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大象无形曾国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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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顶着压力审案(2)

曾国藩两眼一眯道:“一个不能留!留一个,都可能贻害无穷。兵勇同守一城,不能互相歧视!此风断不可任其滋蔓。”

骆秉章轻轻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道:“有件事,您曾涤生还真得好好谢谢老哥。清德呀,老哥一直把他,关在了首县大牢里,没有往武昌解。现在想来,如果老哥脑袋一热,把他送到总督衙门,他现在呀,说不定又官复原职了。您老弟可不是就白参他了吗?”

曾国藩愣了愣,失声道:“您老所言甚是!——骆抚台,我们去发审局吧?鲍起豹和塔智亭,还在那里等着呢。”

骆秉章起身道:“老哥丑话说在前头,在巡抚衙门,我唱主角;到了发审局,您唱主角。该怎么办,您拍板就是,不能总往我这里推。”

骆秉章说这话的用意非常明显:他不想得罪鲍起豹和绿营的人,他现在还要靠这些人守长沙。

曾国藩起身边走边道:“王命别忘了请过去。没有王命,我们这场戏唱不下去。”

这时一名亲兵手拿一封函件急匆匆走进来,向骆秉章禀道:“禀抚台大人,首县密函。”

亲兵把函件双手呈给骆秉章。

骆秉章接过函件挥了挥手,亲兵急忙走出去。

骆秉章站着把函件拆开,未及看完便脸色一变道:“可出大事了!清德昨晚服毒自杀了!——这让本部院可如何向朝廷交代?”

骆秉章把首县函件递给曾国藩。

曾国藩看了两眼,小声说道:“清德怎么会服毒自杀?抚台大人,清德不会是越狱时被看守他的军兵打死的吧?”

骆秉章一愣:小声问:“这可能吗?”

曾国藩说道:“可不可能,您把首县传过来一问不就知道了?清德的胆子真是太大了!他已被革职讯问,还敢越狱潜逃,他这是想投粤匪呀!我大清可对他不薄啊!”

曾国藩与骆秉章进发审局公堂不一刻,会审便正式开始。

曾国藩坐主位,旁边是骆秉章。塔齐布坐在靠曾国藩的一侧,鲍起豹坐在骆秉章的一侧。四人的面前都摆着热茶。

最先提审的是永顺协的管带赵猛。

赵猛被押进来后,对着四人一一礼过,口里连称“卑职该死”。

曾国藩命赵猛,把那天与辰字营殴架的实在情形,复述一遍。

赵猛便开始讲述,与头天向曾国藩讲述的基本一样。文案把赵猛的口供,一一记录在案。确认无误,文案着赵猛在记录簿上划了押印。

赵猛被带下去前,骆秉章突然问道:“赵猛啊,本部院有一句话一直想问你:你与辰字营殴架,为什么要砸毁发审局,哄闹参将署,还要谋害曾大人与塔协台?”

赵猛一听这话,慌忙跪倒道:“大人容禀,大人明鉴,卑职当真没有要加害曾大人和协台大人啊!”

骆秉章大怒道:“你胡说!没有加害曾大人和塔协台,你为什么指使人,对塔协台放枪?王命在此,你要如实回话!敢隐瞒半句,马上拉出去斩首!”

赵猛磕头如捣蒜,哭道:“卑职当真是冤枉的呀!卑职当真没有指使人,对协台大人放枪啊!连协台大人的马被杀,也与卑职无关哪!”

骆秉章看了看面如秋霜的曾国藩。

曾国藩示意亲兵把赵猛押下去。两名亲兵于是把赵猛,连拖带拽地弄了出去。

第二个上堂的是提标左军中哨哨长张进。

张进一被押进大堂,就扑嗵跪倒在地,哭着爬到堂前。

曾国藩看那张进,两眼血红,满身草屑,早没了哨长的威风,活脱脱一条丧家之犬。

鲍起豹大声问道:“张进,你如何变成这般模样?莫非大牢里的人对你用了刑?你有委屈只管讲来,本提给你做主。”

曾国藩阴沉着脸没有言语。

张进哭道:“军门容禀,牢里的人没人给卑职用刑,是卑职自己给自己用了刑。卑职好悔呀!卑职已经悔青了肠子啊!”

曾国藩说道:“张进,你可以讲了。你是如何怂恿官兵哗变的?又是如何要谋害本大臣和塔协台的?王命在此,你要一一据实讲来,不得有丝毫隐瞒。否则,就算本大臣与抚台大人饶恕你,军门也不会饶恕你。你讲吧。”

张进于是一边痛哭一边讲起来。

张进讲毕,按着文案的要求划了押印,便由亲兵带下堂去。

因张进承认是自己杀了塔齐布的马,张进临被押走前,被愤怒的塔齐布走下堂来,狠狠踢了几脚。塔齐布是练过武功的人,每一脚都用了十足的力气。塔齐布三脚下去,张进的哀嚎,便没了人的动静。塔齐布见张进不经打,便一掌抡过去,哪知竟把张进打出了门外,致使满堂皆惊。

塔齐布大骂道:“敢杀本协的马,本协就敢扒他的皮!”

塔齐布上堂坐下。

塔齐布的一顿拳脚,直把个鲍起豹看得心惊胆战。鲍起豹万没想到,塔齐布做到二品副将,武功仍然这么好。其实,不光鲍起豹这么想,连骆秉章,也对塔齐布赞叹不止。堂上只有曾国藩一人不动声色,因为只有他知道,塔齐布每日都在练习打拳、骑射、刀棍,几乎风雨无辍。

鲍起豹这时道:“这两个狗东西,一个是说,是受李管带指使,一个却一口咬定,是奉了清仁之命。他们如此胡乱咬人,不是要把提标搞乱套吗?”

骆秉章不经意地望了曾国藩一眼。

曾国藩沉吟了一下说道:“据张进适才讲,清仁对他交代,是奉军门之命。又吩咐张进:只要把事情闹大,军门定有重赏。”

鲍起豹大声道:“曾大人,张进是在满嘴放屁,您老怎么信他的?本提身为一省提督,好好的,为什么要去谋害您老和塔协台?张进说是受清仁指使,本提不相信。清仁又不是糊涂虫,他怎么能干这等糊涂事?”

曾国藩高声说道:“传话给刘什长和邹吉琦,着邹吉琦挑选两哨湘勇,会同刘松山一什,去提标大营,请提标左军清管带、提标右军李管带,到堂问话。”

外面答应一声。

骆秉章小声问曾国藩:“打发个差官也就是了,用得着遣这么多人吗?”

曾国藩端起茶碗喝了口茶,说道:“茶有些凉了,快给几位大人换新茶上来。”

骆秉章见曾国藩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也只好作罢。骆秉章哪里知道,这是曾国藩与刘松山、塔齐布提前计议好的,怕清仁和李管带狗急跳墙,再闹出事端。真到那时,省城就算想安静,恐怕都不能够了。

刘松山、邹吉琦让人很快统带人马赶往提标大营。扬起的灰尘,遮蔽了大半个天空。大军过处,百姓无不纷纷躲避。

到了提标防营,刘松山先会同邹吉琦两哨,及另外两营湘勇,把提标防营远远的包围,然后由刘松山亲自出面,到里面去请清仁和李管带。

刘松山带着一什人马,骑马跑进防营辕门,先来见清仁。辕门见刘松山来势凶猛,未敢阻拦,任由刘松山大张旗鼓地走了进去。

到了大帐下马,刘松山向随行勇丁交代了两句什么,便只带着两个人,大步走进去。

清仁正坐在桌前,和身边的人喝茶说闲话。

亲兵这时进来禀报:“禀大人,团练刘什长求见。”

清仁一愣,随口说一句:“本营与这狗日的素无往来,他怎么来了?——他现在在哪儿?”

亲兵答:“就在帐外候传。”

清仁一听这话登时勃然大怒,骂道:“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没有得到将令,如何把他放进辕门?把他轰出去!说本营不在!”

清仁话未落音,刘松山已带着两名勇丁大步走了进来。

刘松山哈哈大笑道:“刘寿卿想去的地方,还有去不成的吗?清大人,您老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如何连卑职都不敢见?”

一听这话,清仁呼地站起身来,对着刘松山大声训斥道:“你放肆!提标大帐,岂是你团练撒野的地方?来人,把他与本营叉将出去!”

刘松山一笑道:“协领大人休得动怒,卑职未奉将令,岂敢来您老的大帐骚扰?——曾大人、抚台大人、军门大人和协台大人,正在发审局会商,永顺协与辰字营殴架的事。永顺协说是辰字营先动的手,辰字营说是永顺协先发的难。四位大人委决不下,想请您老和李总爷过去,把当时的实在情形,细细地讲一下,算是个依据。”

清时,人们习惯称守备为总爷。

清仁把刘松山看了又看,不相信地问道:“四位大人当真是这样讲的?别看你现在是什长,你若敢撒谎,本营敢扒你的皮!——你可把眼睛睁大,看清楚,这里可是提标大帐!”

刘松山不理他,只是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清仁坐下,对身边的一人道:“你去把右军的李总爷叫来。”

那人答应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很快,李守备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进来也不看左右,对着清仁便说道:“外面如何有许多团练?莫非曾剃头要对我们提标下手?我们快去见军门吧!晚了,怕要来不及呀!”

清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如何喝成了这样?曾大人和抚台大人,正会同军门,商量永顺协与辰字营殴架的事,特打发刘什长,来请我们去做个旁证。你把营里的事交代一下,我们一块儿到发审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