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看到凤曦那致命一击的瞬间,他根本就来不及思考,身体便本能地掠了过来。
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已将她当作了最重要的人了罢……
“小草……你怨不怨我?我一直都在欺骗你……利用你……戏弄你的真心……”他抬眸望着她,目光迷离,轻轻地笑着。
那一笑似笑过了千山万水,笑过了千回百转,带着淡淡的倦浅浅的哀。
他这一生,经历的都是痛苦。
只有她……只有她对他付出了真心,是真的一直在为他好。
尽管,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演戏,引她上当的局而已。
但不能否认的是,他已然在无意识的时候,渐渐地为她所感染。
所以,才会没有按照原本的计划静观其变,而是在知道她宁可受罚也怎么都不肯透露他的下落,更要被遣送至蜀山,关入锁妖塔时,他的心微微被触动了,才会半路来劫。
虽说亦有引慕流音来的目的,但更多的,却是为了让她免受刑罚之苦。
离草拼命地摇着头,看着他的身体被魔焰侵蚀焚烧,就快要化作灰烬,她带着哭腔喊道:“没有!我从来没有怨过你!我一直都将你当作我的朋友!”
“是么……”一夕微微弯着唇角,露出一抹欣慰而又释然地笑意:“真好……我这一生都活在痛苦与仇恨之中,没有亲情,没有爱情,什么都没有……却没想到最后,却有了一个朋友……”
原来,上天竟还是会怜悯他的,给他黑暗的生命之中带来了一丝光明。
只可惜,他已来不及再去抓住。
他美艳的脸,如晶莹的雪一般苍白,只轻轻地对她说了句:“小草……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离草只感觉到她被他双手用力一推,身子摔坐在了旁边。
只看见他长长的睫毛蝶翼般颤抖了下,毫无血色的薄唇虚弱地上扬,绽开一抹温柔的弧度。
然后,他的身体便在突然暴起的黑**焰中一点点地化作了灰烬。
“不……不要!”离草绝望的哭喊着,无助的像一个孩子。
她拼命地向前爬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接到满空飘落的烟灰。
他对她说对不起……
可是她从未怪过他,他所做的一切她都能理解,她真的不怪他。
虽然他说,他不相信什么朋友,不相信任何感情,可是,他最后还是救了她!
这个终其一生都只有痛苦伴随的人,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一丝关爱与快乐,是如此的可怜可悲,为什么却还要这么惨的死去?
他对她说谢谢……
可是,她又有什么是值得他谢的呢?
她根本就没能为他做什么,更害死了他!
她终究还是这般没用,连自保都做不到,更莫说保护其他人!
她双手十指紧紧扣入了地面之中,努力控制着自己濒临边缘的情绪。
指甲不自觉的扣进泥土里,死死的扣着,抓出了十道深深的血痕。
指尖传来阵阵的钝痛,身体不能抑制的颤动着。
“竟然自己上来送死,真是愚蠢至极!”头顶,传来凤曦那冷冷而不屑的嗤声:“不过对于他这个半妖来说,死倒未尝不是个解脱。”
听见她这般冷情的话,离草身子蓦地一震,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瞪着她。
双眸盈满着水雾,雾中却又燃着怒焰,怒焰之中是切肤的痛与彻骨的哀!
她怒声斥道:“你杀了他,为什么还能说出这般事不关己,而又绝情的话来?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的痛悔之心么?”
她不明白,杀了人怎么还能如此轻松,一点悔意也没有!
果然,面前的这个凤曦不再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会救死扶伤的药师凤曦。
以前的她,终究全都只是装出来骗自己的假象。
凤曦依旧只是轻挑着眉,笑意悠然而讥诮:“杀人又怎样?何况,他还算不得是个人。你该庆幸,你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离草紧紧咬住了唇,缓缓站起身来:“你就这么恨我?”
“是。”凤曦没有半丝犹豫与掩饰地回道:“你的命太好,好得让我无法不嫉恨!”
同样爱上自己的师父,自己落得个叛出师门,堕入魔道的下场。
而她,却得到了师父的原谅,甚至还可以继续安稳地陪在师父身边。
她怎么能甘心……怎么能甘心!
她恨恨地盯着离草,抬手指着她颈间的胧月:“你知不知道,你的这柄月刃,曾经是他专门为我锻造的!若非生出后面那许多变故,本该是在我十八岁生辰的那日送给我的!如今却是被你硬生生地抢去了!你拥有了师父,拥了仙器,拥有了我最渴望的生活,你幸福的叫我看见你就厌恶!我实在是恨不能让你就这样消失!永远地消失!”
离草听着她的话,却是不由怔住,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颈间的胧月。
这柄月刃,竟是师父原本为她锻造的?
可是,为什么师父要将这本该属于凤曦的仙器给了自己呢?
“凤曦!”微愠的声音,却是慕流音沉沉地唤着她的名字。
他看着她,眼中有十分明显的沉痛之色:“为什么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却反要将错误强加在别人的头上?”
她曾经本是那样的乖巧听话,是个极为懂事的徒弟。
如今却是变成了这样一个无情冷血的魔女,是他造成的错么?
凤曦转眸看着他,那目光中似在燃烧着什么,炙热得令人窒息,又无情得令人绝望!
“我有什么错?我为什么要改?当初我没有杀任何人,你们却强加罪名在我头上,你更亲手断我手脚筋!如今我杀的这个半妖,他毒杀了城中那么多人,本就该杀,况且又是他自己出来找死,我杀了他又有什么错?”
“你这孽障,当年你杀昆仑弟子乃是证据确凿之事,到如今还妄图狡辩不成?”接过话怒斥的是胥焱。
“证据确凿?”凤曦嘴角一勾,扬起一抹冷笑:“哪里来的证据?就因为我刚好站在他们的尸体前,便是我杀的了么?”
慕流音眸光闪了闪,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却是被一旁苍绯冷声打断:“你们昆仑的旧事要说自个回家说去,本君现在看你很不顺眼,你给本君消失好了!”
他冷冷盯着凤曦,声音从齿缝间逼出,若刀锋般锐利,掌心间一团黑红色的火焰在跳跃着。
而凤曦被他那样的目光盯着,不由浑身微微一颤,只觉得全身发冷。
那眼光若两柄利剑一样,似要在她身上刺出两个窟窿,又仿佛要挖出她的一双眼睛一般,凌厉而阴狠!
她微微一蹙眉,本能地后退了两步,低声道:“凤曦不知哪里得罪到了魔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