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嗜酒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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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早春初蕊,静静地绽放,沁凉的微风,幽幽地袭来……春之伊始,万物繁衍生息,情趣盎然,释放了蓬勃的生气。

当冰雪褪去,京城的危机随之消除,接踵而来的即是那欣荣富饶的景象!经此变故,全国都在很短的时间里恢复生产,百姓安居乐业,商户融洽……

“娘娘,我们擅自出宫如果被皇上知道了,小如怕皇上会罚娘娘。”小如轻声地说,双目警觉地环顾着四周。

“现在这个时辰,皇上应该在早朝,我们赶在午膳前回宫,皇上不会发觉的,”水映月在一处摊贩前驻足,拣了红穂子编织的同心结,又朝身边的小如问道:“这个好看吗?”

“可是娘娘……”

水映月佯怒地望定她,道:“我现在不是什么娘娘,而是一个宫女,既然我有出宫的腰牌,所以呀,就算皇上要追究,他也没合适的借口。”

“可是……”小如总觉得不稳妥,尤其是在人群混杂的京城,万一这个主子出了事,皇帝那边谁也不好交待。

“别可是了,我们好好玩一次再回去。”水映月转眸,瞥见拐角处有一个卦摊,似乎门可罗雀,不知是否灵验。她拉着小如朝卦摊走去。

卦摊的摊主年过五旬,面容精瘦,反衬出他的五官犹如刀刻般清晰,双眸半闭合,当听到人声时,他才缓缓地睁目,从容淡泊,似乎有些仙风道骨的韵味。

水映月心中诧异,正想上前时,却见一个身着靛青色长袍的男子在卦摊前坐下,他身后跟随着一个佩剑的男子,想必是一起的随从。

“先生,今天五卦可满?”那男子问道。

“尚有一卦!”摊主回道,眼梢轻轻地落在那人身上。

那男子一悦,朝身旁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立刻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轻置在摊桌上,态度竟是恭谦有礼。

摊主似乎没有过多的注意那锭银子,只是将一张白纸摊在桌上,悠然地说道:“公子请赐字。”

那男子略想了想,提笔在纸上一挥而就,他的脸上似乎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有份淡定的闲逸,这样的人,反而不想是会求神问卜的信徒。

水映月走近了几步,观望着那纸上的字,他写的是‘孟’字,笔迹刚劲有力,勾画间展露的笔锋,只瞧这一个字,就知此人贯写柳体。水映月随意地瞥了眼那人的相貌,竟有片刻的失神。

“公子想问什么?”摊主自若地问。

“前程。”

摊主食指落于纸上,解字道:“单从字上看,利害参半。皿代表着祀典,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能主持祀典的人,命格尊贵,甚至能担当一国之主。然而皿亦是一种凶器,子立于皿之上,危矣!”

那男子不为所动,嘴角轻藏着淡笑,仿佛那荣与辱,都不能加诸其身。他起身,抱拳作揖,道:“谢先生赐教。”

那一主一仆不做逗留,离开了卦摊。而摊主收起了那张纸,小心地夹在一本线帧书中,朝那没入人群的主仆轻描淡写地睨了一眼。

“一国之主?他的卦也未必准,哪有人能从一个字上看出这么多东西?”水映月不可置信地自语。

水映月好奇地在摊位前坐下,道:“先生也为我测一测吧。”

“抱歉,今日五卦已满,明日请早吧。”摊主一口回绝。

“有钱赚还不赚?”小如惊愕地问。

“天机也是有定数的,在下学浅,五卦之内尚准,出了五卦,就是胡诌乱语罢了!”摊主轻微地笑语。

“那先生就胡乱说一通吧,即使没有十分准,也有七八分是可信的。”水映月顾自在摊位前坐下。

摊主扫了一眼她的面相,道:“姑娘的面格,本该是富贵之相,只是命途坎坷,眉宇间的戾气未消,恐怕还有劫难。”

“劫难?什么劫难?”水映月问道。

“这……在下并非仙人,实在无能为力!”摊主并未明说。

“谢先生!”水映月起身,心中却在思忖,劫难?如今的她还会有什么劫难吗?

“娘娘别听他胡说,他不也说了吗,出了五卦就不准了,可能他就是胡诌的,皇上待娘娘这么好,娘娘怎么还会有劫难呢?”小如宽慰道。

“别管什么劫难了,就当一阵风吹过吧。”水映月信步走在大街上,瞅见一处雅致的秀楼,门匾上刻着三个金漆大字‘仙乐游’。

“仙乐游,好雅致的名字,不知是卖些什么?”小如好奇地朝里张望。

“是酒楼!”水映月见她迷惘的样子,说道:“你闻到一股酒香了吗?清醇干爽,好似白云飘过,雁过无痕,应该是一种上等的好酒。”

“有味道吗?”小如费劲地嗅了嗅,惘然地摇头。

“走,我们进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水映月边说边迈进了

水映月找了一处较为僻静的角落,观望着‘仙乐游’内的酒杯犹如一堵墙一般,只是那盛酒的器皿都是琉璃杯,一脉的青玉色,更显得富贵大方。

‘仙乐游’分为两层,大厅是招呼酒客的地方,至于二楼,瞧着规格,像是供住宿的厢房。两层楼之间,设有一处四方舞台,舞姬随乐而起,浅绿色的衣袂随着那袅娜的舞姿轻轻地扬曳,如那春日里的第一抹绿意。

“娘娘,是那个人。”小如指了指雅间,惊疑地说。

水映月顺着方向望去,却见水晶帘内,那靛青色长袍的男子正品尝美酒,欣赏歌舞,瞧他一副怡然自乐的模样,闲逸中带有威仪,应该不是寻常的富家公子。

“两位姑娘也是来品酒的?”

一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娉婷而来,那一身葱黄绫棉裙正好将她曼妙的身姿尽显,她轻启红唇,声音虽是婉转却在眉宇中展现着不凡的气质。

她居然用了一个‘品’字?!水映月怔然,疑问道:“女子不能来此饮酒吗?”

“可以,不知两位姑娘想饮何种酒?”那女子笑问道。

水映月张望着四周的饮酒者,随意地指着珠帘内的那个男子,道:“就要跟那个人一样的酒。”

那女子呵呵地笑,摇头道:“那位公子的酒并非出自仙乐游,而是他自备的酒水,姑娘还是再换一种吧。”

“那就随便上一种清酒吧。”水映月淡然地说。

“姑娘请稍候。”

须臾,一名伙计端着一杯酒而来,轻轻地放在桌上,道:“客官请慢品。”

“娘娘,这里好奇怪啊,哪有酒楼就上一杯酒的?”小如惊讶地说。

水映月笑道:“正因为这样才显得与众不同,而且酒不在多,在于质量,你看这杯酒,与一般的清酒有何不同?”

小如仔细端详了酒色,不解道:“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啊。”

“这并非普通的清酒,《释饮食》中有记载,‘酒言宜成醪,苍梧清之属也’,所以这杯即是‘苍梧酒’,清酒中的极品。苍梧酒又分两种,其一是‘九酝’,是一种浓度极高的醇酒,其二就是这一杯,称之为‘竹叶’,这种淡绿色的清酒,酒性较淡,不易醉酒。”水映月详细地说道。

“娘娘懂得真多,小小一杯酒居然有这么多的内涵。”小如佩服地说。

“哈哈……”一阵狞笑声逐渐靠近,一个满脸通红的酒徒张牙舞爪地蹒跚而来。

“小娘子也来喝酒?来,陪爷去喝两杯——”那人伸手胡乱向她们挥去。

小如挺身在前,正要与那酒徒动武,却见一抹靛青色的身子一晃而过,只用了少许的劲道就将那酒徒的肥手给按置住了。

“你是什么人?敢管爷的闲事?”那酒徒憋红着脸,凶煞的眼中混浊如一滩烂泥。

“一个爱管闲事的闲人。”他说罢,加重了手劲,直令那酒徒龇牙咧嘴的嚎叫。

“唉~”水映月故作叹息,朝那酒徒说道:“没想到这雅致的酒楼,竟有你这样的酒鬼,把这上好的美酒给糟蹋了,像你这种人该去喝那浊酒,不配上这个地方来。”

“你们……你们等着,敢惹爷,爷让你们去尝尝爷的罚酒。”酒徒粗红着脖子,跌跌撞撞地出了仙乐游。

“谢公子出手相助。”水映月笑语道。

“刚才无意间听到姑娘论酒,好像姑娘对酒甚是了解,姑娘也懂这清酒浊酒之分?”那人疑问道。

“只是略知一二罢了。”水映月谦恭地说。

“哦?”那人很惊讶地望定她,道:“在下这里有一种酒,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就请品评一下,如何?”

那人见水映月应允地颔首,朝雅间引道:“姑娘请。”

那人手持八棱青花酒注,此酒的独特,仅从这俊秀的酒器中可见一斑,晶莹光亮的釉色,想必其中的酒也是人间极品。

“这是……”水映月凝视着那酒倾注入杯,有些怀疑,此人是什么身份,竟能有市面上没有流通的美酒。

“稽越古都。”那人无心要考她,轻轻地道出了酒名。

水映月端酒,观其色,道:“这酒在前朝就失传了,原是越州会稽山的名酒,当时的文人墨客还以此酒作了一首诗,‘会稽山下越宫边,文人墨客几醉眠。一笑古都千秋事,多少楼台成仙池。’那时有很多人慕名前去,只可惜前朝倾覆后,这酒也跟着失传了。”

“有这么好吗?在下不过是游历时,向一位行僧处购得,珍藏了数年,今日才饮了这第一杯。”那人如获至宝般端详着酒,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

“琴棋书画诗酒茶,这酒即是这文人七宝中的一样,饮酒与品茶相仿,都是一种饮品。酒的好坏很多时候就在于水中,像酃酒的酿造之水来自酃湖,湖水明如镜,碧如玉,甘如露,用这样的水酿制出来的酒,自然是芳香色醇。而这稽越古都的妙处就在于谁也不知它是用什么水酿造的,有人传言是会稽山的山泉,但仿佛又不是,留传下来酒的数量很少。”水映月轻嗅着酒香,悠悠地说道。

“这酒在姑娘眼中好似天上有,人间无的珍品,但在下怎么却品不出其中的味道?”那人的眸色轻掩上一层朦胧,望向水映月问道。

“饮酒有五趣、八味,公子可曾听说过?”水映月问道。

“姑娘请说。”

水映月放下酒杯,道:“五趣就是天时、佳地、高人、闲情、娱乐,而八味除了方才说过的清酒、浊酒,还有浓酒、淡酒、甜酒、苦酒、酸酒、辣酒。现在的情景,红袖偎歌,笙歌响彻,错落觥筹,浅斟低唱,只应了其中的二味,既是甜酒也是浓酒。所以要品出此酒的妙处,还是缺少了趣味。”

“趣味?”

“不错,”水映月复而又道:“公子不妨设想,雨霁过后,满池新荷,初吐芬芳,公子置身于荷亭或画舫中,到时再配上名曲小调,泛舟湖上,岂不更有趣味?”

“妙!妙!妙!”他一连说了三个妙字,好似他已联想到那一幕幕的场景,喜不自禁地说道:“听姑娘一番话,孟珣受益匪浅啊!”

——孟珣?他的名字吗?水映月联想到他在纸上写的那个‘孟’字,真的是他!

“孟公子,”方才的那个女子撩起了珠帘,竟带着笔墨前来,命人将文房四宝放置在桌上,道:“公子说要留下墨宝,艳娘特地给公子去备了端砚和徽墨。”

孟珣笑着应允,扬笔在纸上写道:“翘首迎仙踪,白也仙,林也仙,苏也仙,今我买醉湖山里,非仙亦仙。”

“孟公子好文采,上联就写的仙侠豪情,大气磅礴啊!”艳娘夸赞道。

孟珣凝思,望着一侧的水映月,道:“这下联……姑娘可否续上?”

“我?”水映月不解地凝视他,依他的文采,莫非是想故意考她?

“姑娘试试也无妨。”艳娘也在旁说道。

水映月依言提笔,观这上联,句句带着‘仙’字,那么这下联,就该含一个‘乐’字才契合。

水映月思忖片刻,写下:“及时行乐地,春亦乐,夏亦乐,秋亦乐,冬来寻诗风雪里,不乐也乐。”

“对得工整!”艳娘惊呼道:“去,把这幅联子挂在门口。”

“姑娘的才思,孟珣更是佩服。”孟珣的眸中泛着光泽,倾慕地说。

小如突然‘呀’的一声,道:“都过晌午了,再不回去该有麻烦了。”

水映月一惊,道:“快回去吧。”

正要出雅间时,却有几个大汉闯了进来,凶悍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那个酒徒竟带人又折回‘仙乐游’!

那些人二话不说,挥拳将至,一时间‘仙乐游’混乱异常……孟珣跟他的随从都是有武艺的人,对付这些狂徒还不在话下。

水映月也并不慌张,小如毕竟是司徒将军的后人,武功底子并不输给男子。只是在小如出手的一刹那,孟珣略微的愣了一下,或许他没有想到一个水映月身边竟有这么一个看似娇弱,实则武功非凡的侍女。

“住手——”纷纷乱的脚步声,伴着一声厉言,唬住了在场动武的人。

几十名侍卫将‘仙乐游’围困起来,个个表情严肃,像是刚正的雕像一般。随后,一个身形出现在仙乐游……

——皇帝?!

“主子!”小如拉了拉水映月的衣袖。

水映月走向皇帝,心里捣鼓着,难得出一趟皇宫,居然被逮个正着,他的消息还真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她身处何地!

皇帝带着责怪的目光凝视着她,朝身旁的侍卫说道:“把这些闹事的人统统关进府衙。”

水映月轻扯着皇帝,小声地说道:“算了,反正都没有闹出什么大事。”

皇帝不理会她,转身就离开,好似很不满的样子。水映月朝孟珣莞尔地一笑,跟在皇帝身后,走出了‘仙乐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