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得好!哈哈哈……阿古拉,我要奖赏你!”耶律清歌拍着案牍霍然立起。
阿古拉垂眸慎言道:“阿古拉不敢居功,这都是梅恩姑娘的主意。”听不到耶律清歌的回音,他才又壮着胆子劝道:“将军还是把梅恩姑娘接回王府吧,一来可解思念之苦,二来也能在军务上参考姑娘的想法。”
“依她的拗脾气,会心甘情愿回王府吗?”耶律清歌眸光幽幽地投向军营深处隐约的灯火,点点烁烁,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看不大真切……
阿古拉亦是苦笑着回道:“也是。我看姑娘在又脏又累的司马营呆着却是自得其乐!”
耶律清歌也笑了,似乎一提到她,凌厉的眸光便会自动柔缓下来,坚硬的心也会荡起丝丝涟漪。“我的格桑梅朵只是受伤迷了路,她会很快养好伤回到我的怀抱的,你信吗?阿古拉!”
“信!”阿古拉怎能不相信呢!将军对梅恩的好,对她的宠爱,胜过对世上任何一名女子……包括王府内即将被遣散的侍妾。
耶律清歌收回目光,问道:“巴特尔最近有何异动?”
“没发现异常,他的伤基本痊愈,每日里只是和梅恩姑娘去牧场放牧,没去过其他地方。可是……”阿古拉不解问道:“将军,你还不传唤他吗?他极有可能会对将军不利!”白音已经把梅恩讲述的细节复述给将军了,连他都能感觉出隐藏在杀戮背后的种种异象,将军睿智多谋岂会察觉不到梅恩和巴特尔身份的异常。他奇怪的是将军的态度,不仅放任梅恩姑娘安稳度日,连带着对老匹夫巴特尔也宽容大度……
耶律清歌的唇边露出一抹淡冷的微笑。他说道:“他是个聪明的老头儿,安于现状证明他认识到这世上除了我,无人再能护得梅恩的平安。他只会帮着我守护梅恩,阿古拉,你明白了吗?”
阿古拉这才恍然大悟般吁了口气,笑道:“怪不得将军能沉下气不出招呢!”
耶律清歌勾起坚毅的唇线,说道:“如果梅恩真是贺兰国的公主,不用等多久,巴特尔自会来寻我。”
“啊……对!他害怕贺兰王再次找上门,肯定会向将军求援……可是,他会把宝物的秘密和盘托出吗?”阿古拉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宝物,竟引得贺兰王不惜代价,远赴闵辽草原追杀一名隐姓埋名的小马倌。
耶律清歌撇了撇坚毅的唇,笃定地说道:“不会,他绝不会向我交出贺兰王苦追数年的宝物……”他的眸光转冷,缓缓说道:“因为聪明的人,都会为自己留下一根救命的稻草,不到关键的时候,绝不会甩出来用!”
阿古拉颔首赞同,“将军英明!”
“北漠轩那边怎么样!二皇子可有动静?”耶律清歌问道。
“二皇子对冬季围猎之事兴致颇高,日日在后山的空地上练习射箭呢!”阿古拉回道。
“冬猎是后日吗?”闵辽贵族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论哪位皇子做客去了官员的封地或者部落,都会举行盛大的冬猎活动表示敬意。
“是,将军!已经按照二皇子划定的区域,把狩猎区圈起来了!”
“嗯。”
议事厅外,忽然有人来报。“将军,有来自上京城的快马急信!”
“拿进来!”耶律清歌浓眉一紧,等着汗流浃背的信使把上京来的急件传将上来。
“将军,请摈退左右!”送信的信使赤红的双目昭示他几天几夜无眠无休的疲累倦怠。他神情悲愤,掀起灰色皮袄,故意露出宫廷内侍才能穿着的紫色衣着,跪将下来……
“全都下去!”
信使看看立在耶律清歌的身侧岿然不动的阿古拉,表情犹豫不决……
“齐格都,但讲无妨!”耶律清歌认出了信使正是闵辽天运皇帝的近身内侍,齐格都!
齐格都不敢耽搁,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封,离身而起,举在头顶。“皇上口谕,北地王耶律清歌接旨!”
耶律清歌怔了一怔,带着阿古拉跪下。“末将,耶律清歌接旨!”
齐格都肃了面容说道:“皇上有旨,见信如见君,观信之后谨遵旨意,不得有违!”
“末将,遵旨!”耶律清歌接到纸封,看到封角的印玺,已是一惊。待拆开信封,掠过叔皇匆忙写就寥寥数行的信笺,不由得冷目圆睁,咣的一脚蹬翻了巨大的紫木案牍!
“将军……饶命!”齐格都被耶律清歌骇人的面色吓得惊愣,双腿一抖,重新又跪将下去……
同一时刻。
驿馆北漠轩的厅堂之内,也传来了阵阵瓷器碎裂的爆响。面如冷煞般阴厉瘆人的耶律隆昌瞪着血红的双目,卡住近侍堪达的脖子。
“堪达,你再说一遍!”
“殿下……殿……轻一点……轻……”堪达被勒得直翻白眼,呼吸急促,却不敢蹬踏到狂怒中的耶律隆昌。
他稍稍放松了几根手指。“讲,再讲一遍!”
“皇后娘娘传来口谕,称皇上昨夜于病情危重之时召见了大皇子殿下,还派出了近身侍卫齐格都秘传圣旨给北地王。皇后娘娘恐继位大事有变,让殿下您不要犹豫,必须要出手了……啊……殿……下……咳咳……”堪达被巨力甩到一边,撞翻了香炉,袅袅的青烟登时变成阵阵刺鼻的浓雾弥漫在北漠轩里……
“传话之人呢?”耶律隆昌的声音顷刻间变得沙哑暗沉……
“死……死了……咳咳……殿下,他服了毒……”皇后怕有后患,所以一早便给传话的近侍喂了毒。近侍以为能见到二皇子亲自口述,没想到,耶律隆昌半夜却不在北漠轩,无奈之中,只好把原话传给了二皇子的亲信堪达。
耶律隆昌阴郁的眼睛里,渐渐逸出沉沉的血腥……他沉喝道:“堪达。”
“殿下……”堪达忍痛爬起来,跪倒在他面前。
“此次冬猎之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如有闪失,你的下场,就如同这玉杯!”耶律隆昌手腕紧缩,桄榔一声爆裂的脆响,他手中价值连城的贡玉杯被硬生生捏得粉碎……
朔风低回的草原,渐渐被乌云笼罩起来……
翌日清晨。司马营。
巴特尔把崭新的棉布袍放在梅良辰的床铺前,憨憨地笑了,这丫头,一点也不打扮自己。除了身上的灰袍子,连件像样的冬装都没有。昨夜,草原忽降大雪,她一大早去铡马草,想必,冻得受不住了。