉旁坐下,烤了烤火。

小如随水映月到了内室,褪下身上的衣物,几处地方因为没有及时处理,现在都青紫一片,手臂上的伤虽说不严重,但疼痛是难免的。

“娘娘怎么会受伤的?还是请个太医过来看一看,也好放心。”小如一面上着药,一面担忧地说道。

“不过是摔了一跤,会有什么大事,过一两天这些伤就好了。”水映月忍着疼说道。

“娘娘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啊,反正不过是太医走一趟,可千万别自己忍着。”小如说道,这个主子还真让她不放心。

“知道了,”水映月应道,笑着说,“小小年纪,怎么学会唠叨了。”

小如似有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柜子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物给水映月换上。她这个伺候人的差事容易吗?上次水映月遇刺,她不过是离开了一小会儿,结果被皇帝叫去训斥了一顿。现在这次,这个主子受了伤,皇帝还指不定要怎么罚她呢。

小如帮水映月穿着衣服,心中诧异,这个娘娘受了伤,怎么会是驸马送她回来,而不是皇帝?既然皇帝关心她,为什么这两个人都像外面的大雪一样,宁可把自己的心覆盖起来,不让对方知道?

水映月穿戴整齐,出了内室。孟珣已经等候多时了,在书案前,怡然自乐地欣赏着画卷。

孟珣猛然抬眸,道:“这些画,可是出自你手?惟妙惟肖,山巍水澈,古朴闲雅,不像是出自女子的手笔,倒像是出自画工精湛的画师之笔!”

水映月走近,笑道:“不过是闲来涂鸦之作,登不了大雅之堂。”

孟珣卷起画轴,另抽出了一幅画,刚要展开时,却被水映月抢了过去。孟珣愕然地望着她,道:“这幅不能看吗?”

“还没画好。”水映月握着画卷说道。

“君子坦荡荡,无事不可对人言。你这么紧张这幅画,我猜这幅一定是画了一个心仪之人,不知我猜对了吗?”孟珣笑视着说。

水映月提着画,走到了火炉旁,毅然地要将画掷入火中。孟珣抢先一步,将画从她手中夺下,道:“你这么珍惜这幅画,为什么要烧了它?即使烧了它,烧得了你心里的人吗?”

水映月朝他笑了笑,坐在榻上,道:“孟大哥可以开始了。”

“开始什么?”他错愕地问。

“不是要谈吗?孟大哥想问什么,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水映月似一汪清水,眸间总是淡淡地流露出一丝惆怅,却在绿波下轻轻地掩去。

孟珣呵呵笑道:“孟珣可不敢审问你这个贵妃娘娘。”

说话间,外头忽然‘轰’的一声,水映月起先还以为是打雷,但转念一想,大冬天的哪里来的雷呢?

小如去外面察看,进来回道:“藏酒的棚子因为雪太厚,坍塌了,现在天太晚,明天该找人修葺一下。幸好娘娘不在那里,否则可就闯大祸了。”

“宫里怎么会有如此破败的院落?”孟珣不解地问。

“其实香酿斋本该是在江南,岂料搬来京城,却不知它根本难以抵挡北方的风雪。”水映月叹息道。

“棚子坍了,那些酒可要坏了,你让人搬到这里来吧。”水映月吩咐小如,看向孟珣,道:“既然藏不住了,今天孟大哥可有口福了。”

“能得娘娘如此青睐,一定是酒中的珍品。”孟珣说道。

几坛子酒陈列在内,不同种类的酒具备,可以说是搜罗了全国最有名气的佳酿。水映月揭开了红绸子,用酒勺舀了一壶,镂玉执壶中的酒又注入了杯盏中。

——琥珀色泽,粼粼波纹,暗暗生香。

“昨日是仙林青梅,今日是……兰陵美酒!”孟珣一语道出,手执酒杯,道:“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水映月拾起酒杯,正要喝时,却被孟珣拦住了。他劝道:“这酒对伤口不好!”

水映月呵呵一笑,听从他的话,起身又挑了一种酒,置于炉中闷热,道:“那我改喝珍珠酒,总行了吧?”

孟珣淡笑,像是应允了。只见煮过的珍珠酒酒色浑黄,但在烛火下却似有点点的晶莹的白光,也正是因为那闪动的白光,酷似黑夜中依旧闪亮的珍珠,所以才取名珍珠酒。

一杯……一盅……一盏……

才喝了小半壶,水映月眼前的身影却在重叠,有时合,有时分,就连案上的酒杯,也好似长了脚一样,会跑了。

水映月用手托腮,酒气上涌,让她的双颊像是两朵雪中红梅,孤傲中的冷媚。她垂视着酒,喃喃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一醉解千愁,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喝吧!”孟珣也举杯饮下,望着她渐渐迷离的眼眸说道。

“不……对,我没有……不痛快,我很痛快……我高兴……酒逢……”水映月舌头开始打结了,吞咽着继续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喝!”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晃眼的工夫,又好像走过了百年的岁月那般遥远……水映月趴在了案上,只感觉到一阵冷风,不知从哪里吹来,令她身子一颤。

“你醉了!”

水映月一怔,恍恍地睁开双目,却很艰难地开了一个眼缝,傻呵呵地笑道:“怎么是你?我真的醉了!”

“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水映月双手一撑,起身的一刹那,身体并不平衡,险些跌倒,却被人扶住了。她缓缓地抬头,眼眸中像是盖着一层轻纱,看不真切。她伸手去触摸他的脸,还未触及,她又缩了回来,笑道:“孟大哥,我醉了,我要回房,不能陪你喝酒了!”

她正要转身回房,却被打横抱了起来。她一阵晕眩,好像身子一下变轻了,在云缕中飘荡,恰似仙子一样。

心很冷,他的胸前一片温暖……

短短的几步路,她迷迷糊糊地睡去,只想窝在这舒服的抱枕上,手不自觉地揽在他的腰际。

“酒多伤身,以后少喝点。”

暖暖地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她舔了舔干燥的唇,床很硬,没有刚才那个抱枕舒服,她也不睁眼,只是双手胡乱抓着,好似在找寻什么……

陡然,她感觉到自己重新落入了一个暖源,舒服地靠着,唇边凑来一股水源,她闷闷地喝了几口,喉间湿润了,不再干燥难受。

她倏然抱紧了那个暖源,好似在汪洋大海中的竹筏,让她的心能在瞬间安定下来,得到了一个栖息的地方。

“不要走——”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生怕他起身离去,在梦中的呓语从她嘴边溜出。

她听到了一声叹息,随即微烫的桃腮忽而感到一阵清凉,像是一根羽毛拂过她的面庞。她醉酒地一笑,尽显女子的妩媚娇柔。

凝脂的肤色,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身上像是春风轻柔地吹过,随即又似春日的阳光,将她的心一点一滴地温暖起来……

翌日,大雪已经在昨夜停了,今日的东方,挂起了一轮半透明的太阳,阳光并不刺眼,穿过浮云,照在一片皑皑的大地上。

水映月揉了揉头,慢慢地睁眼,却见轻纱罗幔,心中一回想,原来昨晚她醉了!可是……她猛地想起昨夜醉酒后的一幕幕,心里一慌,转眸一看,床上只有她一人!

她舒了一口气,不过是一场春梦,幸好不是真的!

“小……”水映月正想叫人时,愕然地发现褥被内的她,并没有穿衣,而且刚想起身的一刹那,周身有些酸疼,她原以为只是昨日摔伤的,但细细一看,她昨夜分明是与人同房了!

她一下慌乱无神,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绪慢慢地回想……

昨夜,她和孟珣在喝酒,然后……她想去休息,再然后,孟珣送她去休息……接下去……难道……

——不对!好像有什么地方遗漏了,但又想不起来。

记忆暂缺,她拍了着自己的头,强迫自己想起来,按理说,昨夜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在她房里,而她最清楚的意识,也是停留在与孟珣畅饮的那一刻……

“皇上驾到——”门外的通传声响起。

水映月一惊,慌忙地起身穿衣,只穿了一件亵衣,随手拿起一件外袍,不禁一颤,这件外袍是分明是孟珣的……她来不及想这么多,袍子一披,将身子包裹在内,掩盖了身上所有的痕迹。

甚至没有穿鞋,她急忙地跑出内室,见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渐渐靠近,她心里慌乱无神,只有一个念头,她现在不能见他,不能让他知道!

毅然地将房门关闭,身子抵着门,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皇帝推了推门,道:“月儿,把门打开——”

“你不要进来……”她背靠着门,大声地对外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把门关起来?快打开——”皇帝一阵问,又使劲推了推门。

她感受了撞击的力道,她大声地吼道:“我不想见你,你走啊……”

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皇帝凌厉的目光向身边的宫女太监扫去,他们纷纷低下了头,皇帝像是被人在看笑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口气也变得生硬了,“朕命令你把门打开……”

里头没有传出任何声音,但门却始终紧闭着……昨夜他才弄清了一件事,当日茶中的药并非是她所为,他误会了她。皇帝闷叹,道:“你还在跟朕生气?还是不肯原谅朕?”

依旧没有回应!皇帝挽回地不停敲门,直到里面传出轻微的抽泣声,他心头一颤,正想踹门而入时,李一全靠近皇帝,耳语了一番。

皇帝转身,回望了一眼,道:“摆驾——”

人声逐渐消逝,水映月确定皇帝已经离开了,陡然地跌坐在地上,心中百味陈杂,大脑却是空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