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嗜酒皇妃
244100000060

第60章

八里坡,曾经相约的地方。不料,相隔四年后,他竟邀她到八里坡相见。矮草丛生,黄土掩盖,八里坡一直都是这么的荒凉吗?

“娘娘,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会不会有什么变故?可不要中了乱党的计……”小如四处张望,警觉地戒备着。

“嘘——”岳涯瞪了小如一眼,又朝岳聆儿道:“有人来了!”

须臾,马蹄声渐近,一个女子骑马而来,模样逐渐清晰——是蝶儿!

“怎么是你?太子呢?”岳聆儿仰视着马背上的人。

蝶儿下马,道:“他在营帐内,我带你去见他!不过,你只能一个人去。”

“娘娘——”小如不放心地叫道。

“你们在这里等着。”岳聆儿吩咐道,淡然地朝蝶儿说道:“走吧!”

并肩徒步走着,岳聆儿疑问道:“你认识太子?那么……难道是……商蠡?!”

蝶儿侧眸望着她,点头道:“没错,商蠡就是太子!”

“他是太子?”岳聆儿诧异,惊问道:“那他的手臂……为什么……”

“四年前那场厮杀,他的右手废了!”

“四年前?你不是告诉我们,他八年前就到了山谷吗?”岳聆儿回想起曾经短暂的相遇,疑惑道。

“那一次你们意外见面,他怕你会想到他的身份。于是他让我撒个谎,为了让你深信他已经在四年前死了。”蝶儿始终平淡地说。

“为什么?如果他活着,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要瞒着我?”岳聆儿一连追问。

“等你见到他,你就会知道为什么?”蝶儿匆匆地扫了一眼。

“还有——”蝶儿领她在营帐外,却拉住了她,道:“你应该看到了那封信,信是我写的,商大哥并不知情!”

“进去吧!”蝶儿看向垂落的帐门,朝岳聆儿说道。

商蠡伏案,正专注于地形图,听到脚步声进帐,头也不抬,淡淡地说:“蝶儿,你要我见的贵客到了吗?”

岳聆儿默不作声,望着商蠡的身形,他就是太子吗?他似乎比以前更健硕了,浑身透着阳刚般的坚韧,只是——那低垂的手臂……毫无生气!

久久得不到回应,商蠡卷起了地图,抬头望去,略愣了愣,冷漠地开口:“怎么是你?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太……太子……”岳聆儿哽咽,她不知此刻能以什么面目来见他,是妻?是弟妹?

“我不是什么太子,”他清冷地说,缓步地走到她面前,“你是为了顺安帝才来的吧?说吧,顺安帝有什么旨意要让你传达?”

“蝶儿都告诉我了,你就是太子,既然你一直在常州,为什么从来不让我知道?为什么要我相信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要起兵……”

他嘴角微微地扬起,虽不能看清他整张脸,但却能感知出他笑得酸涩,他轻启薄唇:“太子四年前已经死了,我现在叫商蠡,一个反叛的逆贼……”

“商大哥——”蝶儿突然闯了进来,打断了商蠡的话。

商蠡一怔,怒道:“你在外面偷听?”

“商大哥,你要忍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告诉她实情?为什么你宁愿自己承担痛苦?我知道她在心里是任谁都取代不了,她是你的妻,她应该在你身边照顾你!”蝶儿大声地吼着,像是在发泄忍耐已久的愤怒。

“我的事不用你管,为什么要把她带来?我不想见她!”商蠡怒目地瞪着她。

“你心口不一,你说你不想见她,却还想着她,还会偷偷地去看她,那你在欺骗谁?欺骗她,还是你自己?”蝶儿直视着他忿怒的双眸,丝毫不退却。

商蠡兀自哈哈大笑,他竟被质问,而他却无力反驳,他的笑,那么轻飘,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飘渺到虚幻。

商蠡真的是太子吗?岳聆儿听着他们的争吵,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她知道,蝶儿的眼光里有爱慕的神色,而商蠡呢?为什么他总是那么冷酷……

——冷酷?!

是啊,那个性情,正如她第一次相识时一样,清冷而孤傲,他跟晋王是不一样的两个人,晋王似那春日里徐徐的微风,而他,却似那冬日里凛冽的寒风……

商蠡望向了岳聆儿,目光深远,“你回去吧,回到顺安帝的身边,他可能不是一个英明的圣主,但他却是一个值得你为他付出的人!”

岳聆儿自见到他,她已无所适从,她的归属竟是那么复杂难辨,她不想辜负任何人,却注定要伤害他们,而且是那么深!她对视着他,道:“把面具拿下来好吗?我想看清你!”

商蠡躲闪着,那如炬的双瞳却掩上了一层灰朦,他背对着她,道:“见不见都一样……”

“啊~”岳聆儿佯装心疾,捂着胸口倒下。

“商大哥……”蝶儿扶着岳聆儿,叫着商蠡。

商蠡心急地去扶岳聆儿,却被岳聆儿顺势揭下了面具……面具下的那张脸……她不敢相信,他就是曾经他俊逸非凡的太子吗?

左侧额角被利器剜去,竟能见到灰白色的额骨,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白?像是骸骨一样的白?不,那骨上还覆盖着薄薄的一层皮肉!

昔日完美无缺的脸,如今却布满了伤痕,那些一条条的疤痕,像是一条条的蚯蚓,爬满了他的面颊,扭曲了他的容颜。

是剑?是刀?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利器?他的脸竟毁在了那场变故中!曾经的他,像是陶瓷一样的完美无瑕,却在那场风雨破碎后,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模样!

——恐惧!

摘下面具的一霎那,她惊吓地瞪大了眼,而他,迅速地戴上了他的面具,心绪怅然……她来不及去害怕,随之而来的竟是深深的愧疚和自责!

蝶儿悄悄地离开了营帐,那狭小的空间,像是枷锁一样禁锢着她。岳聆儿没有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是怎样度过那些孤寂而落寞的日子?他的坚毅,他的容忍,她被震撼了!

“这就是你一直来不见我的原因?”岳聆儿问道。

“是!”他的眸色柔软下来,“我不仅在四年前残了右臂,还有我这张脸……我甚至会被自己的容貌吓到,更何况是你!”

“殿下——”她戚戚地唤,仿佛有千言万语在嘴边,却是无从说起。

“还记得我对你的誓言吗?”他凝望着她,悠然地说:“月儿弯弯照九州!我给不起你那种荣耀,而我给不了你的,他却能!”

她笑着摇头,“江南一带有一首民歌,殿下或许听到过,‘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家夫妇同罗帐,几个飘零在外头’,我不想做普照九州的月儿,迷漫的黑夜,只有月儿,它该多么的孤寂!”

“那么现在呢?你已经离不开三弟了,你今天到这里来,无非是劝我退兵,好成全你跟他,不是吗?”他问得淡漠。

“那你们会退兵吗?”她问道。

他思忖着,她的立场始终站在皇帝那一边,她的情,他岂会不知,或许自始自终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人!

他从书案上取来一封信,道:“把信亲手交给三弟,他会知道我们起兵的原因和要求,只要他照我们的意思做,我们自然不会与他为难!”

“商大哥,”蝶儿进帐,眼梢瞥过岳聆儿,朝商蠡说道:“顺安帝来了!”

商蠡朝岳聆儿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他会来,他的脾性一点都没变。走吧,我们一起去见他!”

皇帝只带了吴浪一个贴身侍卫,他竟然如此的大胆,要是他被扣留了,后果会怎样?他难道没有想过吗?

“月儿——”皇帝的目光深锁着她,只有她!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答应你,我会回去的吗?你为什么还要来?”岳聆儿轻斥道。

“等待是一件多么难熬的事,我在宫里每一刻都坐立难安,患得患失,现在我才知道,当初让你一等就是六个月,你何尝好受过!”皇帝感慨道。

皇帝的视线转向另外的人,当他看见商蠡时,他轻叫了一声,“二哥——”

商蠡喝令身边的人退下,朝皇帝说道:“我们俩单独去帐内谈!”

皇帝应允,朝岳聆儿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商蠡进了营帐……

“我能叫你月姐姐吗?”蝶儿轻问道。

“当然可以。”

“月姐姐,有些话我想替商大哥告诉你。商大哥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他也是个会藏秘密的人,但不能因为他的内敛而断定他对你的情意浅薄。”蝶儿望向岳聆儿,却道:“我听说过一个佛家的故事,有两个人想悟道成佛,佛主告诉他们,他们必须积德行善,于是一个人广布善缘,百姓都知道他的善德;而另一个人,他行善却不为人知,甚至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帮助过自己……”

“这个故事我知道结局,他们二人都成佛了!而我做的任何一个决定,注定会让另一个伤心失望,经历了那么多,我还是无法衡量出爱谁更多一点,”岳聆儿拉起她的手,道:“蝶儿,你喜欢他,是吗?”

“我……”蝶儿哽语,但她的眼神已经道出了她的回答。

“他的身边有你,你照顾他这么多年,他会懂你的用心。”岳聆儿嘴角含笑,叹道:“他们兄弟是很不一样的,一直来,太子都是理性的,而王爷却是感性的。太子会有顾虑,所以他可以四年来都不让我知道他仍在世。但如果换作王爷,他会不顾一切要我知道。”

蝶儿惊愕地听着这番话,叹道:“月姐姐,你懂他们比谁都深!但是,你放弃了一个世上最好的男子!”

“不好了,娘娘——”小如慌张地叫道,“他们打起来了!”

岳聆儿一惊,他们终究化不了那段恩怨吗?她匆匆地赶去,却见到了剑拔弩张的那一面!

黄土飞扬,刀剑相逼,那凌厉的目光,亦如剑光那般的刺眼,商蠡的剑法总是略胜一筹。这一次交锋,岳聆儿又想起了校场的那一次,即使如今商蠡残了右臂,却不曾荒废了剑术。

商蠡的利剑回转,迅雷之势,紧逼而去,他的这套剑法,较之曾经又精练了几分,只是此刻,他们并不是切磋,那柄长剑对准了皇帝的咽喉,稍一用力,即刻命丧剑下……

“殿下——”岳聆儿惊呼道。

商蠡收起了长剑,叹道:“三弟的剑术还是没有长进。”

岳聆儿愣了愣,难道他们兄弟并不是想兵戎相见?!眼见他们收起了彼此的剑,反倒衬托出她的冒失和唐突。

“皇上,你们这是……”岳聆儿试探地问。

“二哥想试试我的武艺是否有了长进,可惜,还是输给了二哥。”皇帝泰然地开口,他们好似已经解开了心结。

“三弟,快回去吧!想必现在皇宫都乱作一团了,你就照我说的做,趁机肃清吏治!”商蠡的话刚毅,朝众兵卒抛去一个眼神,让出了一条道。

“二哥,今日一别我们何时才能相见,不如我恢复二哥的身份,二哥随我进宫……”皇帝朝商蠡诚心说道。

“不,我不再是太子,癸未之变就让它成为一桩疑案吧,”商蠡叹息道,交出了一道兵符,“这是当年父皇交付我的新军兵符,现在一并交给你,有了这支军队,天圣王朝可安枕无忧了。”

“二哥——”

商蠡亲手将兵符递交给他,道:“颜坤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领之才,早年也是因奸人的撺掇才会有些偏误,如今他为我朝训练了这支新军,也算将功补过,就让他继续操练士兵,为朝廷效力。”

“我懂了,二哥,往后要多保重!”皇帝伸手与他相握,他们的情谊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