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西部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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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商界(1)

我们的事业应该是辉煌的事业,我们的时代是属于强者的时代。当改革的春风吹遍了我们这块古老的土地的时候,在共和国西部的一片处女地上,站立起了一个铮铮的硬汉子,他用他执著的热血谱写出了一部激昂的都市晨曲。

市合成洗涤剂厂厂长迟浩从南方考察了一个多月后,在广州白云机场给当交警的妻子迟晶打了个电话,告诉了她回来的班机号和时间,让妻弟迟飞届时开车去接他。迟晶和天下所有妻子一样,唠唠叨叨了几句关切的话后,给迟浩报告了一条“特大新闻”。

她说:“市政府决定调你到市毛纺织公司任总经理……我没有闹错,是市乡企局黄局长亲口对我讲的。不过我告诉你,那可是个烂摊子。”

“虽然是个烂摊子,”他说,“可我也不能不服从调动……回去再说吧。”

中外合资新城毛纺织公司投资近两亿元,机器设备是花了两千多万美元从德国进口的,然而安装机器时上海的一位工程师说,这样的机器上海就有,而且只花两千万人民币就可以全部运转。

这件事让连任了三届的吴市长知道了,他大手一挥:“他懂什么?我上的是最现代化的生产线,快送他走!我亲自去请德国专家来安装……”

这样呼呼啦啦了两年才投产,由于流动资金严重缺乏,吴市长就批示:面向农村招工一千名,只要一个条件,必须带资金两万元,就可以转为城市户口。

吴市长这一招还真灵,流动资金问题解决了。于是乎,工厂就大张旗鼓地放炮、剪彩、开业,又呼呼啦啦了两年,历史的车轮就转到了1993年,新纺公司生产的价值五千万元的料子有三分之一压在库房里卖不出去,三分之一让人骗去追不回钱来,三分之一给人家顶了债务。

工人拿不上工资,只好回家,最可怜的还是那一千多农民工,花了两万元,城里人当上了,可如今却无家可归,父母还眼睁睁地巴望着儿女们能挣回钱来呢。

新上任的韩市长为了扭转毛纺织公司等三户大企业的现状,慧眼识英才,想到了著名企业家迟浩,于是做通了新纺公司的主管机关负责人——新城市乡企局局长的工作,让迟浩主持新纺公司的工作。他对市乡企局局长黄涛说:“三年内把三户企业中两户扭亏,我这个市长你就当定了!”黄涛很是感动,为了报答市长的知遇之恩,他就是肝脑涂地,也要干出个名堂来。这不,他同意首先在毛纺织公司开刀了,而要把这个烂摊子拾掇好非迟浩不可。

迟浩毫不犹豫地接受了中外合资新城毛纺织公司总经理这顶烫手的帽子。他说:“冲着你黄局长既是我的上级,又是我的好朋友这一点,这个烂摊子我干定了,还是你给市长的那句话,肝脑涂地,一年内让新纺公司活起来,让工人回来上班。”

迟浩上任的第一天,就领着办公室、生产科、总务科、财务科的几名科长在厂区里转了足足一天。

厂区当时的设计确实没少花功夫,但现存雄伟的大门上的“新城毛纺织公司”的铜字却只剩下“城”和“公司”三个字了。办公室姚玉丰主任说:“我马上布置重新换牌子。”迟浩认真看了一眼细高个、三十多岁的姚主任,马上想起了毛纺织公司的女总工杨帆来。她曾经说过办公室这位姚主任很勤快,工作很踏实,此人可用,就顺口问道:“李副总和杨工哪去了?”

姚主任满脸堆笑着说:“迟总经理,李总听说你要来就病了,现在在家休息呢。杨工给姑娘化验肝功去了,她女儿要上幼儿园了。”

“迟总经理”,迟浩脑中闪出了这四个字时,他知道自己不是迟厂长,而是迟总了,今后一段时间内要和未见面的李总,还有杨工、姚主任他们共事了,心中一阵暗喜。

他和杨帆是1991年夏天认识的。分手后,几年没有见过面,直到他来到新城市后,才又相逢了。杨帆是他最信赖的异性朋友,这些,毛纺织公司的上上下下都不知道。

他想,她肯定是自己搞好新纺的好帮手。至于这个李副总嘛,那天晚上在郊外沙滩上杨帆告诉过他,这人五十多岁了,筹建毛纺公司到如今,一直是主管财务和基建的副总,两个儿子的住房全是包工队送的全市最豪华的房子,可自己却住的是市上分配的二室一厅的老房,沙发开洞了也不换,电视机还是十年前的那台十四英寸东芝。

此人没有什么工作能力,可市上居然有领导提出让他担任新纺总经理。经过一番马拉松式的研究、再研究,最终在市政府常委会上没有通过,总经理虽然没当上,可还是由副处级升为正处级了。也就是说,这位李副总和迟总的级别是一样的。

杨帆告诉他这一切后,强调说,这家伙上头肯定有人,而且这些年来捞了不少钱。也有人告过状,可就是没有人来查。

“迟总。”姚主任这么一叫,迟浩才回过神来。姚主任介绍说:“这石雕是请咱们省里著名雕塑家创作的。”

迟浩发现,公司办公楼前是个荒芜了的花园,虽然刚刚进入初秋,可因为没有人浇水、除草,杂草和花秆黄黄的,没有一丁点儿绿意。花池中间是一座石雕,两名少女手托太阳静静地注视着前方。

迟浩想起杨帆说过这座“新纺的明天”的石雕,花了十五万多元呢!

迟总叹息了一声,和姚主任他们绕过办公大楼朝东走去,甬道、幼儿园、医疗所、图书室……这些都是企业的规划设计者们按正规企业的要求按部就班地设计修建的,可惜这些二层三层不等的楼房均已面目全非了,而且门前杂草丛生。

五层职工单身楼更是惨不忍睹,一、二层的窗玻璃几乎没有了,三、四楼一半的窗户也是用纸板、三合板之类的东西挡风遮雨。走廊处由于水管泄漏,三、四层有四分之一的墙面让水渗得不成样子。

迟总发现一个窗户外面挂着红裤头,意识到这楼里还住着人。他摆手止住了姚主任不住声的介绍,走上了单身楼,那门虚掩着,迟总推开门后,只见一男一女正在床上滚着。

“这像什么话?”姚主任训斥说,“小王呀小王,你也该注意一下影响嘛。”迟总马上退出了房间。这个时候,他想起了杨帆,想起了与杨帆认识的那些日子。

1991年7月的一天,由北京开往南昌的特快列车朝江西南昌方向急驰着。迟浩躺在十六节卧铺车厢十号下铺上闭目养神。

他刚参加完团中央等单位举行的企业改革座谈会,就直奔南昌准备同某化工公司商签一份产品销售合同。

这一年,他因主持银城化工公司有成绩,被评为劳模,又到东欧五国考察,这不刚出国回来,南昌方面就邀请他前来考察,并就银城牌工业洗涤剂在南昌销售的问题正式签订合同。

“别动!”一声恶狠狠的男子低喝声从邻铺传来。他转头一看,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男子和另一个三十岁左右的胖女人正注视着自己,他们中间一个瘦弱的二十岁出头的姑娘捂着大口罩坐在那里,她又细又白的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柳叶一样的双眼注视着自己,那眼神分明是在向自己求援。

迟浩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胖女人笑嘻嘻地冲迟浩说:“她是我妹妹,生病了,要去九江看病。”

迟浩看看一本正经的中年男子,半信半疑地拿起了床上的一本《哈佛学不到》翻着,心想这么热的天,他们三个为啥紧紧地挤在一起?瘦姑娘是啥病戴个大口罩?

他又一次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了瘦姑娘一眼,她的眼神分明又在说:“救救我,救救我。”

迟浩觉着中年男人和胖女人很可疑,就装着打水去了。他回来时,中年男子不见了,胖女人还在紧紧地挨着瘦姑娘,右手放在瘦姑娘的身后,他故意一个趔趄把滚烫的开水倒在了胖女人的腿上。胖女人一声惊叫,右手里一个东西掉在了地板上。

他嘴里说着“对不起,对不起”眼睛却看了一下掉在地上的东西,原来是一把尖尖的锥子,胖女人右手还牵着一根小绳子,那是捆住瘦姑娘双手的绳子。

迟浩在胖女人惊慌的“不要紧”声中,从铺下包里取出那只小手铐对上铺的一位青年人说:“我是公安局的,请你马上叫乘警来!”

迟浩一把拉住胖女人:“你规矩一点,坐在最里边!”

见胖女人战战兢兢地坐在了窗户边,迟浩才帮瘦姑娘扯掉口罩,又抽掉塞在她嘴里的臭袜子,递给她一杯冲好的茶水。

瘦姑娘用茶水漱漱口,一口啐在了胖女人的脸上:“人贩子!”

瘦姑娘个头很高,气质很高雅,她感激地对迟浩说:“大哥,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

正说着,乘警过来了,他们铐住了胖女人,迟浩放开瘦姑娘的双手后,才发现瘦姑娘的大腿被胖女人用锥子戳得血淋淋的,裤子被血浸湿了一大片。

他扶着她跟着乘警来到了餐车。乘警兵分两路,一路押着胖女人去抓同伙,一路取瘦姑娘的笔录。

迟浩看看表见开饭时间尚早,就泡了一碗方便面加了一根火腿肠让她吃,她毫不客气地端起就吃。在上药的时候,医生让男士们回避,她却一把拉住了迟浩:“大哥,你别走,请你扶着我。”

迟浩扶着她让医护人员消毒上药,她竟没有叫一声疼,迟浩说她很坚强,她说比起在人贩子手里受的罪,这不叫疼,应该是享受。这句调皮话把迟浩逗笑了。

乘警取完迟浩的证明笔录后说:“你的机智起了很大的作用,不然他们根本暴露不了。”

迟浩说:“我在企业工作,可有朋友在公安局,出差时我无意中带上了他们的小手铐锁包,没想到这次真的派上用场了。”

瘦姑娘叫杨小露,她请求乘警说:“让迟大哥送我回学校吧。”

乘警说:“可以,不过我们怎么联系?”

迟浩拿出自己的名片来说:“这里有我的电话,你们可以随时打我的手机。”

杨小露拿过名片看了一眼说:“怪不得你有手机,原来你是大董事长呀!”

杨小露本来叫杨帆,是银城市辖银城镇人,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在银城镇的省农业大学教书。她们兄弟姐妹多,两个哥、一个弟、一个妹,除大哥大学毕业刚上班、妹妹在上高中外,其他三个都在上大学。她在上海上纺织大学,今年毕业。因经济上的原因,她还没有去过首都北京。

上个月大哥出差到上海时对她说:“快毕业了,我陪你去买衣服去。”她说衣服不需要买,能借她三百元上一趟北京足矣。

大哥却说:“傻丫头,哥已经上班了,有工资了,你现在不占点便宜,等你上班了,这个机会就永远失去了。”

“知道。哥,你还要给我娶嫂子呢!就给我三百元吧,等你娶嫂子时,我加倍还你。”

“小帆,你不是在谈对象吗?听说他的家庭条件好,他为啥不给你点钱买衣服呢?看你穿的衣服,这条牛仔短裤都穿了五年了吧。”

杨小露双眼湿润了,但又不得不说男朋友的好话,她说:“他家里钱再多,他自己的零用钱也是有限的,我怎么可以向他要呢?”

杨小露心里清楚,不是她不想要,而是那位章三郎根本就想不到为她买点啥。同班的其他女同学就跟她不一样,她们的男朋友都买衣服给她们,都穿得花枝招展的,唯独自己,穿得土里土气,典型一个土老冒。

哥毕竟是哥,知道妹妹的心思。在给了她三百元之外,又花一百多元为她买了T恤、短裤、凉鞋。她感动地在哥耳边说:“哥,你真好!”

哥送她上车后就走了,她怀着激动的心情准备去北京看天安门、逛长城,可没想到竟落到了人贩子的手里。

人贩子当然不知道她是大学生,她的打扮普通得像个中学生一样,她一上车就坐在了人贩子胖女人的对面。听说胖女人要到北京去做一笔大生意,她的精神就来了,什么大学生,什么学士学位,此刻在杨小露的心里已经不重要了。她要为哥挣一笔钱,哪怕少赚几个也行,她知道哥哥在谈对象,经济非常紧张。她的这种心理,胖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掌握了,她投其所好,大吹特吹起生财之道来,吹得杨小露心里直痒痒,恨不得立刻就拜胖大姐为师。

当她听胖女人说只要自己陪着她走一趟就能得五千元的报酬时,不由得心花怒放,原来赚钱是这么容易呀。

就这样,杨小露在不知不觉中就被胖女人俘虏了。

到北京后,接站的是一个四十多岁土里土气的男人,胖女人告诉她,这是自己的丈夫杨玉宝,就叫他杨哥吧。

杨哥把她俩送到了一家地下室旅社,好在是夏天,住地下室还凉快。直到半夜三更杨玉宝出现在她床上时,她才知道上当受骗了。

杨小露毕竟是大学生,大学生的杨小露不是好欺负的,绝不能让这个坏家伙玷污了自己的清白之身。她奋起反抗,文胸被撕破了,裤头被撕破了,就在杨玉宝快要得手时,她一口咬下了杨玉宝的半截手指头。

杨玉宝疼得直叫唤,这时胖女人出现了,她帮着男人把穿好衣服的杨小露捆了起来。

杨玉宝丢了半截指头还不死心,胖女人说:“你非要弄个鸡飞蛋打才甘心?你不看这是一个烈女子吗,为了一万元彩礼,你就忍一忍吧!”

杨玉宝这才到隔壁去睡了,胖女人就开导她,她啐了一口胖女人说:“你放开我,要不我就叫人了。”

胖女人说:“你叫吧,叫死也没有人理你,叫烦了掌柜的,开了你的苞,占了你的便宜,哪个多哪个少?”

她想想也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惹急了胖女人,两个人联手对付她,可就麻烦了,等明天再伺机逃跑吧。

第二天,杨小露被迫坐上了去南昌的卧铺车,鬼使神差,她碰上了迟浩,迟浩救了她。

“小露你看这样好吗,你给你男朋友打电话,让他来南昌接你回上海,或者让他陪你去北京,圆了你的梦。费用我替你付,我给你三千元,一千元寄给你哥,两千元你们两人到北京去玩一趟怎么样?”

杨小露感动极了,说:“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没有报答你呢,怎么好意思再花你的钱?”

“那有啥,四海之内皆兄弟,我迟浩能遇上你也是缘分。俗话讲得好,帮忙帮到底。这样好吧,钱就算你借我的,等你和男朋友上班后挣上钱再还我怎么样?”

小露说这样也好,就去给上海打电话了。

第二天,小露的男朋友章三郎从上海来到了南昌,迟浩请他们吃了顿饭后,就催小露陪男朋友去转去玩。他说:“明天你们就可以去北京了,现在我还要去化工公司签合同呢。”

小露挽起三郎的手说:“还不谢谢大哥。”

章三郎勉强说了声“谢谢”后和小露走了出去。

迟浩签完合同后,又参加了对方老总为他举行的宴会,晚餐后,接着唱歌,观赏服装公司举行的模特表演,直到凌晨一点钟他才被送到了宾馆。

打开房间门,只见杨小露一个人在看电视,迟浩大吃一惊:“你怎么在我房间里,章三郎呢?”

小露说:“大哥,你去洗澡吧,我也回房休息,明天早上再给你讲。”

迟浩洗澡时,想起小露的眼神,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分明是在说她遇到了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他三下五除二洗完澡就给杨小露打电话:“你睡了吗?没有睡,好吧,你和章三郎一块到我房间里来。”

来的不是两个人,而是杨小露一个。

“怎么,章三郎他不愿意见我?”

“他回上海了,”小露说,“我们吹了。”

“什么?为什么?”

“他怀疑我失身于人贩子了,他还怀疑我和你……”杨小露抖着双肩哭了起来。

“他真回上海了吗?这个混账东西!”

迟浩冲了两杯咖啡,一杯递给小露,一杯自己喝了一口。他说:“小妹,你别泄气,吹了就吹了吧,我也同意你哥哥的感觉,这个人确实不可靠。这样吧,你先去睡,我来南昌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明天下午我陪你去庐山,大后天我再陪你去北京,你同意的话,我就在宾馆订两张到北京的飞机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