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小妖怎的竟如此死心眼?”苍绯见她拒绝,简直是要被气得半死:“那姓慕的都如此对你,你竟还总想着他?他究竟有什么好,让你这般死心塌地,受尽苦难也无怨言?”
而自己不论怎样对她好,都比过不过她心中的师父!
一句话却是问得离草又是一怔神思恍惚。
师父究竟有什么好呢……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只是心底总有一种感觉让她无法不去想师父,无法不去喜欢师父。
她想,也许所谓的爱就是这般没有道理的罢。
半晌,她没有回答苍绯的话,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大叔,对不起,要拖累你跟着我一起在锁妖塔里受罪百年了。”
苍绯却是冷声一笑:“若是本君不愿进锁妖塔呢?你可愿为了本君逃走?”
他只想知道,在她心中,他究竟是否有那么一丝的地位。
离草微微一怔,心底却是陡然一跳。
为了大叔逃走?
这……这……
本来应当很自然就拒绝之事,离草不知为何竟然有了一丝犹豫。
过了良久,离草才低低地开口道:“大叔,若是我将自己全部的修为都给予你,你是否可以脱体而出?”
“什么意思?”苍绯声音略微有些低沉。
这小妖是想要说什么?
“我知道,或许不足以助你完全恢复,重塑肉身,但是,应该能让你的元神脱离我的身体,重新寻找宿主。”虽然,想到大叔离开,她心中亦是有种不舍与难过的感觉涌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这感觉似是更甚于见不到师父。
也许,她之前一直不惧关进锁妖塔,更多的原因也是想着有大叔陪着她罢。
至少,她不是一个人,不会孤独无助。
可是,大叔终究是魔君,如何会肯陪她这小妖在锁妖塔内受百年罪?
既然他想离开,那……她也没道理拉着人一起下水。
苍绯听着她的话,却是陡然一股怒气冲上头来,只叫他又气又恨。
这小妖竟是不惜自己废去她最为珍惜的修为,也不愿与他一道逃走么?
“好!好!你不愿走,本君却偏要拉你一道,管它什么叛出师门,管它什么蒙不蒙羞,与本君都没有关系!”
他这话一说出口,离草又是一怔。
还未及细想,忽而屋外传来了一阵琴音。
铮铮琴音,曲调流畅华美,而后丝丝缕缕,似清风、如雨滴,转眼又似一倾碧波展开,阳光跳跃于波面,闪闪如鳞。
但没过多久,琴音一转,之中夹杂着重重怨念,以及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波涛暗涌之气势,一个个音符似会紧揪住人脑般,令人下意识的沉浸其中,恍恍忽不能自拔。
守在屋中的莫长离微微凝眉,似想要挣脱侵入脑中的琴音,却是被越攫越紧,神智似也渐渐有些迷离飘忽起来。
而楚璇玑更是早已为琴音所迷,双目完全陷入了迷醉的境地。
琴音却又渐渐婉转低细下去,极尽缠绵缱绻之能事,一声声宛若叹息,九转回肠而终至无语凝噎。
一股沉沉的睡意伴随着琴音袭来,楚璇玑整个人便这般倒了下去。
而莫长离到底修为更高深一些,凝神摒息,与那琴音相抗衡着。
离草亦是为琴音所迷,幸得苍绯一直提醒,她才能勉力收住神识,没有沉睡过去。
琴音渐渐消散,屋门蓦然被推开,守门的两名弟子亦是倒在了地上,但见那平缓的呼息可知只是睡了过去。
一道身影立于门前,一身绯色的宽大长袍,唇角带着妖艳的弧度,一如既往的妩媚。
离草见到这突然出现的人时,却是不由惊怔地瞪大了眼:“一……一夕?”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那小镇距此处数千里之远,被封了妖力的他怎可能在短短一日之间便行至此处?
莫长离见到这突然出现的男子,立时警觉地握紧了手中之剑,扬声清喝:“什么人?”
一夕半眯着美眸看着他,眼底掠起了一道如针般锐利的寒芒,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形竟如鬼魅一般掠过了他,停在了离草的身前。
然后,他一只手缓缓伸出,将仍在发怔的离草一把揽至到了自己怀中。
“一夕,你……你究竟……?”离的如此之近,离草自是能感觉出他此刻身上那强烈的妖气,与以前完全不同。
但是,他明明妖力被封了,怎么会……
“你这小妖还不明白么,这家伙根本就是一直在作戏,骗你的!”苍绯冷冷一句道破了所有:“哼!本君早就说他并非善类,你这小妖偏偏不肯听信。”
不!不会的!一夕为什么要骗她?
他们明明是同类!
一夕没有回答她,只是冷冷看着莫长离,缓缓地开口道:“回去告诉执剑长老,他的徒弟现在我手上,想要救她便来找我!”
说罢,身形一晃,竟是带着离草就这般消失在了屋内。
莫长离急急追出屋去,却只见得外面一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弟子,而那男子的气息却已是完全消失,一丝都察觉不到。
未想此人竟这般深不可测,莫长离不由紧紧拧起了眉。
听他所说的话,似是针对执剑长老而来。
可是看离草方才的神态言语,竟似是认识那人……
莫长离一时无法将其中关系想通透,此事亦是耽搁不得,他将众弟子施法唤醒,又回到屋内,叫醒了楚璇玑,将方才之事告诉了她。
“我们必须尽快赶回昆仑,将此事告知掌门与执剑长老。”
楚璇玑听他这般说,却是不以为然:“师父,离草本来就是罪徒,就算被杀了也不为过,何必还要劳烦执剑长老冒险去救她。”
莫长离摇摇头,温声道:“璇玑,不论如何,此事非同小可,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还是要让掌门去裁度。”
楚璇玑其实心中恨不能离草就这般被那人杀了最好,但师父的话却又是不能不听,只得忍了下来,随同他一道回了昆仑。
此刻在琼天宫内的慕流音独自坐于房中的案前,刚修书将遣送离草去蜀山之事用纸鹤传去蜀山,一面随手去拿案上的茶盏。
然而却发现杯子是空的,一时不由恍了恍神。
平日总有人会在第一时刻为他沏好最喜欢的敬亭绿雪,而现在,人不在,茶自然也无人再沏。
而整个琼天宫也冷清了不少。
不过只是一日而已,竟似过了很久一般。
本来应是早已习惯的生活,因为她而改变,此刻又再次回到了过去的生活时,竟是又不适应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