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坤看了看双方的人数,心里掂量,自己和师父还有方浊到底有没有胜算。看样子那个董浩和师父有打过照面,从他们交谈的语气,可以知道董浩的本事和师父是差不多的。至于那个孙道长就不用说了,他本来就是方浊的长辈。他们都是熟人,却因为立场的分歧,成为敌人。如果不是老严和张天然的龃龉,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关系融洽的好友。黄坤心里混乱,其实自己何尝不是在纠结,师父和方浊是什么人,已经看得很明白,可是如果有一天,自己和他们站到了对立面,该怎么面对?
“我一直以为他出来后,附在你身上。”疯子对熊浩说道,“看来没有。”
“我不是好人选。”熊浩笑嘻嘻的说道,“你就别装糊涂了,他看中的是你,还有方浊。不过他是不做你的指望了,你已经和他一样,成了过阴人。”
“方浊吗?”疯子说道,“更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熊浩说道,“其实大家都把事情往宽处多想想,你和张真人那里有什么深仇大恨,张真人一直对你手下留情,而且对你有一些恩惠。。。。。。。”
疯子哼哼两声,不屑于顾。
“你学的杨任的法术,可是张真人教你的。”熊浩继续说道,“还有那笔钱,张真人都不跟你计较,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把钱给了王抱阳做生意,听说生意不错。。。。。。”
“你给我听好了!”疯子眼睛瞪得大大的,指着熊浩说道,“要是你们再去招惹王八和他家人,我跟你们拼命!”
“你现在能赢得了我们吗?”熊浩摆摆手说道,“说这些空话是没用的。”
双方剑拔弩张,疯子已经情绪失控。连黄坤都看出来,是熊浩在故意激怒师父。
疯子冲到熊浩跟前,熊浩身边的人立马布了一个阵型,用长剑指着疯子的身边的几个方位,他们都是有能耐的道士,看得出来疯子布偶的方位。疯子的布偶,纷纷化作稻草。
疯子的行动受了控制,一时施展不开。
孙道长这边在劝说方浊,“别和张真人作对了,我们各走各的,何必要拔剑相向。。。。。”
方浊碍于情面,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出手。
过了一会,方浊说道,“我不想这样,真的不想这样。。。。。。”
山门外冲进来一群人,全副武装。把孙道长和熊浩等人团团围住。
“你真以为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来自投罗网的吗?”疯子说道。
“接手老严部门的人,做事很绝啊。”熊浩脸色变了,“真是不留余地。”
“你们都暂时别动。”疯子对那些全副武装的人说道,“就让我和他之间来个了断。”
“这个不符合计划。”全副武装中一个领头的人对疯子说道。
“我不管。”疯子不耐烦的回答,“现在听我的,我说了算。”
那人看向方浊。
方浊慢慢点了点头。
佩带武器的几个人都紧张的看着领头人。领头人对方浊说道:“你不是闲云野鹤的道士,你要记得你的身份。”
方浊不再理会那个领头人,示意旁人都离开疯子和熊浩一段距离,然后用脚尖在地上,慢慢的划出一套印记,划了一个方圆二十几个平方的圆圈,把疯子和熊浩框在里面。
黄坤暂时还不动方浊的用意。
那个领头人并不死心,向着圆圈走去,可是他的脚就是迈不过那个印记。领头人脑门上渗出汗水,看着方浊,腮帮咬紧。无可奈何的推开。黄坤就知道方浊用她的能力把这个圆圈的空间给隔离开来。
所有人就看着圆圈里的疯子和熊浩。
疯子对黄坤说道:“把螟蛉给我。”
黄坤拿出螟蛉,心里想着该如何把螟蛉递给师父。心里正想着,手中就空了。再看去,螟蛉已经到了师父手上。
疯子拿着螟蛉,螟蛉的火焰发出炙热的白光,疯子随即手臂横在在胸前,炎剑的火光耀眼无比。
熊浩说道:“我不带鬼的,你拿这个对付我没用。”
疯子手腕抖动,炎剑的剑尖,顶到了熊浩的下巴。但是疯子停止了动作,炎剑静止在熊浩下巴下方,连火焰都凝固。
站在疯子面前的已经不是熊浩,而是赵一二的模样,赵一二对疯子说道:“为什么非要和我一样呢,难道一辈子都背着愧疚生活吗?”
“你不是赵先生。”疯子喊道,“你以为变成赵先生的样子,我就手软了吗!”
“那你怎么不动手?”赵一二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婆婆妈妈!”
疯子手中的炎剑不停抖动,赵一二就面前说话,“还是让王抱阳给我报仇吧,你做不到的。”
疯子咬紧牙关,炎剑猛的向前刺去。可是力道已经弱了,熊浩手中多了一把软剑,水光流动,软剑把炎剑隔挡,水火交融,众人耳朵里听到嗤嗤的声音。
疯子没想到熊浩早有准备,找到克制炎剑的武器。一时愣住。
熊浩的软剑翻转,刺向疯子的胸口。疯子左手把软剑的剑锋给捏住,一条长蛇顺着剑锋蜿蜒爬行到熊浩的手背,然后狠狠的咬了熊浩的手背一口。
熊浩的软剑掉落在地上。
长蛇继续向着熊浩的身体缠绕,熊浩的身体也边做一条大蛇,一黑一白两条长蛇相互纠缠,在地上翻滚,各自吞噬对方的尾巴。
正在纠缠扭曲的时候,两条长蛇突然分开。疯子化为平常的模样,仍旧拿着螟蛉。
但是熊浩的已经变成了一个瘦小的老妇人,头顶戴着一个破旧的草帽。草帽的帽檐宽阔,老妇人的脸只露出下半部,那是一张惨白的脸。
疯子又犹豫了,熊浩探知旁人的内心的本领,远远超越了疯子和金仲。他非常敏锐的探知到疯子内心最愧疚的地方。然后表露出来,让疯子无可是从。
这就是熊浩最为拿手的本领。
疯子的炎剑无法向草帽人砍去,虽然疯子知道草帽人是假的,但是仍旧无法摆脱内心的纠结。
熊浩化身的草帽人突然头扬起来,草帽飞开。一张脸煞白的脸全部显露,上下颚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张开,整张脸都变成蛇头。
疯子不再迟疑,炎剑直刺入蛇吻的中部。
熊浩看到疯子的脸色变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躲到一边。疯子炎剑刺中的只是一个草帽而已。
疯子的眼睛红了,反手用炎剑向熊浩砍去。
这次却是方浊愣愣站立不动,看着炎剑向自己挥过来,方浊嘴里说道:“风哥,你真的要去日本吗?”
“你变成方浊也没用。”疯子继续用炎剑砍向方浊。方浊的方位突然变换。疯子愣住,只有方浊能有瞬间移动的本领。
“假的,假的。”疯子对自己说道,然后追着方浊的身影砍杀。
方浊抬起一只手臂,护住头部,“你走了,我一个人应付不来。”
疯子的炎剑已经看到方浊的胳膊。但是硬生生的停止。
疯子回首向圈外看去,寻找方浊。
看见方浊正在圈外焦急的看着自己。情知不妙,已经迟了。
熊浩哈哈一笑,把疯子的手臂狠狠踢了一脚,炎剑从疯子的手中掉落,正当不知所措的时候,熊浩的手指已经把疯子的七寸给捏住。
疯子的信子垂在嘴边。喘不过气来。
熊浩手指用力,疯子身体瘫软,不能反抗。熊浩弯腰把炎剑拿在手上,炎剑已经化作知了壳子,熊浩仔细打量,螟蛉突然在手心消失。
熊浩一看,螟蛉已经回到了黄坤的手中。
方浊对孙道长说道,“你们走吧。”
熊浩明白方浊的意思,放下疯子,头也不回的和孙道长向山门外走去。那几个全副武装的人,把门拦住。
方浊说道:“风哥输了,我们答应了他们,不能反悔。”
领头人在摇头。
“如果你们还需要我们帮忙,就让开。”方浊声音突然变大。
领头人拿出电话,拨通后,说了几句现在的状况。然后不说话,听着电话里的指示。当听完后,把电话挂掉,领头人懊恼的摆摆手,熊浩孙道长等人,走了出去。
那些一直跟着方浊疯子黄坤的军人也从明处消失,他们重新隐蔽起来。
疯子方浊和黄坤从太行山下来,向着下一个目标走去。
下一个地方,就是芮城的永乐宫。
走在路上,疯子一脸的沮丧。方浊的脸色却很轻松。
黄坤看到师父落败,心里可惜,他看到熊浩的本事其实平平,比自己强不到那里去。可是师父每次胜算在握的时候,就偏偏手下留情。
疯子对方浊说道:“也许我真的帮不了你什么了,我太没用了。”
方浊说道:“你是怎么输的,我看得清清楚楚,谢谢你。”
“都坏了你的事了。”疯子摇着头说道,“你还谢谢我干嘛。”
“你知道为什么。”
黄坤看见脸色复杂,不知道是在苦笑,还是在懊恼。
“还记得你当了过阴人,隔了几个月才七眼泉出来的那次吗?”方浊说道。
“记得。”疯子回答,“我不敢去见王八,是你天天陪着我,嘴里说的是要我陪你去游玩,其实是你在陪我。。。。。”
“我们去了好多地方。”方浊笑着说道,“幸亏你地理好,知道哪里好玩,带我们玩了个遍。”
“可惜我们缺钱。”疯子想起往事,兴奋起来,“我们好多次都是偷偷蹭别人的车。”
“有一次。”方浊格格的笑起来,“那个司机看见后座突然坐了两个人,吓的差点没把车开到山崖下去。”
“那怪我,”疯子也笑起来,“我喝醉了,忘记告诉司机车上没人。”
“那是你不愿意蒙蔽别人的心思嘛。”方浊笑道,“你和熊浩都有这个本事,他可是把这能力当做看家的本事了。”
“我还是用这个本事做了坏事的啊。”疯子挠着头说道,“在深圳,你说你想吃海鲜,我们就大方的在餐厅好好吃了一顿,后来给了一叠废纸给老板。。。。。。”
“我没说我想吃啊。”
“你盯着别人餐桌上的龙虾,看了半天。”疯子说道,“难道不是想吃啊,一千多块一只,可我们身上连十块钱都没有。”
“那次我们是去干什么来着?”方浊问道。
“去帮老严找一个会下降头的人嘛。”疯子说道,“可是那个人去了香港。”
黄坤听着师父和方浊回忆着往事。这么多天阴霾的气氛,终于变得开朗起来。
三人到了芮城,找了地方吃饭,然后投宿。疯子和方浊不停的说笑,说着一些好玩的事情。黄坤也听着有趣,原来方浊最开始和王抱阳是一个部门的同事,可是王抱阳几个月都不知道方浊是女孩。但是疯子第一眼看到方浊的时候,就问方浊是不是王抱阳的女朋友。王抱阳才知道方浊是女的。当年的情形,历历在目。
这么多天以来,黄坤都看到师父很沉默,很少说话,更遑论说笑。不知道师父今天是怎么了,净和方浊说一些开心的事情。难道是师父的签证已经下来了,他已经要走了的缘故吗。
师父一定有话要说。
黄坤推测的非常正确。
果然,饭吃完后,疯子突然脸色又变得冷静。方浊问道,“你怎么啦,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现在又变的这么个样子。”
“方浊。”疯子慢慢的说道,“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都在骗你。”
“你也会骗人吗?”方浊不在乎的说道,“我有什么你好骗的,是不是曾家姐姐的事情,没事的,我早就听董姐说起过。”
“不是这件事情。”疯子语气仍旧很慢,“你不是让打听一件一件事情吗?我一直告诉你,我没打听到。。。。。。”
“你打听到了,”方浊脸色也变得冷漠起来, “什么时候?”
“你忘了我是过阴人吗?”疯子说道,“活人这边我问不出来,我可以问死人。。。。。。”
“死的是那个?”
“你妈妈。”
“哦。”方浊轻松说了一声,“她果然是死了,不然她不会不来找我的。”
“你父亲。。。。。。”疯子欲言又止。
方浊看着疯子,嘴巴慢慢撅起,“你不是第一次来芮城?”
疯子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方浊站起来,哭着说道,“到现在这个状况了,才告诉我。”
“我一直在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只是遇到好的时机。”
方浊一个人走向餐馆门外。
疯子要追过去,但是走了两步就站住了,然后回到座位上,对着黄坤说道,“小子,陪我喝酒。”
“你找到方姐的亲人了,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怎么说,”疯子说道,“难道告诉她,她的亲生父亲是一个道观的住持,她母亲被骗财骗色。”
“这是方姐的命运。”黄坤说道,“她应该能接受。。。。。。”
黄坤这句话一说出来,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惊讶得说话都开始结巴,“原来、原来,方姐的父亲是不是、是不是就在永乐宫。。。。。。”
“而且是方浊的对头张天然的得力手下。”疯子沮丧的说道,“换了是你,你会说吗?”
“别问我。”黄坤说道,“我那里知道。”
马接舆在道观后的松树林里辟谷静坐已经十天。永乐宫自从在他接手当了住持,二十多年来一天比一天兴旺,香火旺盛。马接舆以为自己就这样安稳的过完下半辈子。
马接舆自己和******没任何瓜葛,他不欠张天然的人情。可是永乐宫当年被日本人霸占,当做临时指挥所,是张天然暗中帮助,让日本人退出道观,并且是张天然出资重建永乐宫。五年前,当熊浩拿着永乐宫老主持和张天然的书信找上马接舆的时候,马接舆就知道,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马接舆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老严和熊浩都来找过自己,马接舆一直摇摆不定,老严开出的条件是进入道教协会,当一个常务理事,这是个很不错的位置。熊浩则暗示马接舆,如果天下人知道香火鼎盛的永乐宫主持当年是靠什么聚敛钱财的,永乐宫还会不会有这么好的香火。。。。。。
马接舆本能的意识到,张天然这次卷土重来,必定很有把握,于是断绝了和老严的往来。不过马接舆也不敢过多的得罪老严,张天然几次相邀,都找了借口推脱,静观其变是他最好的选择。
当得知老严去世的消息,马接舆下定了决心,答应了熊浩。虽然老严的部还有人,权衡两弊,选其轻,也只能这样了。
熊浩一个月前,警告过马接舆,要做准备了,老严的一个部下,和过阴人联手,更有另外一个部门的势力,在剪除投靠张真人的道教派别。以永乐宫的声名,绝对是躲不过的目标。
马接舆知道,自己不能再想从前一样,安心的当一个道观住持,对外界的事物不闻不问。而且熊浩已经托人带来消息,很有可能,老严身前的部下和过阴人,马上就要来了。
马接舆再也不能首鼠两端,该要面对的事情,已经躲不过。
熊浩只是带了个消息给自己,并没有援手的意思,马接舆明白的很,自己太小心了,也没得到张天然的信任,到了这个关头,也得不到张天然的帮助。摇摆不定的后果,已经显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击败来对付自己的老严部下和过阴人,完完全全的站到张天然这一边。毕竟大形势在这里,老严死掉,天下道家门派,已经没有人能和张天然抗衡。
马接舆早有准备,已经打听到老严的部下,叫方浊,清静派的执掌。过阴人仍旧是诡道的门人,和上一任一样,是个半路出道的人物。马接舆想到上一个过阴人——赵一二,心里矛盾。
马接舆曾经和赵一二有过一面之交。赵一二是个厉害人,能够接替他的诡道门人,一定不会差到那里。
马接舆从松林回到道观,吩咐道观的道士,院内搬动香鼎,摆成九宫的奇门。道观里的道士卖力搬动,搬了一半,马接舆突然让他们都离开道观,包括来上香还愿的香客,都好生相劝,离开永乐宫。
马接舆的大徒弟问道:“对头很强吗,为什么不留下道众帮忙?”
“没用的。”马接舆苦笑道,“他们的目标是我,永乐宫的道士没有斗法的本领。留下有什么用。”
道观内一片狼藉,所有人都慌乱收拾,几个弟子都在遣散道士和香客。大厦将倾,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严峻的气氛。
马接舆在道观里慢慢行走,道观在自己刚接手的时候,破败不堪,二十多年来,自己的苦心经营,道观得意重新修缮。已经有了当年香火鼎盛时期的气势,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马接舆叹叹气,回到自己修行的丹室。坐下静坐。慢慢等着老严的部下和过阴人的到来。
天渐渐黑了,最多再有两个时辰,他们就会来了。马接舆知道,过阴人的本事在亥时之后,最为强盛。他们肯定会在那个时候找上门来。
马接舆在蒲团上打坐,静心吐纳。
大徒弟进来了,看着马接舆。
马接舆睁开眼睛问道:“把他们都安排走了吗?”
“正在劝说。”大徒弟回答。
“那怎么不去安排,来找我干什么?”
“有个人要见你?”
“什么人?”
“有个小丫头。”大徒弟迟疑一会,才说道,“她说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