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嗜酒皇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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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飞麟宫,雕梁画栋,彩画琉璃,飞檐处设瑞兽,好不气派。水映月走在后面,一路张望,正院中央,几株夹竹桃,褐干粉花,盈首翘姿,两旁的五色海棠,枝长花茂,灿如锦带,正是‘一簇柔条缀彩霞’。

“三位小姐,飞麟宫有东西两处厢房,颜小姐,刘小姐分住西厢房的‘磬竹院’和‘菊葩院’;水小姐住东厢房的‘菀梅院’。”图公公安排住宿,指派三个太监,分供我们差遣。

颜如玉秀眉略皱,道:“图公公,小女不耐热,可否住在东厢房?”

她身型一挡,乘机从袖管中掏出一锭银子,暗中塞给图公公。图公公会意地一笑,说道:“既然这样,你就跟水小姐换一换。水小姐,你应该不介意吧?”

水映月被四处的景致吸引,随意地挥手,道:“随公公安排。”

图公公朝颜如玉一笑,又向她们三个欠个身,道:“那奴才先告退,晚宴时分,会有人来引三位小姐去‘群芳阁’。”

“有劳公公。”颜如玉和刘缇萦纷纷福身,水映月也照着她们,盈盈一福。

送走了旁人,各自的丫环分别去院中收拾,只留下三人在正院中。刘缇萦灵动,无邪地笑,问道:“我叫刘缇萦,今年十五了,不知两位是姐姐还是妹妹?”

水映月一笑,“我十六,要唤你刘妹妹了。”

“水姐姐——”刘缇萦莞尔一笑,又望向颜如玉,热情地问道:“不知这位该怎么称呼?”

颜如玉高傲地睨视,不屑地瞟了眼水映月,慵懒地说道:“我累了——”

水映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惴惴,自己好像没有得罪她,刚才还将房间让给她,她怎么就那付表情,或许是天太热了,心浮气躁吧。

刘缇萦无视她的离去,挽起水映月,道:“水姐姐,咱们去看看房间。”

水映月点头,说笑着与刘缇萦前往。

水映月的‘磬竹院’与刘缇萦的‘菊葩院’毗邻,两人先逛了‘磬竹院’,院中幽竹林立,用篱笆相隔,在深宫中,尤显得独树一帜。竹叶轻摇,曳动中,传来清新的竹香味,心脾随之旷达。

“水姐姐,这一处静得好,若我是颜姑娘,绝不肯跟你换。”刘缇萦笑侃道。

水映月也喜欢这份清静,竹声阵阵,娑娑作响,别有逸趣;高耸的竹身将毒日挡去,也不再那么炎热了。水映月浅浅一笑,“住哪里都一样,反正也不会长住。”

“那倒是,等水姐姐当了太子的侧妃,自然是搬去跟太子同住的。”刘缇萦打趣地说道。

“刘妹妹,我对这个侧妃可没兴趣。”水映月嘟嘴一说。

“我觉得,皇上可是很中意你,刚才就夸了你一人。”刘缇萦嬉笑着说道。

“刘妹妹,别说这个,我们去你院子里看看,说不定,我这里还要好呢。”水映月扯离话题,将刘缇萦拉向了另一处。

菊葩院,照着磬竹院的格局,只是略大了些。院中木槿花开,淡淡的紫气,高贵万分,悠悠的花香袭人,妖艳夺目。墙角的美人蕉,更是惹人眼,装饰着这片富贵。

水映月不禁暗暗独想,皇宫的布局和陈设,果然非同凡响,只两处厢房,竟可以素到平凡,贵到典雅。

“刘妹妹的院子,也不比我那边差。”水映月喜扬地说道。

“哎,不知道东院的菀梅院怎么样,一定也是一番景致吧。要不我们去看看?”刘缇萦突然想到,顺口说道。

“我不去了。”水映月怏然地说道。她答应爹要安分守己,再说,那个颜如玉也不待见自己,何必去惹麻烦。

“那算了,反正再过会儿,就要去‘群芳阁’,姐姐一路累了,也歇息片刻。”刘缇萦一如既往地笑说道。

水映月又同她闲扯了几句,才回了磬竹院,等福儿收拾妥当后,她就待在房间里,等待皇上派人来传她们去‘群芳阁’。

酉时,群芳阁一切安置妥当,水映月一行出了飞麟宫。短短几个时辰,颜如玉已经换了一套装束,红艳如牡丹般绽放,走在前头。水映月依旧清淡,似水般温婉。

“臣女颜如玉、刘缇萦、水映月参见皇上,参见太子——”三人一致行礼。

水映月顺眸一瞥,初见太子,冷若刀削,眉宇横扫,不怒而威,喜怒不形于色,漠然淡视她们三人,见水映月在偷瞧自己,嘴角泛上一丝蔑笑,但随即又收敛了。

“平身——”

“谢皇上——”

三人齐坐一侧,正好与各自的父亲遥相望。水映月朝父亲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默默地安坐,不多说话,也收起了好奇。

“父皇,儿臣来迟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水映月抬眸望去,正是今日遇见的晋王。

“皇儿快入座。”皇上宽慈地说道,眉梢微扬,看来,皇上还是欣赏晋王的。

皇上共有五位皇子,大皇子已封王,赐了封地,长年管理封地,鲜少回宫;二皇子,也就是堂上的太子,住在太子府,但宫中的‘撷芳斋’一直为太子偶尔进宫小住而备着。这个晋王,是三皇子,尚未立妃,住宫中的‘琉云宫’。四皇子和五皇子尚年幼,与各自的生母同住。

晋王在太子边上安坐,儒雅高贵,面上始终留有淡洁的微笑,让人看着亲切。水映月偶尔向堂上偷瞥一眼,心中暗忖,皇帝的儿子,长得真不错,龙生九子,九子皆是独当一面的人物。

神游间,珍馐佳肴已搬上了席面,八宝鸭片,什锦苏盘,水晶鱼唇,还有些是连名都没听过的,什么‘踏雪寻梅’,‘一品天香’……

水映月闻着阵阵香味从她鼻尖晃过,陡然,一股浓烈的酒香,将她的魂瞬间勾离。她朝四处望了望,只见图公公正在为皇上倒酒,猩红的液体,缓缓注入夜光杯中,浅绿通透的杯身泛出淡淡的红晕。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水映月情不自禁地说道。

皇上被突然的一句诗吸引,向水映月看来,眸间流露出欣赏之色。皇上淡笑,对水致远说道:“果然是水爱卿的女儿,出口不凡。”

水致远向皇上垂首,“臣教女无方,惭愧,望皇上恕小女的莽撞。”

“水爱卿不必拘礼,今日权当是家宴,朕特赦,大家畅所欲言,”皇上饶有趣味地回望水映月,说道:“朕还想听听,她还有什么精辟之句。”

水映月对上父亲微愁的面容,知道自己不该在大殿上如此大胆,但箭已出,岂能回头。她盈盈地起身,道:“臣女失言,方才闻御酒之香,一时感慨。”

“来人,赐酒——”皇上命人倒了杯葡萄酒,送至水映月面前,又道:“朕很好奇,你倒是说说看,这酒的来历?”

水映月将酒凑近鼻端,缕缕浅淡的幽香,似从远古传来,伴随着时而的果香味,甜中带酸,酸中带涩。水映月不禁咽了口水,却瞧见父亲担忧的神色,骤然压制自己欲饮的冲动。

“回皇上,这是山西太原的葡萄酒,产自太行山,古有诗句‘山寒太行晓,水碧晋祠春,斋酿葡萄熟,飞觞不厌频’,所以此酒历来作为上乘贡品,流入宫中,民间一概不准经营,所以臣女才觉得它稀罕。”水映月不慌不忙,瞅见皇上舒展的眉梢,心中释然了不少。

“那它好在哪里,怎会成为贡酒?”皇上愈发对这个女子产生了好奇,她竟然只闻一下,就能知道这么多?

水映月侧身一福,道:“臣女想引用一首诗,皇上就会明白这酒的好。”

“哦?是哪一首?”

“野田生葡萄,缠绕一枝高。移来碧墀下,张王日日高。分岐浩繁缛,修蔓蟠诘曲。扬翘向庭柯,意思如有属。为之立长檠,布濩当轩绿。米液溉其根,理疏看渗漉。繁葩组绶结,悬实珠玑蹙。马乳带轻霜,龙鳞曜初旭。有客汾阴至,临堂瞪双目。自言我晋人,种此如种玉。酿之成美酒,令人饮不足。为君持一斗,往取凉州牧。”水映月轻巧地一首‘葡萄歌’,完美地将此酒的栽培一一道出。

之前一直冷漠的太子,也因她的这首诗,淡淡的微笑爬上嘴角,她的才情,不愧是翰林院学士的女儿,倏然对她刮目相看。太子的笑并未延续,须臾,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冰凝,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境。

晋王一直在笑,听完水映月的诗,只是那抹笑更加灿烂,看得人暖到胸口,他没有看错,这个女子,绝非一般的小家碧玉。他满目的欣喜,满眼的流光异彩。

‘啪啪——’皇上一阵掌声,将众人从惊叹中唤醒,“如此酿制,真是非同一般,朕今日可是受教了。水映月聪颖过人,难得对酒如此精熟,实在称得上是‘酒中仙’。”

水映月轻身一拜,道:“谢皇上夸奖,映月愧不敢当。”

“年纪虽小,但言行有度,实该嘉奖,”皇上顿了顿,说道:“朕就赏赐——”

水映月的心立即提到了嗓间,心里默默地念着,赏酒,赏酒……

“朕就将这只夜光杯赐予水映月。”皇上一语,让水映月心里泼了一盆凉水。

水映月暗自懊恼,赐杯子有何用,这么好的葡萄酒,今日一别,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喝上。但她面不改微笑,不敢流露丝毫的不满,恭敬地说道:“映月谢皇上赏赐。”

水映月捧着夜光杯,知道这是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可就没有那份高兴劲,暗自回到座位上,默默地盯着那方杯子,再没有其他的言语。

今日宴会,水映月可说出尽了风头,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只怕她的才貌,很难让人忘怀,万一真被选为太子侧妃,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