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四方亭里坐了会儿,金秋桂花香,不过,这桂花也接近尾声了,尤其显得扑鼻。这周围除了桂花树,还有几株菊花,仅此之外,再无可看的风景。
我纳闷了,楼冶特地带我们来这里赏花的吗?
适才这样想着,桂花深处走来几个宫女,手托着金质大圆盘,鱼贯而入亭中,将那一只只圆盘放在了石桌之上。
“你们都下去吧。”楼冶拂袖一挥,那些宫女乖巧地应了声,一个个排着队出去。
我手托腮,寻思着盘中装了什么,趁楼冶不主意,抢先将盘子盖掀开,一股蟹香顷刻而出,一只只肥大的河蟹让人垂涎三尺。
“哇,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这个季节正适合吃螃蟹。
楼冶抬眸,见我正要下手,却道:“有人送了一篓子过来,我想你们没吃过,所以就邀你们一起来了。”
“谁没吃过了?”我白了一眼,敢情把我当乡下来的么?
我咽着口水,正要伸手去抓一只,却被他拦住了。我疑惑地看他,他却不紧不慢地道:“你就这么吃了?”
我手伸在半道上,不就吃螃蟹吗?难道还要先来一首咏蟹诗?
紫燕在旁轻笑,将几件银质的小器具放在我面前,道:“用这个!”
“这,这什么啊?”我一样样地看过去……小锤子、镊子、长柄斧、长柄叉……共有八件小玩意儿。
“俗称‘蟹八件’。”楼冶在旁解释道。
我拿起一个锤子,惊得睁圆了眼,道:“干吗用的?”
楼冶很鄙视地看了我一眼,道:“敲打蟹壳。”他怕我不懂,特地亲自示范了一下。
他先拿剪子将螃蟹的脚剪下,然后,用那小锤子沿着蟹壳敲打,慢慢地掀开蟹盖,瞬时,那股蟹黄的香气愈发浓了。
“看到了吗?”楼冶见我呆呆地看着他,又把桌上的其它用具给我一一解释了,“锤、镦、钳、铲、匙、叉、刮、针共八种,还有着铲的用法是……”
我脑袋嗡嗡嗡地响,真是有病,吃个螃蟹还这么斯文,是不是太讲究了一点?!
楼冶正讲在兴头上,我全然不顾地开动了,两只手,一张嘴可以搞定的事情,还弄这么多到程序?!
“你……”楼冶被我的举动怔住了。
我正用嘴咬着,见他们愣在那里,笑了笑,“这样才好吃么,你们试一试。”
楼冶尴尬地笑了笑,估计对我这样毫无修养的女子,彻底无语了!他们毕竟是古人,连思想都是典型的古代人民,他们对我的吃法极度得不赞同。
于是乎,他们吃他们的,我吃我的!
话说我的效率是高,不多时已解决了两只,看着一堆蟹壳,颇有成就感。方才光顾着吃了,楼冶跟紫燕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不过,我是没听进去。
我终于得了空档,抬眼去看楼冶,见他在拼凑着什么。我凑近了去瞧,只见一只完整的螃蟹躺在桌上,完整度几乎可以与刚才相媲美。
神奇!相当神奇!
终于领悟到了‘吃’的境界,这才叫艺术!再回头看一眼我吃的那一堆,简直应该叫暴殄天物了!
“哥哥,我有些不适,想先回去了。”正当我研究那螃蟹的时候,紫燕却起身说道。
“你怎么了?”我抬头问道。
紫燕道:“可能是这蟹性寒,不大舒服,我回去歇一会儿。”
楼冶也站起身来,道:“要不要找大夫过来瞧?”
紫燕笑道:“没什么事,躺一会儿就好,哥哥陪迎雪吧。”说完就独自离去了。
我见她走了,剩下我和楼冶两个人,也不知道紫燕是真的不舒服还是故意走开的。楼冶凝望着我,伸手在我脸颊边轻抚,道:“都肿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其实不怎么痛。我跟你说呀,力是相互的,我痛,那个郡主也痛,呵呵,扯平了!”
他被我逗乐了,笑道:“什么歪理?”
我朝他笑了笑,可不是什么歪理,是真理!
“哎,刚才那位郡主是你未婚妻吗?”我随意地问,靠在栏上,享受着缕缕清香的微风。
他略想了想,并没有答复我。
“不说?!那就是默认了?!”我扁了扁嘴,叹道:“你真可怜,那位郡主可不是一个善主!”
呵呵,小心以后‘妻管严’!
“你在为我抱不平?”楼冶有些兴奋,声音充满了愉悦。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要反抗么!你强势一点,先发制人,把她管得死死的,你说往东她就不敢往西,你让她上天,她不敢入地,呵呵……”我义愤填膺地说,差点就大唱‘国歌’了。
我见他始终付之一笑,伸手往他肩膀上一搭,顺道把那只脏手往他衣服上蹭了蹭。呵,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他把宫女都打发走了,连个递毛巾的人都没有。
今日的楼冶有些怪异,话不多,但笑容却灿烂着。
临近傍晚,他坚持要送我回房,既然他坚持,我也就不反对,毕竟我在这里半生不熟,万一迷路就惨了。
短短的几步路,他走得格外慢,几次神游,也不知他在思考什么样的人生哲理,完全是自我沉浸了。
到了门口,天色已经黯淡了。
我侧眸道:“我到了,今天谢谢你的螃蟹宴了!”
他晃了晃神,见我要进房,忽然叫住了我:“迎雪!”
“还有事吗?”他这个人,几时这样不干脆了。
他沉默了片刻,道:“我想娶你为妻,可以吗?”
我一怔,大脑短暂性罢工,须臾,勾回魂来,笑道:“你开什么玩笑?”
“我是认真的!”他显得有点激动,往我面前走了几步。
我本能地往后一退,背脊抵在门上,怔怔地望着他。
“可以吗?”他重新问了一遍。
“我……”搜索理由,怎样回绝呢?
他在等待我的回答。
“呃……给我十天时间考虑!”拖延政策,我应该不会住太久的。
“十天?”他好像迫不及待,十天对他来说有些漫长。
我笑了笑,道:“太短了啊!那就二十天吧,这个娶妻很麻烦的,那个……见家长啊,办喜筵啊,请宾客啊……”我一边数着,一边见他的脸色越来越差。
我挥了挥手,“总之,让我考虑清楚。就这样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再见——”我一口气说完,打开门就溜了进去。
我将他关在了门外,过了很久,终于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有些沉重……
我长嘘一口气,明天下场雨吧,浇灭那位蠢蠢欲动的小火苗,呼——
我往房内走,正要点燃烛火时,却忽然出现了一道黑影,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人已经从后面将我的嘴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