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仲跳到木屋旁边,摆手示意黄坤也下来。
胯子看见气氛紧张不敢说话,连忙打手势指着船板上的水猴子。
金仲凑过去看了看,鄙夷的看了胯子一眼。那水猴子已经僵硬,没有什么威胁了。
那木屋在黑暗的江心里,显得诡异非常,以胯子的胆量,也不敢过去。
黄坤也跳下船,和金仲慢慢走到木屋跟前。木屋就在水边不到两米的地方,没有窗户,只有门,但是门是敞开的,没有门板。
金仲一点都不迟疑,走进木屋,黄坤也硬着头皮跟着走进去。
木屋里更加安静,在屋外还能听到哗哗的水声,但是进了木屋,就是一片寂静无声。
等黄坤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就看到木屋里已经坐了六个人在里面,身形有大有小,都一言不发,跟死人一样。每个人的手都抬在胸前,手上都拿了张类似的草纸。
金仲不说话,带着黄坤走到一个角落,也依葫芦画瓢做到地上,端着草纸。黄坤也照做。
气氛非常安静,黄坤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在这种环境下,黄坤更加觉得紧张。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半个小时,也许更长。黄坤的脖子忽然一凉,用手摸去,原来是一个水滴滴到自己的脖子里。
“来了。”黑暗里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来了。”金仲也说道。
然后又是寂静无声。
。。。。。。
“我把我哥哥推下来了。”突然一个小孩的声音发出来,黄坤顺着声音看去,那是坐在屋内的一个小孩子。
黄坤脑海里看到了一个情形,在艾家嘴的地方,一个少年正在江边骑自行车,突然一个小孩子就从旁边把这个少年连人带车推到路边的堤下,那个江堤是个陡坎,掉下去就是茫茫长江。那个少年在水里扑腾两下,然后沉了。
推他的小孩,嘴巴含着手指头,愣愣地看着自己少年掉下的江面。
自己怎么会突然看到这个画面?黄坤正在疑惑,突然就明白了,是金仲在告诉他。
然后黄坤脑海里又看到,“一个老者,站在木船上,他一定也是个打渔的,那个少年的尸体放在岸上,一个失声痛哭的妇女掏了一叠钱,给了那个老者。”
接着一个妇女说起话来,“我不想做了。。。。。。。。我做我做。。。。。。。”妇女的声音立即变得尖锐。
黄坤知道了,那个妇女在江水里扑腾地挣扎,对着岸上的人喊救命。有两个人已经游到她不远处,然后。。。。。。。
黄坤知道,这也是金仲在告诉他。
仍旧是死者的家属在尸体旁给一个木船上的打渔人给钱,和刚才的情形一模一样,只是打渔人变了,是个二十多的年轻人。
现在黄坤完全明白了所有的事情。这就是契约。
这几个签了契约的人,有的故意在水里挣扎,吸引人过来,有的负责捞尸体,得到死者的报酬。或者是直接把人推到水里,水猴子就在水里拉人。
黄坤的背心冷汗直冒。这是什么勾当。
他们做这些事情,就是为了这个一本万利的报酬,为了这个利益,他们都签了契约。当然有的是迫于无奈,就和胯子一样。
和他们下契约的东西,就是图人性命的。他的目的,就是要拉人下水淹死。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又一滴水递到黄坤的头顶,冷飕飕的,渗过头发,润到黄坤的头皮上。
一股寒意从黄坤的头顶一直向身下延伸,传到耳边,又到了脖子,然后胸口,又到了腰部,然后是腿上,直到脚尖,寒意传到那里,身体的部位就汗毛耸立。
黄坤明白了,那东西就在自己的头顶上。
这些人,都在向他报账。
黄坤忍不住抬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别看!”一个念头传来,是金仲在制止他。
黄坤连忙低下头,手上落了什么东西,看到自己手上擎着的那张草纸,已经被一滴水给打湿,草纸慢慢缩成一团。
“有外人!”老者的声音传来。
黄坤一惊,连忙向身边的金仲看去。金仲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
黄坤再回头,发现屋里的人都已经站起来,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黄坤没了主意,现在他想起了金仲问的话,问他会不会打架。
原来自己要对付这些人。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影最矮小,就是那个小孩。黄坤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弹,小孩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掐住黄坤的脖子,小孩的手湿淋淋的,冰凉的很。
黄坤现在看明白了,每个人影后面都背着一个水猴子。
黄坤越来越焦急,突然木屋外的江面发出了很大的水声。一个尖利刺耳的声音从江面传过来,每个人影背后的水猴子都发出了吱吱的声音,很痛苦的声调。
金仲和那个东西在水里打起来了。
黄坤顿时来了力气,心里不再害怕,把那个小孩子的手给扭住。小孩子疼的哭起来。
其他的几个人按捺不住了,都冲上来把黄坤围住,伸手来抓黄坤,可是他们的力气都很小,黄坤随手就能把他们打倒在地。
“往水里拖!”老者的声音传来。
那六个人又合力,抓住黄坤,把黄坤向门外拖去。黄坤对付单个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他们六人合力,自己还是处于下风。
幸好门口狭窄,七个人在门口挤作一团。
正在这时,突然一个东西从江面上甩了上来,在黑暗里,黄坤勉强能够看到是一个长条状的物事,那个长条状的物事,在水面上胡乱的摆动。然后又重重的摔入江水。
准备把黄坤拖入江水的六个人顿时呆了。和黄坤一样,看着江面。
黄坤看到六个人背后的水猴子都跑了出来,纷纷跳入水中。
剩下这六个人呆若木鸡。
木屋附近的江面浪花翻动,那个长条形的物事又一次从水下冒了上来。但是这次,黄坤看到了金仲一只手正抓着那个长条状的顶部,身体挂在上面,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烧红的铁条,拼命的往那个长条状的物事上砍。
那个长条状的东西,是一条水桶粗细的巨蛇。但是头顶有一个角,金仲抓住的就是那个角。
江水沸腾起来,黄坤看到无数的鱼类都拥挤过来,用着各自的方式撕咬金仲。
最大的一条是中华鲟,一米来长,从水里跃起,咬住了金仲的胳膊,金仲无法用那个通红的铁条子砍巨蛇。那个巨蛇,头顶乱摆,把金仲甩开,金仲掉入水中。
水面终于平复。
木屋的六个人知道遇到了克星,都萎靡不看,瑟瑟发抖。
过了一会,金仲从江水里走了上来,嘴里不停地在说:“妈的!妈的!”
黄坤一听,就知道金仲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金仲走过来,手上仍旧拿着那个通红的铁条子,黄坤看清楚了,是一把长剑,长剑映着火光,隔着两米就能感受到炙热。
正在看的时候,那个火热的长剑就缩小,变成了一个小东西,被金仲捏在手上。金仲把那个东西给收到自己的怀里。
木屋里的六个人什么都不说,看着金仲,只是磕头。
金仲骂道:“都给我跳江里去!”
那六个人那里敢跳入水中。
仍旧磕头,黄坤也气愤这几个谋人性命的人,看见金仲这么厉害,心里勇气顿生,把其中的那个年轻人往水里推。
那人哭着扭动身体,“我是被逼的,我只是个打渔的,我没害过人,害人的是他们。”
“你们刚才拉我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可怜。”黄坤不依不饶,把那个年轻人往水里推。
“你推他有什么用?”金仲声音变得冷静下来:“他水性好的很,你能把他怎么样?”
黄坤指着金仲说道:“你这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金仲鼻子哼了一下,走到那几个面前,把他们身上的草纸拿了过来,放在手上。
“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和那东西碰到的,”金仲拿着草纸说道:“我就把契约给毁了。”
六人其中的那个老者犹豫了一会,对金仲说道:“你把他已经放跑了,我们怎么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那就算了。”金仲把契约一扔,对着黄坤说道:“我们走吧。”
“别,”老者连忙说道。
“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金仲说道:“那东西在汉江也和打渔的签了契约,我追他追到宜昌来的。我问你这些,不是为别的,就是看看那东西找了你们之后会再找什么人,他挑人的,你们被他找上,肯定有命格上的原因。”
老者沉默半响,终于叹了口气,对金仲交谈起来。
两个人在木屋前细细交谈,黄坤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终于弄明白了这个事情的整个过程。
原来刚才金仲在江水里打斗的那个东西,就是水猴子,只是这个东西修炼的时间长了。变得更加厉害,比一般江河湖海的水猴子更加厉害。这东西的古时候在洞庭湖,而且那时候洞庭湖比现在要大很多,洞庭湖的前身就是云梦泽,那该是多大的地方。存活时间越是长的水猴子,就越是不能离开从前云梦泽的范围,因为他习惯了云梦泽所在的楚地(即是如今湖南湖北两声范围),在别的地方无法生存。倒是那些平日里常常传说的水猴子跟着水系到处迁徙,遍布在中国南方的各地。更有甚者,还漂洋过海,到了日本,就是日本人说的河童。
这成了精的老河怪,渐渐的就化成蛟的形状,这个很正常,任何动物在水里生活时间长了,都会朝着这个体型发展。但是他永远成不了蛟,胃口却越来越大,并且时间长了,也变得越来越聪明,和水下的鬼物接触多了,后来也懂了法术,唆使人帮忙他骗人下水,作为报酬,他就指点尸体的下落,让打渔人捞尸体得到钱财。
这事情从古至今都有,民间也有流传,特别是在水上讨生活的渔人都知道有这个事情。
但是真的干这个的打渔人少之又少,和河怪打交道的渔人,最后没有善终。不是特别贪钱的渔人,没人会做这个。
半个世纪前,日本人打仗打到湖北,有个日本军队里有专门研究灵异的高人(这个不容否认,无论那个国家的军队都有这方面的厉害人),竟然知道怎么和水猴子打交道。并且教会了凶狠的河怪下契约。当年日本人的用意是希望水猴子帮他们拉抗日军队的水兵。日本人投降后,这个事情就不了了之。但是水里成精的水猴子却把下契约的本事给学会了,祸害至今。
这个老者,本来是渔业局的一个办事员,退休后不习惯陆上的生活,仍旧每日里,划着渔船在长江上打渔,换点酒钱。
今年的八月份,老头子仍旧在江上打渔,突然下起暴雨,江面上就挂起了旋风。老头子就落水。下面的事情不说也清楚了,老头一定是贪生怕死,和水里的东西立下了契约。开始了这个勾当。
这老者自己干了这个缺德的事情就还罢了。但这种事情惹上身了,那里容易脱身,干了一次之后,老者就不愿意干了,立即上了岸,打算不再到长江里去,他都忘了自己签了契约。或者根本就不知道契约的厉害。
老者一天晚上睡觉,突然就发现自己身上好冷,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抱着一个尸体飘在运河里。(黄坤听到这里,就知道了,胯子的老乡之前,运河里就死过一次人,跟这个老者脱不了干系)。老者魂就跑了,看见自己原来也已经淹死,自己站在水面上,看着水里的两具尸体,其中一个正是自己。
这就是契约的厉害地方。
签了就躲不掉。
和水猴子签契约就是自己的魂魄。跑哪里都没有用。到了晚上子时,就得乖乖回到水里。至于淹不淹死,就看水猴子怎么办。
接下来的事情,老者不说,黄坤也明白了。老者没办法,就只有听从水猴子的,找人下契约,他一定在运河里找到了胯子的老乡,胯子的老乡下了契约后,就拉胯子下水,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胯子的老乡没有溺死胯子,死前反而把契约转到胯子的身上。(黄坤想到,看来水猴子真的挑人的,他一定看准了胯子,慢慢找人拉胯子下水的。可是他这么做,反而留下了线索,让金仲给找到。妈的,胯子一定是要拉自己下水,他已经签了契约,这个王八蛋,就是想害自己。)
同样的,这老者又在长江里,拉了这六个人下水,有四个人也是长江上的打渔人,小孩是在江边玩水落入水中的,最好控制。那个妇人是跳河寻死的,本来就对世上的人有怨气。干这个最好不过。
接下来,就是今晚。他们每七天就要跟水猴子报账,水猴子害了人命不说,还要他们用捞尸体得到的钱财买祭品给他。
说道这里,金仲说道:“他会找你们要的东西越来越多,让你们害更多的人。到最后,你们根本就没办法找那么多人下水,到那个时候,就是你们毙命的时候。”
那六个人听了,连忙给金仲磕头。
金仲想了想,对他们说道:“你们就是活下来,也折了阳寿,多活几天而已。”
那六个人仍旧磕头恳求。
“这就是你们他妈的德行。多活一天是一天,怕死还还贪财。”金仲鄙夷的说道:“懒得跟你们打交道。”
金仲把那几张契约都给捏在手里,一团火焰从手上冒起来。
“滚吧!”金仲骂道:“滚的越远越好,不要回湖北和湖南的地界。”
老者立即就听明白了,原来那成了精的河怪,出不了云梦泽的范围。只要不回来,河怪就控制不了他们。
六个人知道了保命的方法,也顾不上谢谢金仲,连忙爬上一艘木船,就要离开这里。小孩子还不知所措,被年轻人抱着登上船。
“等等。”金仲喊道。
“还有什么吩咐?”老者问道。
“我来的那艘船上,还有一个。”金仲回答。
老者连忙把那艘船上的打渔人也抬了过去。
木船解了绳索,马达发动,就要走了。可是那个妇女却仍旧站在齐腰深的江水里。愣了一会,栽进水中。悄无声息,水花都没冒一个。
“你补救她吗?”黄坤问金仲。
“她早就死了。”金仲把黄坤拉上木船,“有什么必要。”
黄坤和金仲坐到木船上,这次是金仲自己把舵,船向着江对岸开过去。
“你的同学不用跑。”金仲说道:“你有避水符,他只要自己不发神经下水,就没事。”
“打死我我都不下水了,我也不洗澡了。”胯子已经清醒,连忙答道。
“你要是不洗澡,就给我滚出寝室。”黄坤又转头对金仲说道:“那东西还是跑了,你不追过去吗?”
“不追了,”金仲说道:“那是别人的地盘,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可是听你所说,宜昌也不是你的地盘。你是丹江口那边的。”
“妈的管宜昌地盘的是个懒胚,什么都不干,现在都不知道在那里喝酒。”金仲恨恨的说道。
“你本事不行,”黄坤说道:“你刚才拿着的那个东西冒火,在水里肯定施展不开。”
“谁说的?”金仲把一个知了壳子拿在手上看着,嘴里说道:“你没看见过把他用的顺手的人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黄坤笑道:“还是你自己本身不行。”
金仲听了这句话脸上很难看,但是他生一会气,突然又把黄坤看着,嘴角向外撇,好像是在笑,但是一脸的不怀好意。
黄坤还不明白,金仲在想什么,他的笑容有什么含义。
(契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