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张嘴想喊,可喉咙里只发出咕咕的声音,他想跑,双腿却软绵绵的,他的心里大叫着:妖怪,妖怪,长红眼睛的妖怪,不对应该是“烂污巨”,长红眼睛的“烂污巨”,四毛他们没骗人,我要被吃掉了。
陈飞只知道不知何时自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连手里紧抓的弹力球都滚到了角落里也不知道。
这时,那双红眼睛却“说话”了:“你就是陈飞吧?”
死了死了,“烂污巨”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不是陈飞我不是陈飞,我是王仁美,我叫王仁美。”陈飞胡乱地叫着。
红眼睛“烂污巨”哧啦一声笑了:“你胡闹什么啊,王仁美是女孩子啊。”
这时,陈飞已经渐渐适应房间里昏暗的光线了,他也看清了,那个红眼睛的“烂污巨”一直坐在靠近角落里的床上,而且还有一头长长的头发。那只是个女孩子,不过,她的眼睛真的是红的。
只要不是妖怪或者“烂污巨”,陈飞总不怕的,陈飞从地上挣扎起来,虽然腿还是有点软,但他已经敢大着胆子和床上的女孩子说话了:“你是谁啊,为什么在郭阿姨家里?”
女孩子没回答陈飞的问题,却伸手指了指刚才从陈飞手里掉落,滚到床边的弹力球:“你是用这个把我家的玻璃打破了吧,快点,拿了走吧,等我爸爸妈妈回来,到你家告状,你就惨了。”
陈飞吐了吐舌头,走过去捡弹力球,一边小心地打量着那个女孩子――说起来,这个女孩子可比陈飞大多了,看起来和林滨林洋的表哥年纪一样大,应该也是个高中生吧。
那个姐姐看着陈飞偷偷瞄自己不停,笑着说:“是不是看着我很怕人啊?”
“我,我不怕。”陈飞突然鼓起勇气。
女孩子一愣。陈飞继续说着:“郭阿姨和徐叔叔都是好人,你是他们的女儿吧,你肯定不是坏人。”
女孩子苦笑了笑:“是不是我妈妈给你糖吃,你才这样说的。”
陈飞大着胆子摇了摇头,这时他已经注意到,女孩子一直坐在床上,从他进屋后就没下过床。
“你生病了吗?”陈飞问:“是不是发烧了。我一发烧,我妈就让我整天睡在床上。”
女孩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是生病了,不过,不是感冒。”
陈飞灵机一动:“你的眼睛也是因为生病而红的吧。”
女孩子轻轻点了点头突然说:“你还不回家吗?等我爸爸妈妈回来,你可真的要惨了。”
陈飞吐了吐舌头,捡起球,转身就向窗户跑过,他爬上窗户后,突然扭头喊道:“大姐姐,我以后来找你玩好不好?”
房间里传来女孩子轻轻地回应:“我可没有糖给你吃。”
这天晚上,直到上床睡觉前,陈飞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郭阿姨或徐叔叔突然进门,要他陪玻璃钱。不过,直到他钻进被窝,这一幕都没有发生,陈飞知道,那个红眼睛的“烂污巨”姐姐并没有把他的事告诉郭阿姨徐叔叔。其实,陈飞迷迷糊糊地想,那个“烂污巨”姐姐良心还蛮好的。不过,她生的病好象很严重啊,自己在房间的桌子上看到了好多小药瓶,上面的字大多他都不认识,只认出了有一个瓶子上写着“安定”两字。
陈飞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从床上跳起来,开亮了电灯,然后把背心、短裤都脱了,脱得净光溜溜,然后仔细在自己身上查了一遍,又跑到桌子前,捞起小镜子把眼皮翻开来照了又照――陈飞放松地吐了一口气,自己的眼睛并没有变红,身上也没什么古怪的东西,看来,王仁美和四毛说什么看到“烂污巨”的人,身上也会染上“烂污病”的说法是假的。
第二天,林滨林洋告诉大家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好消息――小书摊上新到了最新的《铁臂阿童木》,四毛、王仁美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跑回家去拿零花钱,准备去租书看,陈飞却懊悔得跳脚,因为就在前天,他把剩下的6分零花钱买了2支白糖棒冰吃。
等四毛和王仁美拿了钱跟着林滨林洋去民光电影院旁的租书摊时,陈飞只能可怜巴巴地站在向阳院的槛口上看着他们,王仁美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说:“陈飞,我借你4分钱吧,不过,下次你妈给你零花钱了,可要还给我。”
陈飞好激动啊,拼命点头,心里面还发誓,下次如果王仁美想啃自己的棒冰的话,一定让她大大地咬一口,自己绝对不会捏着棒冰把,随时想着抽回来。
走出老实巷,转上开明街,沿着长长的大马路走10来分钟,就到大剧院了,陈飞和四毛、王仁美互相手拉着手,因为路上的人和自行车好多,还有公交车在售票员挥着小竹杆敲打着车身提醒人们让道的“拍拍”声中驶过。
前面拥挤的人流突然闪开了一条缝,人们纷纷往旁边躲避着什么,走在前头的林滨林洋猛地停住了脚步,林洋略带惊慌地回过头来:“快躲开,烂污巨来了,烂污巨来了。”
陈飞还有点茫然时,王仁美和四毛已经连推带拉地把他带到了一根电线杆后面,王仁美甚至硬生生挤到了电线杆和墙壁之间小得要命的缝隙里,还把眼睛蒙了起来。
接着,陈飞就看到,在人群让出来的通道中,走过来一个人,一个男人,他有着红红的眼睛,但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天气正热,那个男人穿着背心,胳膊、胸口、背都露在外面――陈飞的眼睛瞪得都隐隐有些发痛了――那些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长着东一块西一块的白白的疤痕,那疤痕好怕人,就象蛇脱的皮一样,丑陋的疤痕,加上红色的眼睛,真的好象妖怪。
陈飞的身后,王仁美轻轻捅了捅他的背,悄声问:“烂污巨过去了吗?”
陈飞吞了一口水:“还没有,不过,快了。”
是很快,其实,那个男人半分钟不到就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人流重新聚集起来,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但陈飞眼里,却一直晃动着那个被骂成烂污巨的男人晃动的背影,他的背上是大片大片的白斑,背后,则是人们好奇、厌恶、冷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